“還有,”海姆達爾麵無表情的翻開阿尼瑪格斯教程,平淡的語氣裏帶著致命的低沉。“我會容忍你,事實上我一直都在這麽做,但不表示我會毫無底線的一直容忍下去。”說著,海姆達爾短促的笑了一聲。“我不可能永遠都是蒙昧無知的十歲、十一歲。” 整個實驗研究室驟然安靜下來,除了海姆達爾翻書的細微聲音,接下去很長一段時間裏再沒有發出明顯的響動。 又過了一會兒,那條僵直的尾巴又搖晃起來。 趴在壁爐前的奶糖豎起耳朵抬頭張望了幾眼,目光在豆莢和海姆達爾身上分別逗留了片刻,不過很快的,它就把頭又埋了回去。 在有些詭異的安靜氛圍下,實驗研究室的大門被敲響了。 海姆達爾等對方敲足了六下以後才拿出魔杖揮了一下,嚴絲合縫的門開了一條口子,少頃,裏安從外麵探進腦袋。 “嗨,裏格。” “什麽事?” “現在忙嗎?” “找我有事?” 裏安說:“我們室長有請。” *** 出乎海姆達爾的預料,飛天掃帚研究室的室長是找他談生意,海姆達爾所謂的“談生意”就是委托實驗研究室正兒八經的搞掃帚實驗,這是他接手研究室以來第一回接到該研究室的“召喚”,或許可以這麽說,這是人家第一次把他放進眼裏。 在此之前,海姆達爾以為他找自己是為了驗證裏安那張檢測報告的真實性。 飛天掃帚研究室好像特意清了場,平時熙熙攘攘的大房間如今隻零散的站著幾個人。經該研究室室長的介紹,目前留在研究室等海姆達爾大駕光臨的都是六、七年級的元老級室員,九個人中六年級的隻占了兩位,剩下的全是明年將要一同畢業的七年級生。 海姆達爾注意到,全體七年級都拉長一張臉,像是被氣著了,麵對他的時候強顏歡笑,看在眼裏著實別扭。兩個六年級則神情不一,淺褐色頭發的很熱情,相互介紹的時候端著一張笑若春花的臉,握他手的時候用力晃了好幾下;深栗色頭發的那個恰恰相反,一副愛理不理的架勢,好像海姆達爾欠他錢不還一樣。 海姆達爾還注意到,這倆同級生表麵一團和氣,實則貌合神離,連眼神都不願錯到一起去。 這些都是飛天掃帚研究室的內部矛盾,海姆達爾看過就算,直接跟他們的室長說:“收費標準您應該知道吧?” 飛天掃帚研究室的室長點點頭:“我們這裏有一份班森室長當初留下的收費單子。” 那就行。海姆達爾馬上說:“掃帚呢?” 那位室長立刻拿眼睛掃了一眼身邊的室員,三個七年級生拎出了七把成形的掃帚。 海姆達爾發現裏安做的那把也在其中。 他們把掃帚拎到海姆達爾麵前,海姆達爾就問:“全套?” 那室長皺起了眉頭:“什麽意思?” “我是說實驗項目是不是做全套?全套和自選價錢不同,要是您想更實惠一點……” 不等海姆達爾說完,那室長就蕩氣回腸的大手一揮,不耐煩的說:“囉嗦什麽,全套就全套,你能不能快點?” 海姆達爾就揚了揚眉毛,但什麽都沒講,指著那幾把掃帚吩咐道:“把它們並排擱地上碼放好。” “等等!”那室長又有意見了。“實驗就在這裏做?不需要出去嗎?班森當年……” 海姆達爾看著他好整以暇的說:“那您去找班森室長吧。” 飛天掃帚研究室的室長怔了怔,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不過沒有當場發作,而是妥協的揮揮手,讓那幾個室員把掃帚放在地上。 這時候海姆達爾卻說:“拿著掃帚跟我走吧,咱們去北塔。” 那幾個蹲在地上碼放掃帚的室員就傻眼了,不知所措的抬起頭。 飛天掃帚研究室的室長深吸口氣,最後貌似疲憊的揮揮手:“走吧。”神情已經從憤然變成了木然。 室外漆黑一片,嗚嗚的風嘯聲依舊尖銳,雪還在下,免費大贈送似的兜頭往下倒。一行人一出城堡大門都不約而同發出“噝”的一聲,氣溫比剛才來的時候更低了。 離開前,希娜送來了海姆達爾的大圍巾和一個煙灰色帶黑色把手的小箱子。 北塔這地方一直讓海姆達爾挺有感觸的,當初對飛天掃帚研究室的“驚鴻一瞥”就在這裏,認識艾文·班森室長也在這裏,可以說走入實驗研究室的起點就在北塔。時隔一年多,他和飛天掃帚研究室的人又跑這兒來了。 海姆達爾一進到室內就急忙點燃了髒兮兮的壁爐,柴火有點潮,一點起來就冒濃煙,好在公共休息室範圍較大,隻要站開點,這點煙熏不著人。海姆達爾又檢查了所有的壁燈,發現破損的不是很厲害,還原類魔法嚐試機會不多,原來隻是小補小修,所以修壁燈又花掉他一些時間。