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良久,他怔怔地道。伍德長長一歎:“是你。”寂靜嶺,不是他的!“那隻大鐵頭怪物,遊戲中隱喻‘性’、‘暴力’、‘煩躁’,所以我們都被誤導了。大鐵頭(pyramid head),直譯是‘金字塔的頭部’,金字塔在古埃及是智慧的象征。三角形在幾何學裏是最穩定的結構……亞當,這代表了你無論如何戰勝不了你哥哥的想法。”手無力地撐著上身,亞當心裏紛亂如麻,腦子裏的思緒像斷了頭的線,失神地吐出一句:“這樣的話,我們掉進了陷阱。”楚軒……楚軒的智慧……假如楚軒布了局……聽到他的話,伍德臉色大變地撲了過來:“不!你不能這麽想!”腥紅的地板裂開,吞沒了亞當的身影。伍德晚了一步抵達,朝下看,隻見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一點光亮。漫無邊際的黑。亞當確定自己醒著,卻漸漸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區別,睜眼閉眼都是一片漆黑,手腳摸索間,沒有絲毫感覺。這片麻木中,他生出熟悉的恍惚,孤立無援,伸出手卻找不到存在感,來來回回的人們無一朝他投以“同類”的目光,日日夜夜,被心靈深處某種虛無的,強大的東西吞噬。黑暗裏浮現出一團幽微的光,美麗的,溫暖的,亞當近乎貪婪地凝視。光裏坐著一個小男孩,大約四五歲,整個人融進光暈,金發散發出柔亮的光澤,大大的淺藍眼眸不住流淌出淚水。“我怕黑。”男孩哭著說。亞當心一沉,認出對方是自己幼年的模樣,寂靜嶺玩弄人心的把戲。“不,我不怕。”亞當聽見自己的聲音,幹硬冷澀,“我也不會流淚,我的激素不足,不能讓淚腺分泌出這種液體。”“我很怕。”那孩子堅持著,“他們把死掉的嬰兒裝在盒子裏丟掉,那都是我的弟弟妹妹,和我一樣,他們說‘它們’死掉了,不會疼,可是他們怎麽知道不疼?我很疼,我一直很疼……”亞當狠狠閉上眼。耳邊的嗚咽繼續追問:“你不疼嗎?你不想讓那個人找到你?”“不!!!”他用盡全力喊,光消失了。亞當在黑暗裏蜷起身子,感到心靈平靜了,不,是一切都結束了……時間不知過了多久,金發青年隱約感到身體各處傳來隱痛,這股痛楚越來越大,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聲,他想他正被黑暗吞食,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強光陡然照下,四下響起唧唧的昆蟲叫聲,抬起頭,亞當看清周圍啃食自己的是那些地獄蟲,從天而降的純白光潮中,所有的蟲子都如粉末消散。一雙手臂拽住他,將他拉了起來。“你瘋了!?”伍德胸膛激烈起伏,眼裏被盛怒籠罩。退去的黑暗重新包圍過來,暈染進光明,兩股力量絞纏不下,化為一片灰暗的混沌,如同在自我中糾結的人性。亞當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肉,受傷的左腿耷拉著,俊美如天使的臉龐慘不忍睹。伍德歎了口氣,一手環住他的腰,另一隻手輕柔地摩挲他頰邊的傷口。“知道嗎,隻要你弄出一點光,我就能找到你。”孔雀藍的眸子沉進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冰冷的手指托起他的下頜:“你在現實世界是很厲害,可是在精神世界就像三歲小孩。”亞當閉起眼睛,咽下心中漫溢的苦澀。“你想起來了?”“一點點。”一陣沉默。金發智者睜開眼,藍眸恢複了清醒的神智:“伍德,我犯了一個錯誤,鑄造武器時,我把我的精神印記刻進你的意識深處,如果我主動呼喚你,你會被拉進我的心魔。”是他造成了這一切,伍德本來完好地待在深層的心靈領域,是他接近他,召喚出自己的寂靜嶺,使得兩人九死一生。他忽略了這個少年是殘破的自我,壓製不住達到六階意識的自己,還以為他投影了那些怪物。“現在隻有一個方法,我精神崩潰,你可以重組這個破碎的世界,你已經了解你的能力……”“閉嘴,你一點也不適合自我犧牲。”伍德打斷,雙手繞過他的腋下,緊緊抱住他。亞當顫了顫,靈魂的貼近讓他的心從那片虛無冷寂的黑暗中脫離出來,感官慢慢複蘇,可以感到滲入胸口的暖意,兩臂有力的支撐,連那銀亮的發絲輕拂肩膀的觸感也體會得到。接著,他摸到對方後背濕漉漉的液體,深刻的傷口幾乎把肩胛骨剖開。“你……!你碰上大鐵頭了?”“它不是終極怪物。”伍德將懷裏的人輕輕放到地上,左手撫摸他斷裂的腿骨,溫暖的心靈之光注入進去,他梳理亞當亂糟糟的金色發絲,指尖沿著額角修複他臉上的傷痕,語氣一如牽掛的送別,“別放棄自己,亞當,你的心魔不是抹殺或消除,是接受,接受你最不想接受的那一部分。”亞當下意識地握住他的手指,看到那暖融的眸光揉入一抹深不見底的愛憐,伍德抱起他,送入一扇突然出現的光門。“再會了。”一再否定心的存在,卻仍受到心的左右,希望你離開之後,能取回自己的心。少年合上眼,墜入一片冰冷的銀光。掌心的溫度驟然失去,亞當在天旋地轉中落地,刺眼的白色光芒籠罩下來,令他再一次暈眩,這是實驗室的光,隻有實驗室需要這種亮度的白光。“伍德……”喚出聲音以前,亞當捂住嘴,試圖冷靜下來觀察四周,他身在一個陌生的環形大廳,格局卻異常眼熟,似乎是沒去過的研究基地的某一層。正中央擺放著一座金屬雕像,張開翅膀的天使被釘在十字架上,彎曲的脊背仿佛不堪駝付重罪,無數扭曲的人像如同羅丹的地獄雕塑,簇擁著天使的下半身,兩條螺旋形的鐵棘林纏繞住他的身體,亞當認出那是dna——基因的形狀。皺了皺眉,他看清底座浮雕的拉丁文:聖子降臨。“哈、哈哈。”明白是仿基督像的無聊之作,亞當站了起來,尋找無緣無故失蹤的伍德,走過雕像時,猛地停下腳步,神色不定地瞪視那行字:聖子降臨?為什麽不用習慣語“耶穌降臨”?它強調的是聖子——神之子的含義。亞當的心底泛起一股涼意,莫名其妙的焦躁,而且不祥。大廳的左前方敞開一道高高聳立的氣閘門,通往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對稱的房間熟悉得猶如記憶裏的噩夢。亞當虛弱地搖晃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走過去,仿佛有無形的蛛絲在牽引他。推開一扇掛著金屬銘牌的門,光線烙下狹長的白色痕跡,檔案室特有的陳腐氣味撲麵而來,櫃子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陰影裏,像等著有人開啟。亞當找到過去的名字標記的金屬櫃,機械地拿出文件,一張張翻看,直到在最後一頁停下。“哦,不……”他蓋住眼,感到世界變黑了。朵瑞絲,和阿爾法一樣,是希臘發音,他一直刻意不深想,遺忘那個第一個死在他手下的女子,她燦爛的金發,閃耀著光芒的藍眼睛,笑起來明媚又愉快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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