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這群人看到多多那幅模樣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呂安抱著多多解釋了半天,但是他說歸他說,多多馬就是表示——我不聽不聽,你就是看上了外頭的小妖精!多多眯起眼睛狠狠瞪著那些身上掛著負重一臉驕傲的果下馬,在馬的審美觀裏頭,那一個個都是醜八怪小短腿,為什麽爸爸會要他們不要我?爸爸是不會錯的,一定是這群小妖精勾引的!它趁著呂安同街卒解釋的時候在背後一口一個尾巴,咬得果下馬們紛紛哀鳴。呂安一臉黑線地上前將馬分開,街卒看看這裏的情況不是虐馬便也準備走了。哪知道他們剛走了兩步,多多馬又發出了一聲聲悲鳴。回頭一看,原來是尉繚上手想要將它拉回馬廄,駿馬一臉不舍拚命搖頭,卻擋不住主人不要他……一人一馬實力上演一出苦情戲。艾瑪,這……這也太慘了。街卒最後都忍不住想要為馬求情了。呂安也是無奈,然而他和尉繚兩人都擋不住多多馬叫得太慘,尉家人也表示看這情況指不定尉繚走了之後這馬會做出什麽事情。為了避免走到半路得到多多馬走失的消息,最後二人隻能妥協。“你醋勁也太大了吧!”呂安拍拍總是忍不住想要走歪過來撞他騎著的這匹果下馬的多多馬,他一邊伸手將他的馬頭推遠,一邊吐槽,“你這是學誰的啊?你是男孩子,能不能大氣一些?”多多馬從鼻孔裏頭噴了口氣,它走遠了幾步,隨口從地上咬來一朵花,一扭頭將花遞到呂安麵前,大眼睛眨了眨,特別無辜。被送花的呂安哭笑不得地接過這朵山野小花,他左右看看,一順手將花插到了尉繚的發冠之上。尉繚回頭看了他一眼,並未動作,反倒是呂安自己看不下去這辣眼睛的畫風,伸手摘了下來。而就是這個動作,又害得他跨下的果下馬被多多啃了下耳朵。“多多!”呂安忙拽住韁繩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他看著恍若什麽都沒發生的多多馬著實有些無奈,這演技……若不是自己騎著的果下馬,耳朵上還有一大灘的口水,鐵證如山,他都要懷疑是自己誤會馬了。然而多多的囂張也就到進入棧道為止。何為棧道?這是一種在陡壁峭岩上鑿孔插入木梁,隨後連閣而成的通道。而會使用到這種建路方式的地方都有一個特征——高,險,且無路可走。魯迅先生曾經有一句名言,叫做「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而棧道就是不同於這種路的存在,它是帶有強烈目的性和抗爭性的產物,是先人們與自然環境抗爭而開山鑿石而成的一條完全人工的道路。從鹹陽要到成都首先要先翻越秦嶺抵達漢中盆地,而要越過秦嶺,有兩條路可走,一個是從鹹陽直接抵達漢中的子午道,而因為這條道路環境險惡無法滿足軍隊行進的目的,所以秦國又開辟了褒斜道。褒斜道通過增加行進距離的方式繞山而行降低了陡度,雖然比子午道要更遠,但是更方便大型貨車的行進,因此這條路也更受歡迎,成為了鹹陽和漢中之間的主幹道,呂安等人南下時候自然也選擇了這條路。然而……不陡也隻是相對而言。褒斜道依河道而建,一側是高山,一側為深穀,呂安在正式進入棧道部分時曾好奇探頭,然後他發現自己目所及處全無遮擋,正下方就是滾滾水道。繞是他並不恐高,在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禁不住感覺心中一慌,趕緊縮回頭往山崖這一邊更靠近了些。