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能擋住蝗蟲嗎?當然不能。但是,有別的能擋住蝗蟲啊。漁陽郡的城牆之上,兵士們已經等候蝗蟲大軍多時。在見到囂張飛來的蝗蟲大軍他們絲毫不敢懈怠,當即快速點燃了放置在長城邊線的易燃物。這種以被撒水的木炭為主要原料,並且加入硫磺的可燃物立刻釋放了大量煙霧。嚴格來說,蝗蟲並不怕煙,但是煙塵可以降低它們的飛行速度,而且幾乎所有的昆蟲不喜歡硫磺的味道。這一道開胃大餐是大漢送給蝗蟲大軍的見麵禮。點完火之後,這些兵士們立刻穿上了甲胄,腦袋一個個都套上編織密實的竹筐,手上還扛著一個竹筐然後就開始揮舞著撈蝗蟲,看著數量差不多就把這些蟲子往火堆上一丟,被顛得暈暈乎乎的蝗蟲很快就成為了這股子煙塵的一部分。這樣做看似蠢笨,但他們作為第一道防線,長城又是地勢較高處,蝗蟲們在此處集體抬升,隊伍較為密集,收獲還真不算小。在他們之後是動物聯軍,早有準備的邊郡將士們放出了之前被關在籠子裏頭的家禽,有些人家就連豬都給放出來了。本來非常不滿的家禽們豆豆眼一對上鋪天蓋地的蝗蟲大軍們立刻就高興壞了,紛紛撲棱著翅膀前去狩獵。而平時看著蠢笨的豬在此時也非常靈活,幾乎可以做到一口一個,吃得飛快。蝗蟲有翅膀行動靈活沒錯,但是它們數量多啊,根本不需要看清楚,隻要張開嘴等在那兒都能有蟲子飛撲過來。在尚未被馴養之前,豬也是一種生活在生態鏈頂端的動物,狩獵的本能是藏在它們的基因裏麵的,即便如今被馴養了千餘年也一樣。隻在最初的適應之後,這些笨重的本土黑豬就開始在田野間四處蹦躂,開心得加餐了。在那之後還有第三道、第四道防線,一路從邊郡城市到後麵的一線、二線城市均都有類似的防禦捕捉準備,從長城燃燒起了“狼煙”開始,每一處的太守、藩王、縣令等都做好了迎戰蝗災的準備。這不是他們一個個心理素質過關,而是從去年開始大漢就已經進行了若幹次這樣的攔截舉動,大家都已經駕輕就熟了。草原上植被蔥蘢,出現蝗災次數確實不多,所以可以諒解他們麵對這一天災時候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但是對於大漢國的人民們來說,蝗災可真是太熟悉了,基本上每隔七八年就會出現一次,差異僅在於是部分地區出現還是全國普遍性出現而已。這次的蝗災從夏安然回到中山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有征兆,因為他這一路走得太順了,幾乎沒有遇到下雨之類的狼狽情況。大漢的大道均是土路,雖然平時被夯實,而且土路吸水性很好,如果遇到下雨時候也不容易積水,人走上去也沒問題,但是車上去就不行,吸飽了水的土路結構會悄悄變得鬆散,如果大力下壓的話會立刻破壞其中的支撐結構,破開路麵,而下麵較為鬆散的部分暴露在雨水中後會立刻被碾碎,隻要雨不停,道路就會從車軸印開始一點點地垮散開來。所以一旦遇到雨天,如果不是極為焦急的情況的話,大車一般是不繼續通行的,而且下雨天牲畜也不願意繼續行走,行程會被大大耽誤還損路。這也是夏安然上表請辭的理由之一——再不走就遇上雨季了,在路上那可就太狼狽了。然而當他離開較為幹旱的中西部地區時,發現居然沒下雨。到了更為濕潤的東部地區,也沒有下雨。他們全程遇到過的需要隊伍停下來進行躲雨行動的隻有一次。等到了中山國後,夏安然更是驚愕地發現中山國的居民們已經開始搭建取水裝備了。這在之前幾乎不曾有過,濕潤多雨的中山國很少需要居民挑水澆地,這裏的降水一般來說就已經足夠植物生長的需要,如果實在有需要也能夠引渠灌溉。但問題是之前開拓的水渠引不到水了——河水的水平麵下降了。他們已經重新更改過取水口,可是無奈的是水麵下降的速度比他們改造的速度要更快。就在各位藩王被剝奪理政權利的這一年,也就是日蝕發生的次年,在大草原上剛剛掀起腥風血雨的時候,大漢的人們就已經在為幹旱做著準備。事實上,和諸多諸侯王所期待的不同,施政權力完全歸於一國丞相的各藩國在這一場抗旱攻堅戰中打得非常漂亮,他們甚至能夠以藩國帶動周圍郡縣進行防旱活動,而此後又在中央的發文指導下,進行了蝗蟲的預防撲殺準備。除了固有手段之外,官方還鼓勵民眾們自發想辦法消滅蝗蟲。夏安然帶頭還印刷了一套上書滅蝗英雄的紀念幣,就是準備到時候嘉獎在此道有特殊貢獻者。上行則有下效,中山國在這一點上做得極為仔細。