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我想打聽一下這私塾的情況…”


    這位大嬸顯然常遇見這種情況,說的都是桂芝想聽的,


    “王秀才是十五年前中的秀才,教書很有耐心,在他這裏讀書的學子有五成能考入信陵書院…”


    ‘這人莫不是個托’桂芝心裏嘀咕。


    田樹滿看著那緊閉大門的院子若有所思,父女二人繞著信陵書院往東而行,夕陽把父女倆的影子拉的老長,


    “爹,我想讓小石頭進京讀書。”


    小石頭已經七歲了,已經到了入學讀書的年齡,田樹滿本來打算是送到鄰村老童生家裏先讀兩三年,


    “我想等他十歲直接送書院讀書。”


    “太晚了!”


    桂芝搖頭不同意,


    “爹你可知道那老童生教了這麽多年的書出了幾個秀才?”


    田樹滿不語,不多不少一個沒有,那就是周圍村裏送孩子去識幾個大字的,他自己都沒中個秀才,如何能教出個秀才來。


    看出父親心思有些晃動,桂芝繼續勸道,


    “爹,你看京裏大戶人家孩子啟蒙都從五歲開始,小石頭有你每天早晚督促著已經識了不少字,他到京城的私塾讀書完全沒問題,若是放在家裏就是浪費時間,萬一被周圍的人影響耍滑了不愛讀書了咋辦?”


    田樹滿還是拿不定主意,


    “這周圍人生地不熟的,會不會被別的孩子欺負?”


    “我們先要打聽下周圍私塾的口碑挑個好的,再說若是有人欺負小石頭我們可以換私塾,沒的任他被欺負的道理。”


    小石頭又不是被嬌慣的孩子,平時在家幫著程氏算賬安排活計很是井井有條,除非遇到那種不講理的小霸王,一般孩子他還是很會相處的,田樹滿顯然也被女兒說動了,


    “回去問問你母親和小石頭的意思,總要小石頭願意才行…”


    “小石頭歸我勸,你勸我娘就行。”


    哄孩子嘛,桂芝拿手的很。


    馬上就是端午節了,京郊農田裏的小麥已經進入了收割的倒計時,端午節一過,這麥收就要陸續開始了,桂芝家裏地雖然不多,但每次農忙她都是在家裏幫忙的。


    鋪子大門一鎖,田樹滿帶著女兒先去了姑姑家給了姑夫一把鑰匙,馬上就麥收了,這鋪子就等麥收後再收拾,這幾天孫木匠就得空先備備料打些小物件。


    田桂芝在自家院子門口下了車,就看見隔壁院子門大開著,田樹根的母親坐在門口哭喪著,


    “人家娶了媳婦忘了娘,我們家這倒好,媳婦還沒進門就攛掇著分家,真是個喪良心的。”


    周圍一個看熱鬧的熱都沒有,桂芝抱著自己的包袱快速衝回了自家院子。


    田樹根明天就成親,現在自己的新院子裏收拾呢,他爺爺奶奶大伯大娘一家子都在,樹根爺爺恨聲道,


    “過幾天麥收我還是拿棍子去抽他們,不管怎麽樣那口糧他們必須自己種自己收拾。”


    “這個先不說了,主要是明天樹根成親他們肯定會來吃酒,我就怕他們鬧的不好看。”


    “等會你這個當娘的去狠狠說一說他們,我算是琢磨透了這倆懶貨了,你不狠治不了他們,他們最怕什麽?明天敢下樹根麵子,樹根以後就當沒這個爹娘,那院子再也不踏進一步。”


    田樹根娶的媳婦是本村的一戶外姓人家,就是這幾年一直幫田樹滿種地收糧食的曹雄的妹妹,曹丫丫。


    即便是個外來戶也看不上田樹根的家庭啊!


    田樹根父母是全村的笑柄,當年那麽一鬧,更是十裏八鄉的笑柄,田樹根的婚事愁煞了他的祖父祖母,打聽了多少人家都一聽就搖頭,田樹根再能幹有什麽用,那對父母就是個無底洞。


    曹丫丫是田家莊這批女孩子的佼佼者,長的俏麗又能幹,兩年前就到了說親的年齡,不說周圍村子,就是本村小夥子都有上門提親的,可她就是不應,眼看一個年過去了,又一個年到了,她母親就著了急,都是從年輕時過來的,女兒這明顯是心裏有人了啊!


