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獅心中分析著如果沒有卡米爾的提醒,他會否注意到今日的特別之處?緊接著又想,假設自己不知情,此時此刻他又會站在何處?結論是不存在,他隻認可既定事實。雷獅不動聲色地走到餐廳,安迷修早已候在餐桌前,挺拔的身姿像顆筆筆直的小白楊。看得出他有精心修整過,奶白色的絲綢襯衣,燈籠收袖的邊沿還有一圈蕾絲,紐扣一絲不苟的扣至領口,被紺色的絨麵係帶紮成蝴蝶結的形狀。襯衣下擺收束在背帶西褲內,勒出一截勁瘦軟韌的腰身,看上去就像位從中世紀古堡走出來的小王子。也不知是出於他自願,還是別墅裏從雷家過來的老人看不過眼,做主收拾的。雷獅狀若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移至餐桌上。藍底繁花的英式田園風桌布上,擺放著盛有藍白二色玫瑰的藤製花籃,和金色燭台。朵朵飽滿嬌豔,層層疊疊的花瓣上,還沾著晶瑩的水珠。燭台上插著三支白色的蠟燭,此時正在夏日晚間微涼的風中輕輕搖曳。餐廳通向別墅花園的落地窗正開著,滿園花卉植被似望不到盡頭。雷獅對出神望著紫藤花的安迷修道:“坐,你不餓嗎?”少年這才回過神來,有些局促的落座。夜漸深沉,天邊的月光朦朧柔和。餐桌對麵的安迷修有些坐立不安。他從剛剛起,整個人就透露出一股將要去做件大事的忐忑,這種狀況持續到用餐完畢後尤甚。雷獅不用想都知道,一定與自己有關。他從公文包內抽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往安迷修的方向推了推。安迷修起先不明所以,伸手夠過來,就低著頭開始翻閱,而後目光便定住了。他看的越來越快,直到讀完最後一行,猛地抬頭,震驚地看著雷獅。他張了張嘴,仿佛失去了言語。這是份股權轉讓合同。而條例中表明的交易品,正是前不久他叔叔意圖抵押給銀行的那部分股權!安迷修出身世家,哪怕再不諳世事,也明白當初他叔叔打得什麽主意。對方之所以要將股權抵押給第三方,一為稀釋他手中的股權;二則直接套現,成為受益人。隻要他不還銀行的貸款,那麽安迷修這部分的股權隻能由銀行回收。這樣一來,就算加上安莉潔的7%,他進入董事會,也失去了行政決策權。而且這隻是對方所估算的最後一招。在他年滿十八以前,肯定還有無窮無盡的伎倆在等著他,他和安莉潔想要回本屬於自己的東西,無異於以卵擊石、難上加難。而他的叔叔之所以隻拿出部分股權抵押,是因為不想安家或者可以說是他的大權旁落。同樣的,也給安迷修一點盼頭,隻要他肯安於現狀,不去爭搶家主的位置,那麽似乎做個股東,每年吃點紅利也不錯。可安迷修不是,他注定不會上鉤。雷獅輕描淡寫地道:“我以你監護人的名義,回購了這部分的股權,在你成年後,它會回到你的名下。”說完似是想到什麽,哂然一笑:“放心,我雷獅的錢沒那麽好拿。”他表現得成胸在竹,似一切盡在掌握。安迷修心情激蕩,隻覺手中這幾頁薄薄的紙張重於千斤。無論如何,隻要擁有這20%的股權,他就沒有輸,他就還有機會。搖曳的燭火映上他酡紅的臉頰,像一顆熟透的蘋果,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雷獅幾乎要以為,下一秒少年溫柔的眼波就能滲出蜜水來。於是他眼底就真有了點笑意,用注視情人一般的目光注視著安迷修,勾起唇角道:“節日快樂。”冗長的寂靜後,對麵的少年像是鼓足了勇氣,破釜沉舟道:“我也有一件禮物想給您……請跟我來。”雷獅從善如流,站起身,風度翩翩地做了個請的手勢。一路上安迷修埋頭爬樓梯,不時留心身後的動靜,每到轉角都會放緩腳步等待雷獅。兩人通過頂樓的琴房走至露台,借著手機的光,穿行於繁盛的花藤間,最後來到被半人高的鏤空雕花鐵欄圍起的露台邊。空地上隻放著一架天文望遠鏡。安迷修終於回過身,輕聲說:“這就是我給您的禮物。”雷獅不由挑了下眉毛。手機的光熄滅了,少年的臉龐隱沒於黑暗中。他在月色下牽起雷獅的手,將人帶到天文望遠鏡前,又調整了下儀器,才道:“請看。”雷獅饒有興致地走近前,透過鏡片去仰望這片他再熟悉不過的夜空。而在城市籠罩著陰雲的上空,滿天繁星似在回應他的矚目,如顆顆璀璨的鑽石,一閃一閃地發出光芒。耳邊適時傳來安迷修的低語:“您瞧,雖然人類製造的繁華讓我們變得離天空更遠,但它們其實一直在。”這是他們訂婚後的第一個節日,安迷修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情,在等待它的到來,根本無從道起。心中千頭萬緒,情絲纏繞,訴諸於口的,也僅僅隻有緊促的輕語:“原本我準備了很多話……譬如我們在注視太空時,也在尋找著自己的起源,我們的故事就是宇宙的故事,因為我們是恒星真正的孩子,進入身體的每個原子和分子,就是從宇宙大爆炸到如今的全部曆史,我們沉載著它,是永恒也是新生或許更早以前,你我本為一體……當然,不僅於此,還有些浪漫的詩句。”“哦?”雷獅狀若漫不經心地道:“那現在呢?”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隻是個過客,一個沒有感情、冷眼旁觀的人間觀察者。他常常視人如提線木偶,剖析著每個舉動背後的規則變化,從沒想過自身也有脫離掌控的時候。情緒真由不得人。他道:“從沒有真正的永恒,宇宙會爆炸,恒星也會有燃燒殆盡的一天,如果用哲學角度來理解,你所說的原子和分子還是當初的它們嗎?都太遙遠了。”雷獅語氣淡漠的陳述著一個事實:“如你所見,許多人連這短短的幾十年都過不好,一生對於他們來講都嫌漫長。”不知是誰,往琴房角落的留聲機上,安置了一張黑膠唱片,悠揚的曲調時斷時續飄來。安迷修想起不久前,和妹妹的一次交流。安莉潔從放假起就足不出戶,待在家中潛心創作,期間連安迷修的邀約都婉拒了。隻是隨著節日的臨近,安迷修不安定的心緒實在需要找人傾訴。他的妹妹向來善解人意,在聽完他語焉不詳的傾訴後,很快回了條: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ね,用這句話向他告白吧。安迷修愣了下,回信息時有些猶豫。to安莉潔:總覺得……似乎不太妥當,或許是因為夏目漱石先生的這句話太有名,已經被許多人使用過的關係吧。form安莉潔:是嗎?我剛打算用這句話來描寫男配對女主的告白。安迷修:……他很難向人描述此刻的心境,總覺得告白應該更加慎重,更加正式,他的愛情配得上世間一切,其重量可與解決哥德巴赫的猜想比肩。因此,安迷修無數次的選擇了沉默,他始終在等待、踟躕,想讓愛情在每個步驟看起來,都獨一無二。手機震動了兩下,傳來新訊息提示。form安莉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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