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累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想蔣海洋想的失魂落魄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或者等蔣海洋的回信等的心焦的時候也拿出來看一看。


    蔣海洋的字很大,筆鋒流暢,倒是挺好看的。


    林東東把一封封信蓋在臉上,想象著蔣海洋寫信時的模樣。


    蔣海洋一定寫的很認真,每一個字都很清晰端正,不像寫作業時那樣潦草。而且蔣海洋握筆很用力,長長的手指指節曲起,勾出一個利落的弧度。


    還有蔣海洋認真時候的表情,眉頭會微微蹙起,眼神專注,特別有魅力。


    林東東把那一遝信緊緊按在臉上,使勁兒嗅著信上殘留的味道。


    可是根本聞不到蔣海洋的味道。


    林東東閉著眼睛,忍下眼眶中的濕熱。


    蔣海洋你這個大混蛋,等你出來的!


    林東東的生活變得更加忙碌,他把自己當成一台機器,不停的運轉。


    大四的時候,林東東半工作半讀書。不過村裏農忙的時候,他依舊會趕回去。


    姥姥今年六十七了,身體也比從前差了很多。姥姥倒是逞強,說自己身體還硬實,可林東東哪舍得她再去地裏幹活。


    還有蔣爸蔣媽那邊,蔣海洋出事那年,蔣爸把大部分的地都賣了。還剩下一小部分地,但也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雇人收了,隻能蔣爸蔣媽兩人收拾。


    林東東兩家地裏忙,上午在姥姥家地裏幹活,下午又去幫蔣爸蔣媽。


    好在姥姥家地少,他現在幹活又快,即使分頭忙活,也耽誤不了太多。


    蔣爸蔣媽不讓林東東幫忙,但是林東東就悶頭幹活,不管蔣爸蔣媽說啥他都不走。


    蔣媽這兩年腰有點不好,過年的時候林東東給姥姥和她都買了按摩儀回來。


    每次給蔣爸蔣媽送東西過去,都是個比較費勁的過程。  蔣媽冷臉倒不算事兒,主要是蔣媽總把東西送回姥姥家去。


    姥姥不知道林東東和蔣海洋的事,隻以為蔣媽太客氣,每次都幫著林東東說好話。


    蔣媽不好跟姥姥多說什麽,老太太歲數大了,也解決不了啥問題,萬一跟著操心上火的再病了,那可真是罪過了。


    所以送來送去,蔣媽沒辦法最後還是得收下。


    雖然這幾年蔣媽對林東東的態度始終很冷吧,不過林東東一點沒覺得委屈。


    那麽好的一個大兒子蹲監獄了,蔣媽心裏得多苦啊。還知道了他跟蔣海洋這種不正常的事兒,心裏不痛快那是應該的。


    臨近中午的時候,林東東直起酸疼的腰,坐地壟溝上歇口氣。


    秋老虎太陽正烈,大地裏都像冒著熱氣似的。


    他看著漫山遍野的忙碌身影,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第一次來地裏秋收的場景。


    那時候他也是像現在這樣,坐在半山腰喝水發呆。蔣海洋就突然從身後拍他,嚇了他一跳。


    那天下午蔣海洋從山頂跑下來幫他幹活,夕陽裏飛起的塵土都像閃著光。


    那個熱烈的少年,就那樣跑進了他心裏。


    林東東回憶著往事,情不自禁的就翹起了嘴角。


    他想著下回給蔣海洋的信裏一定要寫這件事,告訴蔣海洋,他現在幹活可快了,蔣海洋現在肯定落不下他了!


    算起來,蔣海洋已經整整一年半沒跟他聯絡了。


    不過林東東依舊雷打不動的給蔣海洋寄信,不然他怕那個混蛋想死他!


    關於蔣海洋為啥突然不理他了,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那個人頭豬腦的家夥指不定想哪去了呢,八成就像電視裏演的似的,一廂情願的認為都是為了他好。


    看來蹲監獄確實是對人有影響的,把人蹲傻了!


    林東東使勁兒咬了一口腮肉,口腔裏淡淡的鐵鏽味彌漫。


    等那個混蛋出來的,非咬死他不可!這回是真的,不能再慣著他了!


    下午林東東去幫蔣爸蔣媽幹活,天都快黑了也不回去,尋思著多幹點,蔣爸蔣媽就能少挨點累。


    蔣媽在暮色裏看著林東東幹瘦的身影,無奈的歎氣。


    這麽好的孩子,咋就想岔了呢!