    聽閨女說想嫁給田樹根後,從來沒打過閨女的母親都動了手,過後摸著那紅腫的印子苦口婆心,


    “這人再好公婆不好也不能嫁。”


    天真單純的曹丫丫沒把公婆當回事,反倒勸母親,


    “娘,我嫁在本村你天天能看見我,你以前說不舍的我外嫁都是騙我的不成?”


    曹雄曹壯兄弟倆認為肯定是田樹根騙了自家天真的妹子,逮著個機會把他給揍了個鼻青臉腫,並放話道,


    “雖然我們平時是兄弟,但是敢打我妹子主意就是不行。”


    田樹根抹抹鼻子流出來的血,這是哪門子拿我當兄弟?不過自己挨這頓打也值得,曹丫丫可是村裏數一數二的能幹姑娘,他本來想都不敢想的,說實在的他內心有些自卑和敏感,即便這些年他努力幹活賺錢,可幼時的傷害一直在心底,他都不敢奢望有女孩子會嫁給自己,所以他聽到曹雄一說讓他離妹妹遠點什麽什麽的,他都懵了,一點都沒想著還手,就那麽傻傻的挨了頓胖揍。


    田樹根能抓住田樹滿這個鄰居大哥讓自己過成現在這樣,就是一個擅於抓住機會的人,這種時候自卑就一跑而光,回家把臉一洗就跑了祖母家,讓她找媒人上門提親。


    田樹根這些年錢真沒少掙,他祖父拿的那部分錢都給他慢慢置辦了木頭石頭,給他起了個新院子,而這邊掙的錢他也不往回家拿,那把小鎖根本擋不住貪婪的心,事實也真如他猜測的那樣,年底時他那好父親就撬了窗戶進去翻過他的房間,但是一文錢都沒翻到,在院子裏跳著腳朝著田樹滿的院子罵了半天,最後鄰居聽不過去把他父親喊過來才消停。


    田樹根特佩服田桂芝的賺錢能力,他也做了最壞的打算,早就托桂芝給他在京裏買了個小院子,待媒人搖著頭說曹家不同意後,他從房梁上翻出了那張房契到了曹家,待媒人第二次登門,這親事就定了。


    都是本村的,婚事也辦的簡單,端午前三天田樹根就在新院子裏成了親,那隔壁的鄰居就是曹家,所以曹丫丫的母親是又氣又喜。


    喜宴也不分男方女方家了,都集中到一起熱鬧吃了,田樹根給兩個舅子敬酒時已經喝的有些醉了,


    “還要感謝大哥二哥,沒有你們揍我我都娶不到丫丫。”


    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反正等他帶著丫丫回門吃酒時,那兩個舅子坐凳子時都有點歪。


    端午節過後,田桂芝就忙著做折扇,有前幾年木折扇打的基礎,今年這竹折扇做起來就很順手,田樹滿的折扇采用的是流水線作業,開竹子,打磨扇骨,糊扇麵,裝扇釘,驗貨裝袋,一樣一個小屋子,這個新院子成了一個作坊。


    裝到竹箱裏的都是白扇,上麵的標簽上都是紅色的印章,‘紅木扇’‘毛竹扇’‘墨竹扇’簡單清晰,這些都是送到以前的老代賣鋪子的,以李記雜貨鋪為主,再就是田樹滿新交的幾個好友鋪子,這幾年京城裏賣折扇的鋪子越來越多,種類也多了不少,隻有田樹滿家一直都隻出白扇,簡簡單單,錢也沒少賺。


    隻是今年有了變化,以前別人代賣,他們自家人是不沾扇麵的,現在可不一樣了,田桂芝不但自己在上麵作畫,田樹滿也被女兒安排著畫了一些。


    還有那晾著的黑紙、紅紙,糊到折扇上也很別致新鮮,用桂芝的話說


    “賣不出去起個襯托也是好的。”


    女兒說的都是對的,田樹滿坐在桌前認真的在折扇上畫年畫,桂芝就畫著自己的兒童畫風,邊畫還對小石頭忽悠,


    “等你的成績拔尖了,你的折扇、你的背包都會被小夥伴們爭相模仿的,姐的這兩樣買賣可就靠你了。”


    小石頭有種被委以重任的使命感,點著小腦袋很是認真,


    “放心吧大姐,我一定可以的。”


    忙碌的麥收過後,田樹滿去了一趟老宅,趕巧碰到三郎一家三口也在,他們也是趕回來麥收後準備回京城,三郎看見大哥也很高興,


    “大哥,我才置辦了個院子,等搬家時你和大嫂孩子們都一起來認認門。”


    “好的,正好我來也來和爹說一聲,我在京城又置辦了個鋪子,等開業你們也來給我捧捧場。”


    “恭喜大哥了,到時候我們一定去。”


    三郎聽了隻有羨慕的份,京裏鋪子多難得他如何沒數,不說買,租都租不到。


    三郎一家趕著回京,說了幾句話就走了,麥子他們帶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就托給父母照看著,等他們搬了新家再回來拉走。


    “大郎買鋪子手頭錢可夠?”