收獲就是這類魔法的熟練度因此提高不少。他順便把破了洞的、東倒西歪的布藝沙發也複原了,把彈簧和海綿塞回去,重新套上沙發套子…… 等一切就緒,他轉過身來,麵對那群目瞪口呆的飛天掃帚研究室的人說:“好了,咱們開始吧。”海姆達爾在心裏嘀嘀咕咕,就知道在旁邊看著,也不過來幫把手。 海姆達爾懸浮了第一把掃帚,並打開了他的工具箱。這隻箱子的蓋子一開就猛然間放大數倍,比原來擴容出好幾層,裏麵堆滿了亂七八糟不知道作何用的玩意兒。 飛天掃帚研究室的室員紛紛好奇的圍上來指指點點,這時候,裏安清清嗓子提高自己的關注度並開始發表“權威”看法。他上學期就問過海姆達爾,雖然隻是混個臉熟,至少比這些什麽都不知道的師兄強。裏安在師兄們的讚歎目光下風騷得瑟的揚高了下巴。 “飛天掃帚檢測報告。” 箱子上兩層應聲自動浮起來,從第三層內飄出紙筆,米黃色的報告專用羊皮紙和黑色描白線的羽毛筆都是前輩們的遺留物,海姆達爾繼承了它們的使用權。 羊皮紙和羽毛筆靜靜停在海姆達爾身旁,那支十九世紀中葉出產的羽毛筆筆直的豎在紙麵上。 海姆達爾仔細檢查了第一把掃帚的外觀,掃帚杆子較直,扶手前端略略朝下彎曲,暫時還不能下定論這麽做是為了速度性還是穩定性或者美觀性。帚尾的樹枝捆紮的不規範,可能沒有做帚尾固定的魔法處理,用力抽拉會產生鬆動現象。海姆達爾用手細細撫摸掃帚杆子,表麵光滑,拋光做的還不錯,就是摸到前端的彎曲時出現明顯的硌手感,而且不止一處。紅褐色裝飾漆咋看之下塗抹的比較到位,但是在接近帚尾的連接處有兩片區域沒有塗到,出現了內部魔法油漆的反黑現象。 上述這些都寫進了報告,當海姆達爾說“整體外觀,6分。”(最高分是10分)之時,那個六年級的深栗色頭發一下子跳起來,要不是另一個六年級及時拉住他,他就直接衝過去了,就算被困在原地他也沒閑著,暴跳如雷的叫罵,像受了什麽天大的不白之冤。 那份報告就直接飛到了他們室長麵前,室長迅速看完以後就臉色一沉,目光尖銳的看了那深栗色頭發一眼,那人當場噤聲。 “請繼續。”室長一鬆手,報告重新飛回海姆達爾身旁。 海姆達爾一看那人忿忿不平的樣子,就知道他很不服氣,遂決定把倒數第二項提到前麵來做,如果做出來結果好,海姆達爾就繼續做完整套檢測,如果效果不理想,那就別多事了,而且還能省錢呢。 海姆達爾一邊默默誇讚自己的善解人意,一邊抽出了魔杖。 魔杖一出來,其他人紛紛瞪大了眼睛,一臉的緊張期待,他們知道,要來大的了。巫師天生對魔杖比較敏感,就像麻瓜拔槍一樣,都是非同小可的。 “下麵我要檢查掃帚的軸心,也就是內置的振動控製裝置。”雖然知道有些多此一舉,海姆達爾還是履行了如實告知義務。 這個檢測其實很簡單,甚至是整套檢測項目中前期準備工作最少的一項。隻要拿著魔杖靠近帚尾與帚柄的連接處就行了,那裏通常是振動裝置的內置點。 海姆達爾的魔杖前端吐出了藍色的光,光芒漸漸拉長變尖,看上去像一把鋒利的劍。 周圍的人見了這一幕呼吸都放低了,掃帚製造者甚至掏出手絹頻頻擦拭額頭。 這把劍在離掃帚大約一指寬的距離時劇烈抖動起來,深栗色頭發悄悄鬆了口氣,臉色也緩和了一些,他知道這是防惡咒油漆起作用了,這份認知讓他重拾了信心。 阻礙在預料中,讓海姆達爾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魔杖輕而易舉就刺穿了這層看不見的防護膜,當魔杖前端一下子穿到掃帚本體中時,海姆達爾真的嚇了一跳,他沒接觸過這麽“牆頭草”的賽用掃帚。 顯然,防惡咒油漆塗刷得很有問題。 接下來振控裝置即將接受考驗。 這項檢測出的結果有二,一是檢查防惡咒油漆的塗抹情況;二就是振控安裝是否與掃帚貼合,也就是它們的融洽度有沒有達到及格線,如果連及格線都沒到,後麵的上天測試就可以免了。 海姆達爾小心翼翼的捏著魔杖,振控裝置隻需要輕輕刺激一下就能出結果,所以,當掃帚又一次顫抖起來時,海姆達爾連忙往後抽魔杖,同時輕輕吐出一口氣,不止掃帚製造者會緊張,其實他這個實際操作的更緊張。 刺激振動控製裝置整把掃帚會抖,說明它與掃帚本體還比較貼合。如果貼合度不夠,掃帚不反應,軸心自己反彈。一旦出現這個現象,說明這把掃帚一升空就可能散架,如果人騎在上麵那是相當危險的。 