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汗位本應傳位於左賢王於單,哪知於單尚未得到消息,左穀蠡王便反了。伊稚斜自立為王。此前一戰王帳勢力大減,而伊稚斜在那場戰役中表現醒目,後麵撤離之時更是頂著壓力主動留下來殿後,原本左穀蠡部勢力應當大減,然而遊牧部落敬重英雄,不少兵士主動留下來幫忙,並且在之後更是舉帳加入左穀蠡部,一時之間左穀蠡部勢力節節攀升。此後在報複性騷擾的過程中,左穀蠡部更是表現搶眼,而王帳因為軍臣單於受傷,左賢王部更是因為要接任單於位而積蓄實力紛紛龜縮,此消彼長之下,左穀蠡部氣焰衝天。於是當軍臣單於閉目那一日,不服左賢王,並且本身就對軍臣單於此次貿然舉動以及之前種種行為而有不滿的匈奴貴種紛紛選擇擁立左穀蠡王。戰火在草原上再次燃起。在此關鍵時期,一病多日的南宮閼氏站了出來,瘦削憔悴的女人表示堅決支持大單於最後的決定,她站在於單這一邊。按照匈奴的規矩,大單於薨後大閼氏可以暫代其職責。當然這其中多少也有水分在,大閼氏若是貴種所出也就罷了,有自己部族的支持,然而南宮這種身份尷尬的也隻能做個表態,其實說出來並無多大作用。但不管怎麽說南宮到底占著大閼氏的名分,正所謂“名正言順”便是如此,大閼氏的話還是多少有點分量的,於是,就有不少“保皇派”也舉起了南宮這麵旗子。草原上因為兩派之爭而戰火重燃,漢庭卻在此時公開嘉獎起了在之前戰爭中做出重大貢獻的民眾,民眾同時也要為亡者進行公祭。而在所有的亡者牌位中有兩尊最為醒目,這二人是被放在最前麵的,但在上頭並未書寫姓名。此二人是誰?這個問題在所有人心中縈繞。劉徹在代表漢庭前往馬邑,為這些亡者敬上三盞水酒後退到後方也好奇地問了相熟的竇皖。“他們此前為間,所以不能寫名字。”竇皖答道。這有何緣由?後來劉徹了解到,此二者,一人是在漢匈通商以後被帶到代郡的奴隸,此人曾借由第一次漢匈貿易時回到故土,然而在漢軍有人聯係上他之後他表示願意為大漢打探消息,於是轉身又去了匈奴,自此潛伏在了大草原上多年,直到這次抓住了機會。另一個原是普通商人,後來一次意外與探子搭上線,此次亦是他主動請纓去做另一個誘餌,便是他二人將匈奴大軍引入馬邑。此後二人被匈奴泄憤而殺,馬邑甕城又遭遇火焚,屍身不得尋。“不寫他們的名字是他們自己要求的。”和他相熟的竇皖解釋說,“他們在臨戰之前便已經留下遺言,不想要留名於世。”劉徹不能明白這是為何,若是不留姓名,日後又要如何享祭祀?竇皖卻是搖頭,“他二人若是留了名字,反倒是會給家人帶來麻煩,民間難免還會有匈奴探子在。”劉徹肅然起敬。翌日,按照活動章程,劉徹要前去探望傷殘兵士。他生於和平年代,長於宮廷,雖自認大膽又常年來往軍營,卻在看到這些兵士時候眼眶一酸。馬邑城城郭在戰役中被損壞,後來又經曆若幹次報複性攻擊,整體建築尚未來得及修複。在一個勉強搭建起來的房屋裏,劉徹見到了休憩的大漢兵士。在卸下甲胄之後,他們隻是一群比他稍大一些的男兒郎,麵容青澀。整個房間裏充盈著藥草的味道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和腐臭味道。即便是知道來的是大人物,他們中也有不少直不起身來,看過來的眼神更是複雜不已。劉徹抖了抖嘴唇,他上前兩步,藏在袖子裏寫有公式化的安撫話語竹卷無論如何都拿不出手。最靠近門的位置是一個娃娃臉的兵士,他見劉徹走過來麵上掛著好奇,“你就是太子殿下嗎?”“我是太子。”劉徹忙走過去,見這小兵伸出手來他立刻遞過去,正好和這娃娃臉兵士相握。娃娃臉立刻驚訝了,“原來太子的手也是熱的呀!嘿嘿,我居然可以碰到太子哎。”劉徹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了這少年的下半身,被一塊白布蓋住的地方空空如也。見劉徹看過來,這少年笑了,“我當時腿被壓住了,那木頭在燒,同僚要救我,抬不了,沒法子就把腿砍了,這才撿回一條命。”少年太子聞言喉中哽塞,良久,他才訥訥地問了一句,“痛嗎?”話一出口,他又頓覺不妥。沒了雙腿,那有不痛的道理?少年太子有些懊惱於自己的笨拙。“挺痛的。”