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到……非一代之功也,恐怕又要秦國諸王代代相承才能完成。”那是什麽?“那大概是,讓每一寸月華都能灑在千家萬戶的窗台,讓每一個人的心裏,都認可自己是秦國的子民。”呂安看著韓非驟然間縮起的瞳孔笑著道“他希望每個人說的都是秦話,寫的都是秦字,穿的都是秦衣。”“非是用刀槍逼迫,而是從內心深處認可,願意承認自己是秦人,每個人的心裏亦是能以作為秦人而驕傲。”“為此,他可以學習百家之長,可以征用六國之才,可以克製住自己不讓他的欲望過界。”“而你,你相信他?這是連三皇五帝亦是不曾達成之大誌願!”韓非滿臉都是不敢置信,他搖搖頭“這太荒謬了,千古八荒均未有之事,這怎麽可能……”“一年做不到就兩年,一代人做不到就兩代人。”呂安垂下了眼簾:“他是我弟弟,他想要做,我就去幫他做,他覺得他可以,那我就相信他。”韓非抖了抖嘴唇,一時之間竟完全無言以對,他腦中有太多思緒翻飛,縱然他自詡頭腦靈活,此刻竟也是找不到一句話語可以在此時被吐出。他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訴他——這不可能,千古八荒間未曾達成之事,可是,可是!無論是顫抖的手指,不停躍動的心髒,還是越來越急促的呼吸都在告訴他他的激動和興奮。自周滅商,建國時分封的四百餘諸侯如今隻剩下如今七個大國,秦國若是滅了所有的國家,確實可以統一。然統一之後又要如何治理才是最大的問題。“秦,秦若有一日統一,”韓非咬了咬牙定下了心神“要如何治國?若是再分封諸侯,豈不是要重蹈周國之覆轍?”“為何要分封諸侯才能治國?”呂安挑高了一邊的眉毛,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師弟,你我皆非秦國諸侯。”他們都不是秦國諸侯,可他們都執掌一方,秦國一郡郡守所需要管理的土地,同周天子封天下之時尚未開始兼並的諸侯國國土有多無少,而他們所做之事和諸侯之間亦是無差,唯一的區別是他們的工資是秦國政府發的而不是當地稅務所出,而他們所能享有的權利亦是平民的權益,並且要被秦法所束縛。秦國的郡縣製以及在這種製度下高速發展的秦國已經用自身的實例證明了並不是一定需要諸侯王才能幫助天子治理國土的。這一句如同鍾鳴一般在韓非腦中炸響,他猛然間明白了呂安言下之意,更是明白了秦國的野心。秦國這是真的打算將郡縣製推行到底,不打算再立諸侯,而在秦國治理之下的天下,會和秦國一樣,能而擇之,不以血緣不以家室,而是靠個人才幹出頭。韓非猛一握拳,忽而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噴湧而出,他忍不住握住了呂安的手“師兄,當,當真會有那一日?秦國真的是這般打算的?”呂安難得見自家師弟如此激動的模樣,他會握住韓非的手“有沒有那一日,師弟不妨一同來看。”“我……”韓非嘴唇翕動,正當他要答應之時,房門驟然間被扣響,在呂安應聲之後房門被推開,一小吏入內稟報道“呂郡守,尉將軍有急事請見。”呂安和韓非二人齊齊一愣,呂安更是立刻說道“請進來!”他話音剛落便見一身著玄甲,一身金戈之氣的青年快步踏入,他冷冷一眼掃過,韓非隻覺得周身的空氣都猛然間一縮,他幹咳一聲,趕緊放開了呂安的手,並且往後頭退了一步,毫無所覺的呂安快步上前,剛想說話先被尉繚握住手,“師兄?”“噓,”尉繚在他耳邊輕聲道“快快同非公子交接移印,我帶你回鹹陽。”