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光從洞口照入。那是描繪世界初生的第一道光。光從黑暗中誕生，賦予萬物智慧，崇高與靈。無垠的大海，波光粼粼、映著天藍的溫柔海水，沒有太陽也不需要月亮，卻是永恒的拂曉，光和影在浪濤上鋪展得無限遠，寥廓寂靜的穹蒼似乎屏息靜聽著海潮為無邊宇宙清唱的和聲。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難以用人世的任何詞語描繪，就如打開了一扇相連的門，心靈交融，不分你我。亞當久久站在岩石上，清澈澄淨的藍眸望見了一片最極致的柔軟。“在你的心靈世界，看不到海極呢。”真的，把永恒給了他。銀發青年還是困惑地望著他，任他牽著手。亞當轉過頭，有所領悟：“不，我們一直在……海極。”這片天與海的盡頭，早已屬於他。不知何時，鍾乳石洞外麵出現了一片雪白的細砂地，如同生生融化的雪，純淨得不可思議，亞當毫不費力地召喚來自己的心靈世界，和愛人相吻融合。他將他按倒在沙上，伍德反射性地緊繃，卻沒有推開。他的目光剔透而專注，是看陌生人的眼神，可是亞當感覺到他靈魂的顫抖，當他俯下身，在他的頸邊輕輕吐出呼吸時，身體完全沒有防備和拒絕的柔軟與承接。記憶在深處。亞當笑了。無法抗拒，無法逃離。“唔……”被吻住的刹那，伍德睜大眼，慢慢的，孔雀藍的眼眸湧出清明的柔光，將愛人緊緊擁抱住。“亞當。”恢複了以往深情的呢喃帶著濃濃的鼻音，像清風吹散海上的迷霧，微笑，深如永遠接受海潮進駐的心湖。在伍德回複記憶的一刻，眾人就平安返回大廳。鄭吒脫掉了笨重的恐龍裝，為一身清爽感激這場無妄之災。籮麗不高興地噘著小嘴。楚軒裏應外合的行為立刻被挖了出來，皇帝陛下露出聖潔無比的笑容：“不要隨意揮霍我對你的信任。”“下次讓你整回來好了。”魔術師無辜地理了理白翅膀，但誰也不當他和羽毛一樣純白無瑕。兩個搗蛋鬼被逮了回來，接受檢討。十夜也被從地下室放了出來，教育紐特要糾正朋友的錯誤而不是和她聯手作惡。“你做了什麽恐怖的夢？”亞當很好奇愛人為什麽會被小裏乘虛而入，這同樣是楚軒的問題。伍德不好意思地說：“呃，我夢見奧麗芙出嫁了。”包括亞當和楚軒在內，集體無語。這的確是一個父親最大的恐懼！中州隊的人們在伍德家住下，兩個孩子也帶著大把糖果玩具點心入睡。夜色，重歸寧靜。為奧麗薇亞講完了睡前故事，伍德親了親她的額頭，又進入了另一個房間。滿牆小動物照片的臥室，白發少年在加菲貓圖案的被窩裏一臉嫌棄：“別給我晚安吻！”不過對他早有豐富經驗的伍德笑眯眯地用一個新開發的遊戲瓦解了學生的防線，然後在他臉上快速一點。“晚安，寶貝。”“哼，去寶貝你的亞當吧。”銀發青年大笑著走向臥室的門，再度揮揮手：“做個好夢，我親愛的潘。”進到自己和愛人的房間，伍德一天的好心情出現了裂縫。那一刻他知道，即使他在生活中盡力做到了完美無缺，還是會有意外發生，比如——女兒給家人的禮物。金發青年坐在床沿，呆呆捧著一隻糖果罐。藍色玻璃紙包裹的水果糖漂亮得讓人向往，好像黎明前照亮黑暗大地的星辰。轉動間，令人愛不釋手。“亞當，奧麗芙送的嗎？”伍德佯裝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啊……嗯。”從對方有些迷亂卻還是沒有仇恨陰霾的眼神，伍德確定他隻是看見熟悉的物事受到衝擊，記憶深處產生了波動，一時還沒找回自己。他把那隻糖果罐拿走，領域悄無聲息地吞沒，亞當也在一刹那忘記了那些可怕又懷念的糖果。然後伍德低下頭，包住他空空落落的手心。靜默回到他們之間，隻有壁爐中的火焰空洞地跳躍回響。沉沉的，沉得空氣仿佛都凝結出了重量。亞當看著愛人，每一次的呼吸之間，都是難以言說的疼痛。但在男人包裹的雙手傳來的溫暖下，一切又似乎變得不再緊要，隻是有什麽在體內漸漸模糊，模糊得隻剩空虛。第12章 （三）人類末日實位麵西元2075年，斐越過世了。那天十夜蹲在堤壩上看海潮，第一次抽了煙。“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春來草自青，秋至葉飄零。”他那個學淵如海的老哥臨死前居然說起禪語來，十夜暴吼才換成聽得懂的人話，笑聲雖然帶上了歲月的痕跡，卻依然那麽溫潤：“小弟，我活不來你們那樣。一個人生下來、長大、成年、娶妻、生子、衰老、亡故，這樣平平無奇過一生，就是最舒服的事了。”身為阿賴耶識和古文明的承繼者，斐越本可以讓自己活很久，但他和琪琪都沒有選擇這條路。在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過繼給十夜的父母一個男孩後，就擔起照顧兩個家庭的責任，這麽平平無奇又幸福的，過了一生。“不要寂寞，小弟。”那是他的哥哥最後給他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