    往後的幾天,姥姥家地馬上就要收拾完了,林東東中午就早早的回家,幫姥姥做午飯,然後給蔣爸蔣媽送去一些。


    蔣爸蔣媽都在地裏忙,家裏沒人,幹完活還要回家現做飯,多累。


    林東東怕晚了蔣媽就做飯了,所以緊趕慢趕的拎著飯菜送到海洋小賣店去。


    好在來得及,蔣爸蔣媽剛從地裏回來。


    林東東忙前忙後的,把飯桌支起來,飯菜碗筷都擺好,跟親兒子孝順爸媽沒差。


    蔣爸蔣媽看著林東東忙活,都是一臉的無可奈何。


    人心都是肉長的,何況蔣爸蔣媽本就是心軟的人。


    這幾年不管他們對林東東怎麽冷,林東東始終都是這樣,蔣爸蔣媽心裏其實很感動。


    還有林東東對蔣海洋這份情義,雖然他們是不能理解吧,可是患難見真情啊,不管是哪種感情,都是不容易的。


    蔣爸蔣媽坐在桌邊吃飯,林東東趁這功夫收拾收拾屋子,把窗戶擦了擦。最近天天忙著地裏的活,蔣媽也沒空收拾。


    蔣媽這回沒再冷聲製止林東東,悶頭吃了幾口飯,然後問林東東,“你今年有22了吧?”


    林東東趕忙回答,“嗯,是22了。”


    蔣媽夾了根土豆絲放嘴裏,試探的說:“該談個女朋友了。”


    林東東聽到這話,停下了手裏的活,直視著蔣媽,堅定的搖了搖頭。


    蔣爸蔣媽對視了一眼,真是一言難盡。


    蔣媽愁道:“男孩子不就是該娶媳婦兒的嘛。”


    林東東乖順的笑了笑,擦擦手說:“我再給你盛點飯吧姨。”


    他不想出言頂撞蔣海洋的父母,可是他也絕對不會放棄。


    2008年三月初,林東東進入大四下學期。


    工作單位基本已經定好了,就在q市的一家外企,各方麵待遇都可以,也很有發展空間。


    林東東依舊忙的腳不沾地,既要忙著打工,也要準備畢業論文答辯的事。


    夜裏九點來鍾,林東東坐公交趕回學校。


    車上人不多了,他在後麵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剛才宋立群給他打了電話,說過段時間也來q市找工作。老同學好久沒見了,宋立群大咧咧的開玩笑,說林東東這個大忙人無論如何得騰出時間請他吃飯。


    這幾年林東東也就是跟宋立群還有聯係,雖然不多吧,但是也沒斷了消息。


    主要宋立群能聯絡人,為人爽快沒啥心眼,對熟悉的老同學都很親。


    林東東去年就買了部手機,並不是多時尚的款式,能接打電話就夠了,跟家裏人聯係方便。


    他看著車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有些感慨這些年日新月異的變化。


    記得從前想打電話都得去找電話亭,可現在幾乎人人都有手機了。街邊的電話亭成了擺設,慢慢成了古董。


    現在人聽歌也早不用隨身聽了,mp3mp4亂七八糟的設備一大堆,甚至手機就可以聽歌了。


    晚班的公交車很安靜,林東東前座的一個女孩就在放著一首歌。


    曲調婉轉,帶著愁緒,林東東聽到第一句就喜歡上了這首歌。


    “回憶像個說書的人/


    用充滿鄉音的口吻/


    跳過水坑/


    繞過小村/


    等相遇的緣分……


    我在找那個故事裏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直到下了車,林東東還沉浸在那首歌的悲傷旋律裏。


    在這個春寒料峭的夜裏,他想蔣海洋,想的快瘋了。


    兩年了,蔣海洋還是不跟他聯係。


    林東東恨恨的罵,這個混蛋傻瓜,怎麽就不明白!


    如果沒有了蔣海洋,他的人生怎麽會好。


    四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林東東接到蔣爸打來的電話,姥姥突然生病,來勢洶洶,怕是要不行了。


    林東東一刻沒耽誤的往回趕,火車票沒有坐票了,林東東在綠皮火車上站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趕回村裏,姥姥已經是一陣清醒一陣迷糊的狀態了。


    蔣爸說前些天姥姥在門前摔了一跤,村裏人把姥姥送到鎮上去看,除了手腕有點腫,其他的沒啥事兒。


    可回來後姥姥卻感冒了,發了燒。


    姥姥覺得這是小毛病,不讓蔣爸告訴林東東,省的孩子惦記。


    但是姥姥發燒一直沒退,昨天突然嚴重,幹脆就起不來了。蔣爸早上來看姥姥,嚇壞了,趕忙開車把姥姥帶縣城醫院。


    一通檢查下來,大夫說老人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病變,隻是油盡燈枯,內髒器官衰竭,讓家人準備後事吧。


    林東東通知了林媽,林媽說跟李叔趕晚上的火車,明早就能到村裏。


    姥姥閉著眼睛躺在炕頭,除了林東東剛到家的時候清醒了一會兒,就一直昏昏沉沉的。


    晚上林東東蒸了一碗雞蛋糕喂姥姥,姥姥沒吃幾口。


    天黑的時候下起了雨,雨勢不算大,可拍在窗戶上,依然劈劈啪啪的,吵的人心煩意亂。


    林東東坐在姥姥身邊,緊緊握著姥姥的手。


    老人的手約摸都差不多,肉皮是很鬆的,有很多褶。姥姥幹了一輩子活,手上格外粗糙,表皮黃黃的,還布滿了深淺不一的棕色老人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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