呂安一愣,雖不解為何如此著急,但他對尉繚全不會有半分懷疑,當下便取出了交接的文書,而那邊,尉繚將理由告訴了韓非“秦王急病,王後宣景熙即刻入京。”第238章 大國崛起(21)黃河沿岸的大道上, 兩匹快馬踏著秋色飛馳而過。遠遠就聽到鈴聲避讓的商人們驚愕得發現,從他們身邊交錯閃過的兩匹馬, 一匹上頭坐了兩個成年男人, 另一匹則是隻馱了貨物,而即便如此,坐了兩人的那匹馬竟然還要跑得更快一些。好一匹駿馬!剛剛閃避開的路人們紛紛驚歎, 然後他們又批評道:雙人共騎也太不愛護馬匹啦!那匹駝了兩人的馬便是多多了,而能坐在它背上的自然是呂安同尉繚。會雙人共騎實乃不得已,呂安騎術不錯,可以應付日常出行和緊急狀況,但他的騎術遠遠不能達到長時間奔馳的要求。在沒有馬鐙的年代, 要控製自己坐在馬上全靠腰部力量和雙腿力量,沒有經過嚴格訓練的話根本沒辦法長時間在馬背上顛簸, 正因為如此, 即便是秦國這樣一個產馬的國家,騎兵的訓練依然是一個大難點。考慮到這一點,在呂安整理東西的時候,尉繚直接將甲胄卸下放在了呂安的馬上, 而讓呂安同他共騎多多。呂安人瘦,雙人共騎比之他以往著甲持銳僅差了一點, 多多適應良好。至於呂安, 呂安隻能紅著臉選擇坐在前麵還是後麵,前頭吃風但是視野更好,後頭沒風但是需要他抱著人耗力穩住自己。呂安坐在尉繚身後雙手摟著他的腰, 將臉埋在他的後背裏頭,多多跑得很穩,甚至有一種節奏感,適應了這種韻律的呂安漸漸的放鬆了下來,呂安開口問道:“師兄,怎會是你來接我?”“年末述職。”尉繚言簡意賅,蜀郡至鹹陽要走蜀道,而蜀道一到冬日降雪便極其危險,因此蜀郡的官員述職時間會比普通官員更早,秋日即可入京,也可以等到春天雪融再回去,當年呂安亦是如此。“我在鹹陽,王後下令後,呂相邦便讓我來接景熙。”呂安沉默了一下,事態已經嚴重到這般程度了嗎?他囁嚅了下,小聲問道“大王,大王怎麽樣。”這次,尉繚沒有給他回答,呂安亦是知曉了答案,他重重吸了口氣,“怎會突然如此……”趙政雖然同他說過父親的身體不好,但是呂安剛剛聽過這一消息,現在秦王就病重了,而且病到需要他趕緊入京的程度,這令他一時之間著實有些難以接受。怎麽就突然到了這個地步?呂安即將接任治粟內史一職,治粟內史就是後世的大農令,職權範圍差不多是明清時期的工部和戶部尚書之和。這個位置並不掌兵權,卻握住了秦國的經濟命脈,會讓他早日入京,無非是因為治粟內史為兩千石可以多一份話語權。也就是說,趙姬覺得異人可能撐不過去,要為王位交割進行準備了。即便秦王隻有一個兒子,趙政亦是被定為了太子,即位已經是板上釘釘,但是王權交割順順利利幾乎是不可能的,在此時朝中多一個趙政的人當然就多一份好。不,細細想來,也不是沒有征兆,趙政十九歲便被加冠就是征兆,這一刻之前的訊息都被串了起來,呂安輕輕吸了一口氣,顫聲道“大王,大王是不是去年就開始……”尉繚眼簾微垂,並不做聲。呂安一咬牙,將額頭靠在戀人的後背,眼圈漸漸發紅。他和異人的感情當真能說一句親厚。作為一個帝王,他對呂安這個臣子一路提拔,作為一個長輩,他亦是經常關心他學業和生活,甚至還受他之托親自跑去為尉繚說情。正因為此,到了今天這一步呂安才更覺得難過。“是我不懂事。”呂安悶聲道“我應該,應該多關心大王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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