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對我用公主抱。”咬牙站起,“我自己能走。”伍德不由分說抱起他:“回去睡覺。”因為心靈之光量子化,即使在昏睡,金發智者的思緒也一直起伏。甜黑的夢鄉是由宇宙搭建的遼闊舞台,無數超新星、白矮星、紅巨星、磁場和黑洞交織出無盡的世界。楚軒說:“星星很漂亮。”伍德說:“這片天幕美得如同在黑色絲質禮服上閃爍的寶石,寶貝。”今天,那些景象都不見了,隻有無休無止的黑暗。一個冷徹的聲線像是被來自深淵的魔力繚繞著,危險而狂熱:“你原諒他們了嗎?”放置在陽光充足的窗邊的花瓶中,插著來自方舟暖房的純白色花朵。臥室裏回蕩著和昨天晚上一樣的花香,卻似乎有一股冰冷而甜美的氣息悄悄縈繞,令人無法喘息。走進房間的昊天望著像影子一樣佇立在花朵旁邊的哥哥,怔住了。他曾經覺得追逐楚軒的亞當像是墮落天使,可現在,看起來更接近帶來死亡的不祥天使。一片片撕下白玫瑰,將焦黑的花瓣扔在桌上,金發青年對不在場的某個人喃喃低語:“不管多麽深的傷口也會被時間愈合,你大概這麽盼望著,修曼,但是我並不希望愈合,就算它痊愈,我也會一再撕開。”“我的哥哥,‘罪就伏在門前。它必戀慕你,你卻要製伏它。’” (《創世紀》4:7)憎恨的波動清楚地傳達了過來,鋪天蓋地,恍若會把一切卷入其中消失。昊天被這股強烈至極的恨意壓得靠在了門上。黑暗,好像沸騰一樣的熱度,亞當輕輕地笑,將那絕對無法消失的——按在了心上的烙印。“你愛他吧,我剖開自己,把另一個我為你保留,這是來自地獄的奉獻。”隱者圖書館中經常聚起兩群人,一群看楚軒和亞當下國際象棋,另一群看伍德和十夜下圍棋。不過今天,是皇帝和魔術師下棋。戰爭棋——立體投影棋盤上,棋子分別代表元帥、將領、守衛、魔法師、飛行兵、步兵、騎兵……等等,一種類似戰力分配和戰術推演的遊戲。兩人的精神都不是很集中,更多享受的並非思維的交鋒而是心靈的放鬆。被拉長了的生命需要承載更多的失落和難以忘懷,在漫長的時光中來來去去的人們留下抹不去的殘像。中州隊、天神小隊、其他小隊,都已經陸續有人走出了生命,這些日積月累的疲憊情感,最後都會慢慢轉化成一種渴望與某個人分享的情懷。而身為朋友,他們分享的不是脆弱的一麵,而是透過這樣的交流分擔對方的責任,拉近彼此的距離。人活得很艱難,一邊要承受種種外部的壓力,一邊還要麵對自己內心的挫折。在苦苦掙紮中,如果有一個人投以理解的目光,就會感到一種生命的暖意。“修曼,你八階了是嗎?”楚軒默契地問,如果不是為了守住被宏意識體侵害的宇宙,友人早就可以進化得更高。使徒將來自中國的瓷壺往銀杯裏倒進清澈的琥珀色液體,當熱氣蒸騰開來之後,他才抬眼看向對座的青年,那雙清黑的眼睛迎上他的視線。楚軒一隻手輕放在黑色皮革扶手上,幽藍玉祖母綠在青銅指環上流轉著流年不煥的溫潤光澤。“快九階。”伍德點點頭,沒有說更多,而楚軒也知道他的顧慮。九階意識,是上個宇宙的眾神也沒達到的境界。神之軀是九階的不朽之身,神之思卻是仍然眷戀人世的八階,會被感情侵蝕。這是因為,九階可能是傳說中的“無感”。慎獨,楚軒推測那種心態接近這個詞。舉例來說,以純淨的智慧和心靈觀察世界,外在完全喪失感性的表達能力,不言不語,不哭不笑,不悲不哀,而內心也完全被這種氣場鎮壓,隻有無盡的審思和固守。慎獨之境,完全注重自我的完善。一個錯步,就是人間之情的完全喪失,因為隻要感情就有汙點,就有平衡不了的破綻。也就是傳說中的聖者無情,神上之境。但隻有跨過這個階段,才能到達那個從未有人抵達過的,奇跡的第十階。他們默默喝了會兒茶,很安靜,隻有伍德把方糖放進自己杯子的聲音,這是他不同於對方的習慣。麵對那樣的未來,他依然顯得沉靜穩定。“即使我們敞開胸懷,悲天憫人,竭盡全力,也不見得能夠平衡這個世界的各種衝突,因為那已經不是所謂的欲望和矛盾,而是生命存活於世上的最基本的無奈了。”“所以……”伍德難以啟齒地沉默,即便是不可動搖的決定,即使真的是無路可走,可是想到一旦選擇失敗帶來的結局,仍是慘痛得令他難以承受。如果他死了——那樣的結果與死何異呢?誰來照顧亞當?誰來把他的弟弟拉出黑暗?小灝不行楚軒不行十夜不行誰都不行。但是他不達到十階,就不能抓住量子化的存在,不能製止亞當被不安和記憶吞噬。“我知道你是為了亞當。”楚軒拿起茶杯,眼神深黯,“阿爾法快要支持不住了。修曼,你有多少把握?”伍德緩緩笑了,那是一種沉澱後,坦然的笑容。“我不像你一樣看透這個世界,然而我試圖看透我自己,依據我心目中‘我’的存在行事。那不夠精確,但是同樣美麗。”他修長幹淨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掌心,出神地眺望遠方。楚軒的角度可以看見他線條完美的下頜,每一根線條都如同造物主親手勾勒。奇跡的結晶,雖是初代的手筆,卻是那位主宰一生的祈禱。匯聚全部的理想、驕傲,和希望。“我明白我要為此付出什麽,選擇之後,餘下的就是堅持,人類的意誌有時候可以超越任何的障礙。我不願意犧牲,那是對自己荒誕的謊言。除了上帝,也隻有魔鬼才能創造奇跡。”“哦,這個推論很有意思。”楚軒懂了,勾起心照不宣的笑意。“丟下骰子——”伍德代他說出來:“既然選擇了賭徒的生活,那麽就要靜下心來享受賭徒的刺激。”楚軒接下去:“人生,既要有俄羅斯輪盤賭的精神,也要有出老千的智慧。”他們把棋下成了和局,然後開始認真廝殺,伍德換了個話題:“對了,你屬意誰做我的接班人?十夜不適合。”“是的。”楚軒理所當然地點頭,“天道的責任太沉重了,我希望他過得自由自在。鄭吒……我本來期望他衝刺一下,但是看來不行。”中州隊隊長是個出色的人,作為戰友,作為領袖,都著無可挑剔的資質,和凡人罕見的珍貴品質:堅定,頑強,熱誠。在輪回世界,他團結起中州隊,披荊斬棘,在血雨中前進。在這場漫長得令多數人受不了的戰爭中,他也始終站在戰場的最前線屹立不搖,是楚軒也認可的隊長。但是鄭吒的本質還是個普通人,不能突破普通人的心境,看複製體的選擇就知道。而“神音與傳達”,“力量與交戰”,“規則與裁決”,“自然與構造”——四種心念之力的頂峰,無一是需要放棄一些平凡人的堅守才能達到。生命無法承受之重,卻必須戰勝它、超越它。也許是責任,也許是軟弱,也許是某些殘酷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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