為保證棧道下側樁子的穩定支撐,棧道被控製在一輛戰車和一個行人可以同時同行的寬度,這樣的寬度騎著馬前行是沒問題的。但在進入棧道的時候,呂安沒敢上馬,他和尉繚都牽著馬前行,果下馬還好,多多在這樣的道路上就走得極為艱難。因為它個子高,在棧道上,這反而成為了一種劣勢。棧道依山而建,靠山一側難免有些地方需要人側身或者彎腰,這些動作人可以輕鬆做到,但馬卻很難。果下馬身形矮小,可以安然過去,但多多這種草原馬就不行了。為了避免被撞到,尉繚隻能拉著它走外側。穀道外側有欄杆防護……但說是防護,這些欄杆實則就是綁著繩子的木樁子,呂安覺得它的心理安慰能力要遠強於其實際保護能力。而很巧,多多也是這麽覺得的。在進入棧道前還囂張跋扈的多多馬此刻安靜如雞,它沉默著慢慢向前走著,四條小細腿輕微顫抖著,完全不複方才招惹這個逗弄那個的模樣,整個馬都蔫噠噠的。呂安一看多多這個模樣又有些心疼了,他掏出糖塊塞到多多馬嘴裏,然後又悄悄塞了一塊給聞到香味扭頭來看的果下馬。多多隻是沉默地看了他們一眼,難得一次並未表示抗議,就是這眼神實在太可憐了,讓呂安都忍不住想要摸摸它。此時正是入蜀的旺季,呂安和尉繚二人跟著大部隊走,倒也一路順遂地抵達了漢中。在漢中稍作休整後,二人又踏上金牛道。從金牛道開始,便是正式進入蜀郡範圍了。比起依河而建的褒斜道,金牛道多山路,主要為開山工程。多山道的好處就是沿途驛站以及貨物的采買點數量不少,而且也意味著二人可以上馬了。多多在踏上山路的一瞬間整個馬都複活了,它昂首挺胸,鬃毛隨它的走動節奏而躍動,哪怕是爬石階跳山澗都不帶怕的,走得別提多順了。而山路更是果下馬的長處,果下馬腿短底盤低,相對來說更穩。呂安調整了下位置,拿出了板子和炭筆開始畫畫。“給太子的?”尉繚一看他動筆就稍稍靠近了些,呂安在畫的正是之前的褒斜道棧道。呂安隻用了炭筆便將山嶺之間一道孤寂又渺小的棧道及其下端深不見底的峽穀描繪出來。而在畫紙的空白處,他還畫上了棧道的具體原理,配以文字描寫其間的行走感受、時長等等,肉眼可見的用心。尉繚側頭看著他畫了片刻,忽而輕聲道:“安兒很喜歡太子殿下?”若是以往,對於這個問題呂安定然不會猶豫,但是現在,他敏銳地感覺到了師兄話語中那一點點微妙的意味,立刻說道:“我隻是將太子殿下當弟弟!”尉繚微微一愣,他扭頭看戀人滿臉認真和緊張,忽而一笑。他身下的多多恰好往邊上走了兩步,尉繚便順勢伸手將正仰頭看他的青年輕輕拉了過來,借由高度優勢貼了過去。片刻後他將人放穩,對一臉呆滯的呂安道:“我知道。”“不是問你這個。”“不過我很高興。”呂安整個人呆呆地看他,一句話也說不出。第211章 戰國風雲(63)立冬時節, 趁著鹹陽城還沒有下雪,荀卿照例帶著弟子們集體出行。剛剛出城還未等他們抵達固定地點, 就已經遠遠就看見了那兒已經圍坐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見他們過來, 原本坐在原地等候的人們紛紛站起向他們行揖禮。這是秦國學宮的特色,基本上每隔一到兩個月,學宮的學子們就會拿著普通人容易觸犯到的秦國律法去講課。起初, 聽課的基本隨緣,多半是來往秦國的客商以及恰好有空閑得無聊的農戶。但等到了後來,便轉為了鹹陽城附近的村長或者三老主動前來聽課,他們甚至還會特地卻學宮打聽這個月開學的日子,以避免錯過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