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慢條斯理,“呂小郎來送甲時,某恰在此人家中拜訪。”騙人!範雎瞪圓了眼睛看著這個麵上一片淡定但是每根胡須都帶著得意的男人,哪兒就有這麽巧,一定是此人算好的,八成就是想要借這份關係登門一觀。好個狡猾的武安君,旁人隻想著走呂不韋的路線,此人竟是想要走小輩那條路,還要不要臉啦?!他到時候作為大秦武安君到時候跑到呂小郎麵前,小娃哪兒撐得住,必然恭敬奉上。到時候這老貨再給些好處,譬如收那小郎的友人為徒,他不是還能要更多!何等奸詐!白起頂著範雎灼熱燃燒的雙眸不動如山地飲了一杯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見範雎還在瞪,他便衝人一笑,“應侯莫是不想知道實驗結果?”範雎忍了忍,泄氣:“還請武安君賜教。”白起微微眯眼,神色中透出幾分向往,他歎了口氣,“秦軍若可裝備出以此為甲的一支勁軍,某可言,六國將盡入我大秦之版圖。”範雎拍案而起心中激蕩不已,然而很快他就發現白起話中重點,雙目頓時瞪得溜圓,以此為甲?甲?!呂小安花了百金才買了十片用來做甲胄內的重點防護隻用,而白起卻想要用這作為甲胄,還裝備出一支軍隊,秦國有這個錢都能把六國買下來了,還打什麽打!……所以老夫也就是想想嘛。白起歎了口氣,“先執銳吧。”竟還如此勉強?執銳難道就容易了?……等等。範雎猛然間想到了一個因為太過於興奮而忽略的問題:此物造價如此昂貴,秦國國庫是什麽情況可沒人比他更清楚了,哪怕掏老本也沒法裝備全軍啊。這可怎生是好?裝甲這個事情和農桑不一樣,不是鼓勵發展就會有的,而是要實實在在拿錢去砸,所以這個錢要怎麽來?“錢?”白起聞言笑道:“應侯可是一葉障目了啊。”此話何解?範雎品了品,恍然,是了,要說賺錢,這天下還能有比他的左相更能賺錢的人嘛?如果呂不韋賺來的錢不夠用……那可不就能催動呂小安嗎?……原來如此,他恍然,終於明白了異人所說的「如果有需要就去找他爹」是個什麽意思了。大王果然深思熟慮。而此刻,被廣大老秦人已經定義為【孝子】的呂小安正在享受和和美美的家庭生活,在將辛苦製出的甲片交給呂不韋之後,呂不韋得意得就連走路也開始走方步了。若非他還知道新鍛甲之法尚且屬於機密不能到處去說,隻怕會穿著甲胄打馬遊街了。老父親高興,呂小安在家裏頭的地位直線上升,呂不韋本來就寵兒子,現在更是要寵上天了,饒是呂小安再能和他老爹親情互吹都有些吃不消,堪稱甜蜜的幸福。甲片是呂安所鍛造的一事被隱瞞下來隻在小麵積流傳,這也是為了保護呂安的安全。所以眾人聽到的消息僅是呂小安豪擲百金為父換甲,百金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問詢之人紛紛來找呂不韋確認消息,呂不韋均是帶著些矜持得頷首了。直到他聽到有同僚讚歎著說“百金換甲十片,令郎果真孝極。”呂不韋最喜歡聽別人誇他兒子,不過在這時候他還是要矜持得罵上兩句的,就見此人撫須而歎“老夫難得領兵,哪裏用的到這十金一甲,過於奢侈了,回頭還得說說他……”咦?等等?十金一甲?甲十片?呂不韋撫須的手猛然間一頓,可是他兒子給他的甲片隻有八片啊!老妻親手將甲片縫在了他的甲胄之上,前四後四護住了他整個胸腹,他絕不會記錯。那問題來了,剩下的兩片呢?第197章 戰國風雲(50)呂不韋自以為是一個極其慈愛尊重孩子的父親。在教育孩子方麵, 他一向奉行以身作則做孩子的榜樣,大事小事都允許孩子自己做決定, 並且給予扶持和指引的放羊式教育方針。呂不韋可以很自豪地說, 比他會教孩子的父子關係沒他們好,父子關係比他們好的沒他會教孩子。總而言之,就是他既以和兒子間的親密關係為傲, 又以他兒子的成才為傲。前者可能比重還要更高一些。所以當有一天呂不韋發現兒子心裏還有一個比重隻比他輕一些的人時,其受到的打擊可想而知。但是作為一個有格調(要麵子)的老父親,呂不韋當然不可能直接問兒子那兩片甲片去了哪他給了誰,那不是就告訴兒子自己在外頭悄悄打聽他的消息了嗎?而且作為一個父親,對於孩子贈送的禮物過於在意也未免太沒有格調了吧。於是呂不韋隻能強撐著在兒子麵前晃, 一副欲言又止又不開口的模樣,可他兒砸一點都沒發現他的憂傷, 該幹嘛幹嘛。呂不韋隻能在夜裏發出幽幽長歎。終於有一日呂夫人受不了了。她趁著呂不韋出門訪友時候將呂安提溜了過來, 讓他趕緊同他父親解釋一下那兩片甲片的去向。臨出門前被攔住的呂安聞言一臉懵逼,他錯愕地看著母親,見呂夫人麵上毫無開玩笑之色又默默將張大的嘴巴合了起來,他磕磕絆絆地說:“父, 父親要知道這個作甚?”呂夫人淡淡睇了他一眼,好幾天沒睡好的她心情差到了穀底:“我怎的知曉?你趕緊同他說清楚那兩片你給了你師兄, 免得他多想。”多, 多想啥?這有啥好多想的?他師兄要上戰場,而且比起處於指揮位的呂不韋,作為新兵的尉繚必定是要在前衝殺的, 哪怕對方是小小的東周國,也不是毫無反手之力。他給師兄準備多一點保護不是很正常的嗎?呂安覺得自己完全接不上母親的思路。見兒子一臉正直,呂夫人直接給兒子下命令,“今夜同你父秉燭夜話,明日雞鳴之前別讓他回屋。”呂安:!!!!!等,等等,母親,這有些太過了吧?明日是工作日啊!他和老爹都要上班來著 !然而缺少睡眠的“全職主婦”非常冷酷無情,在給兒子布置完任務後呂夫人便回房去小憩了。“所以這有什麽好說的?”呂安一邊舉著刷子給舒服得眼睛都眯起來的多多馬刷毛一邊同站在一旁打水給愛馬衝洗的尉繚聊天,“阿母說父親為此悶悶不樂多日定然是弄錯了,阿父一直是在為如何攻東周費心吧。”在呂安心目中他爹一直都特別的沉穩可靠,特別開明,怎麽可能會這麽幼稚呢?然而尉繚卻在此時沉默著一言不發,對呂安所說持不可置否的態度。不過他一直沉默,呂安倒也沒有注意到他的態度,他用豬鬃製成的刷子掃著馬背,將多多的馬毛盡可能梳散開一些,更方便太陽將其曬幹。現在這個季節給馬衝澡還有些太早,不過尉繚即將出征,一旦正式開始行軍便無法保障清潔衛生,先把馬洗幹淨了總好過於到時沒條件洗。多多馬身體健壯,對於這天氣洗澡一點都不抗拒,配合極了。而等呂安讓人拉來一個架子的時候他甚至都不要人牽引就主動蹭了過去,將大腦袋往上頭一擱,就偏過頭用單個眼睛看著呂安將它的一隻蹄子舉起來固定在一個支架上。小表情別提多愜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