就在海姆達爾為這把掃帚暗暗鬆口氣時,情況急轉直下,掃帚啪嚓一聲裂了一條口子,一團不斷旋轉的亮閃閃的東西從縫隙裏掙紮的冒出頭來,並且不規律的抖動,在脫離掃帚的一刹那“嗡”的一聲朝天飆去,在昏暗的空間內拖出一串金色的尾巴,乒乒乓乓的聲音此起彼伏,重獲“自由”的振動控製裝置就像隻無頭蒼蠅到處亂撞。 飛天掃帚研究室的人都傻了,除了用眼睛追尋小光團東碰西撞的瞎轉悠,別無他法。 深栗色頭發一言不發的瞪著摔在地上變成兩截的如同死去般的掃帚,眼睛都紅了。 這時候,報告自動飄到海姆達爾麵前,羽毛筆已經在結論部分的失敗一欄停好,等待他的簽名。 海姆達爾同情的看了一眼那位垂頭喪氣的六年級師兄,握住筆在失敗那欄簽上自己的大名,並寫下了失敗原因和結論—— 振控裝置植入時出現紕漏,使內置位置發生偏移。 振控裝置與掃帚本體融合度:不達標。 第177章 jq無處不在 將近八點鍾,海姆達爾回到了寢室,同行的還有裏安。兩個人都一臉疲倦,幾乎異口同聲的叫累,進門前,海姆達爾沒好氣的說:“檢測都是我在做,請問克萊斯蒂爾先生您累著哪兒了?” 門邊的引路人畫像向海姆達爾表達了善意的問候,他舉高手裏明晃晃的玻璃燈,耀眼的光芒在畫麵上一閃而逝:【歡迎回來。】海姆達爾含笑以對:“你好。” 裏安早就把海姆達爾的問題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瞪著眼睛,抖著手指,驚訝的說:“他……他會說話?” 海姆達爾好笑的說:“你怎麽表現得像麻瓜一樣?畫像會說話很奇怪嗎?” “不是,問題不在這裏。”裏安氣憤難消的指著畫中的引路人。“原來你會說話啊,前兩天我問話你怎麽不睬我?”而且連動都不動一下,害的整個南塔的人都以為這幅畫是殘次品,製作時少加了一道工序。 引路人照樣不理他。 裏安的鼻子差點氣歪,齜牙咧嘴的露出一臉的凶相,海姆達爾好說歹說把他拖進了房間。房間裏沒人,萊昂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一進門,海姆達爾就勸他心胸開闊點:“至於和一幅畫像生氣麽。” “忍氣吞聲是成年以後的事。”裏安反倒去開解海姆達爾。“趁咱們還小,該計較該較真的就不能放過,畢業以後出了社會就沒機會了。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做法,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幼稚,別總是那麽懂事,親愛的,這樣容易早衰。” 海姆達爾說不出話來了,他覺得他應該在心裏給這位朋友騰個地方,重新認識一下。 “我問個問題。”海姆達爾拉著他坐到沙發上。 “你說。” “你為什麽怕威克多?” 裏安立刻反駁:“我沒有!” “你緊張什麽?” “我沒緊張!” 海姆達爾本來就是隨便說說而已,看他這驚悚樣反而覺得情況有異,當下決定不能白白放過他。 “裏安,我們是朋友吧?”海姆達爾一邊說一邊朝他那裏靠,裏安下意識的往邊上閃。 “當然。” 海姆達爾又向他那邊蹭了蹭:“我剛剛算幫了你吧?” 裏安楞了一下沒吭聲,海姆達爾趁機敲竹杠:“既然如此,我問個問題你回答一下也不為過吧,就當回報我好了。” 裏安頓時淚流滿麵:“不帶這樣的,我很純潔的,你不要毀我清白,我們是朋友,朋友怎麽能色誘朋友就範呢,克魯姆會阿瓦達我的。” 海姆達爾早就等在這裏了,一下子坐回原位:“還說不怕。” 裏安就一臉的悵然若失:“啊?你這就算色誘完啦?太不敬業了!我造型還沒擺,外套都沒來得及脫!”可不是麽,兩隻手正放在領口處蠢蠢欲動,一副欲拒還迎的樣子。 海姆達爾翹起嘴角,柔情似水的看著他。 裏安控製不住的打了個寒戰,低頭承認錯誤,然後支支吾吾的說:“先說好了,我老實交代了你別生氣啊,這隻是我的個人看法,真的隻是我一個人的,卡羅和萊昂他們都不是這麽想的。” 海姆達爾的眼神就越發的柔了:“你越磨蹭我越難受。” 裏安馬上說:“我覺得威克多·克魯姆是個可怕的人。” 海姆達爾眨巴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