    田兆升放下手中的煙袋鍋子問道,周氏在旁邊不安的動動身子,她家裏的錢都借給三郎買房了,這大郎要開口咋辦?大郎家裏是賺錢,這幾年就買了個山頭,手裏幾百貫是有的,但買京城的鋪子肯定不夠。


    “當時那鋪子人家等著用錢,我從舅舅那裏借了一部分,他這兩年沒啥花用也不急著還。”


    田樹滿當然不會說自己和閨女湊湊錢就夠了,該哭窮還是要哭窮的。


    “那就好,那就好。”


    田兆升高興道。


    “爹,小石頭秋天讀書我想送他到京裏讀。”


    田兆升心裏一震,過年時大郎可不是這樣說的,


    “可是你舅舅要接過去親自教?”


    “他這段時間忙的很哪裏有空,”


    田樹滿搖頭,


    “我這次新買的鋪子離信陵書院很近,周圍有幾家私塾,我打聽過了他們七月份也收新學子,我就想讓小石頭住在鋪子裏。”


    周氏在旁邊聽的眼睛放亮,


    “大郎,京裏束脩和咱們這裏相比如何?”


    “我打聽過了,貴一倍不說,那邊的筆墨紙硯一年的花銷也比咱們鄉下多。”


    周氏盡管心裏很急切,可她現在能壓住事了,隻笑著說,


    “那也還好,再說桂芝一個月也有一半在京城,有她照應著也放心。”


    田樹滿回家後有些心事重重,和閨女說了自己的擔心,


    “你奶奶估計想讓七郎也去京裏讀書,你說咋辦?”


    桂芝倒是沒當回事,


    “爹,平時小石頭和七叔就玩的好,一起去讀書也沒啥,就是要看爺爺的態度,束脩還有在京城的花銷他要是都說明白,兩人做伴挺好的。”


    程氏也沒意見,


    “其實我本來還擔心來著,若是小石頭進京讀書,七郎不去的話兩個人會起嫌隙,他們早就約好了一起讀書的。”


    兩個孩子差了一歲半,七郎去年不肯去讀書說是等著小石頭一起,現在小石頭要是進京撇開他,怕真是要惱了的。


    田兆升都沒等多久,當天晚上吃了飯就牽著七郎來了大郎家裏,


    “七郎聽說小石頭要進京讀書非要跟著,也不知那邊收不收,若是能收的話能不能讓七郎也去,住在你鋪子裏倒也不用麻煩別人,家裏糧食現成的帶些過去,要是請人幫著做飯,這錢我來出。”


    田樹滿聽了心裏挺舒服的,


    “我後天和姑夫約好了去收拾鋪子,到時候爹和七郎跟我一起先去看看再定吧。”


    到了新鋪子裏,七郎轉了一圈都不想回家了,這屋子可真寬敞幹淨啊!小石頭也差不了多少,在去信陵書院和國子監外麵看過後,你讓他回去讀書他也不肯了,他也想在這麽寬敞的房子裏讀書。


    杜連勇就在信陵書院讀書,他好多同窗都是這周圍私塾出來的,這半個月就打聽了到了三家教書好的先生,


    “楊先生去年中了舉人,於科舉上想再進一步,今年已經說不收新學子,邵先生年紀偏大些,教書時間長又很有耐心,還有一位李先生,他教過的學生都說他講課很有意思,隻是他也要參加科舉,不知道教書的心思有多少。”


    桂芝有些懵圈,這怎麽選?


    “不知道能不能去試聽兩節課?”


    “這個我幫你問問,應該是可以的,先生收學生也要看人的,不是送去人家就收的。”


    三家私塾是田樹滿帶女兒去聽的,田桂芝打扮成一個小書生跟著父親坐在後麵走了三家,最後父女二人各自寫一個滿意的先生,兩人都中意年紀大的邵先生,桂芝的理由是,


    “畢竟教了二三十年的書,《論語》《千字文》講解的非常透徹,也能針對孩童的性情講課,而且他的學生最少,隻有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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