娃娃臉並沒有注意到太子臉上的那一絲不自在,耿直地說道,“那時候我還覺得恨不得被燒死算了,每天都要把腐肉刮掉一層,不過現在還是覺得,還是活著好,否則哪能見到活的太子啊。”劉徹另一隻手指痙攣似的一抽,他又問道:“我聽說,你們那時候都死拖著匈奴不讓他們走……還特地進入了燃火的甕城?”“是啊,嘿呀,那些胡人可狡猾了。”娃娃臉指了指身邊閉目歇息,完全不理會劉徹這一行的一個漢子,“柱子才厲害呢,他當時一個人拖住了三個匈奴人,硬生生連人帶馬拉回來,力氣可大。”可是這個人,現在已經沒有雙手了。劉徹一臉的不忍。娃娃臉似乎已經習慣劉徹這樣的表情,他反過來安撫小太子,“殿下,沒事的,我們能撿回一條命,就很不錯啦,而且等我們回去之後國家還給免稅呢。”劉徹嘴唇抖了抖,咬了下後槽牙,他知道這些人當時為什麽死拽著匈奴人不讓他們走,因為馬邑城內的兵士本身是不知道城外還有一層伏兵的,他們以為把人放走了他們就要去糟蹋城中之人了。這些方才此地縣令都已經同他解釋過了,可是他還是想要問一句,“為何?”娃娃臉似乎有些不解他為什麽這麽問,他想了一下,最後用另一隻手摸摸頭,“殿下還真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因為我們的背後就是家啊。我們退了,家就沒了。”說罷,他還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大家都是這麽想的,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劉徹的嘴唇抖了抖,這些人將背後當家,可是他們這些“家人”卻不曾將這些兵士當做“家人”這些兵士投之以瓊瑤,他們回的卻是不值一文的木瓜!劉徹在馬車上輾轉數日,萬般滋味全在心頭,他忽然感覺到過去的自己是多麽傲慢,一想到以往自己的話語隻覺得幼稚非常,他醞釀了一路,等回到長安後便上表一文。他想要為這些無名者、不能留名者、不知道他們名字的人立一塊豐碑,而且劉徹想要將這塊碑立在鹹陽原上,有劉家的香火祭祀一日,便分給這些人一日。年輕的太子認為,如果老祖宗們不舍得,就分他的香火,他覺得這些人值得這一切。劉啟注視他片刻,允了。父子二人派人前去開采巨石召集工匠,親自商量碑文,一字一句精心修改,最後由劉啟落筆,丞相衛皖本來聽到要建碑就想要阻止,他原以為陛下是想要仿照秦皇一般處處留碑書寫自己的功績,然,待到聽聞是造何物之後,他無言半晌,然後衝著小太子深深作了一個揖,再不多言。後元二年夏五月,劉啟拒絕了藩王入朝之事,並且遣國內停留諸侯王全數歸國。梁王劉武上書請留朝中,被拒。後來,劉武在歸途中身染疾病,抵達藩國後便一病不起,還未等長安的良醫抵達就亡故了。竇太後痛失愛子,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再聯想到此前劉啟的種種舉動,就將幼子亡故的原因全都怪罪到長子頭上。景帝來問安之時,竇太後要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冷淡模樣,要麽就拿話刺他,便是長公主劉嫖和心愛的外甥女陳嬌前來勸慰亦是難以釋懷。母子情一時之間跌入了低穀。景帝亦是因此大病一場。竇太後對長子的疼愛雖比不得小兒子,但也終是有一番慈愛的。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了,她再也不能失去另外一個了。竇太後雖仍心有芥蒂,但對長子的態度到底軟和了下來,對劉啟多有關懷。病愈後,景帝下旨將梁國均分,梁王的遺產也全部平均分封給梁王所有的孩子,不論嫡庶,並且為已故的弟弟加封,以示恩寵。此舉有沒有安撫道竇太後不知道,但起碼天下人有誌一同得認為劉啟對弟弟是兄弟情深,這就夠了。後元三年秋十月,景帝連下幾道諭令,剝奪各地藩王置吏權,軍隊全數收歸國有,中尉亦是由國家指派,此舉如同石子落入水池一般並未引起任何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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