中山國植被覆蓋率極高,本身並不是一個蝗蟲喜愛生活的地方,根據當地人的印象他們也很少會在草叢裏麵看到蝗蟲。但是如今情況不一樣,因為河水的下降,大片的灘塗裸露在外,這種帶有豐富食物又幹燥、平坦、有著小裂縫的地方就是蝗蟲們天然的產房。隻要細細觀察,仿佛就在一夕之間河道的灘塗上就多了許多小孔,這些都有可能是蝗蟲下子處。要解決這個問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想辦法將這些卵從地底下刨出來將其水淹暴曬火焚,隻要讓卵暴露在空氣中,失去了大地的保護它們其實也很脆弱,但這太花時間。灘塗泥土板結,要將它一點一點犁鬆散並不容易,成本太高,所以中山國的做法是——雇傭一群小朋友,在每個有孔的地方用一根尖錐戳到底,然後由成年人往下頭一一灌入藥汁,第二天他們還要再來此處往裏頭灌石灰水。基本上如此一來蟲卵能活下來的不足一二,除了這種方法以外還有牧雞。中山國養雞場這一次發揮了大能量,不少青年雞第一次被放到野外,就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翻找土地內的蟲卵或者剛剛孵化的幼蟲。雞這種擅長掘地三尺對於植被破壞非常嚴重的動物,在灘塗上破壞力一樣驚人,隻是雞群的損失也是巨大的,一輩子沒出過窩的禽類非常容易受到傷害,甚至會發生被絆倒骨折這類情況,但好在效果顯著。牧禽本也是現代控製蝗蟲數量的一種有效方式,再加上中山國水澤眾多,兩棲類數量也不少,藥物防空加生物防控雙管齊下,在這樣一遍遍地梳理下,到了次年,本應大範圍爆發的蝗災並未發生。事實上蝗蟲這種動物本身膽子很小,單獨出現時完全屬於生態鏈底層,而它們有個特點就是後腿一旦被碰到……就是瞬間變身成另一個暴脾氣的蟲。而蝗蟲聚眾遷移時想要不互相觸碰是不可能的,所以在蝗災來臨時麵對的蝗蟲基本都是處於暴怒狀態,而且它們每到一個地方還會激怒當地的蝗蟲。在蝗蟲成災時它們的數量並不會因為長途遷徙越來越少,反而會增多。所以,大漢的防治策略便是盡可能地減少本地蝗蟲數量,萬一無法阻擋外來的,也起碼不要給後續郡縣增加負擔。這一次逼得匈奴北遷的蝗災很成功地被遏製在距離長城之後一到兩個郡的地方,並沒有深入大漢的主要產糧地。最後收到各地遞交的損失情況時,劉啟也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按照他的計劃,這兩年大漢的糧食儲備情況非常重要,因為這是大漢國力趕超匈奴的重要轉折點。匈奴到底有多強,老實說在匈奴王投漢之前國人都沒有認知。但在過去的一年,無論是地圖繪製、信息采集,還是漢軍和匈奴騎兵的對衝訓練之後,經過各項數據的綜合評比,無論是兵士還是將領都有一種感覺——我們,不會輸。麵對麵對衝的情況下,漢軍並不亞於匈奴兵士,但大漢兵士的缺陷就在於腿短。尤其從匈奴兵士這邊大家得知,匈人馬匹的富庶程度已經到了平時騎一匹,戰時換一匹,撤退時再換一匹的程度。而哪怕是現在大漢摳摳嗖嗖發展到現在,雖然已經擺脫了建國時四匹同色馬都找不齊的窘境,卻也不至於能夠富餘到一人換兩匹甚至於三匹馬的程度。事實上就連大漢皇帝最精銳的南、北營都尚未實現馬匹全覆蓋。想要全麵反擊甚至北逐匈奴必須進入草原,用不亞於匈奴騎兵的速度追上他們,並且將匈奴狠狠地咬下一口肉,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先決條件便是養馬。而想要最快速度地養大、養壯馬,就得使用穀物作為精飼料。這一點作為畜類養殖在全國領先地位的中山國非常有經驗,於是,中山國的農學家們被請去了長安。為了表示支持,劉啟直接將自己的自家園林上陵園劃分出來種植糧穀,飼養馬匹,同時他下令鼓勵各地郡縣多養馬、養好馬,並且承諾有好馬中央會全數高價收購。隻要自己養的馬能夠通過國家標準,官方收購的費用基本上是養馬成本的一點五倍,這個利潤已經相當可觀。官方收購價一出,民眾們便爭相養馬。如今正是這一批自小被進行養育的小馬駒的快速生長期,經過多方檢驗和探查,上林苑的這些從小被精心照料的馬匹比起同齡馬來說健壯許多,肩高更是高了一寸以上,地方的信息也差不多。景帝本正欣喜於此,哪知舉國大旱的消息隨即傳來。前幾年的大漢收成均是不錯,大漢農稅低,農民手上多半都有些存糧,去年一年的小規模損失可以靠農人自己扛過去,但今年再來一次便十分艱難,如果再加上蝗災……整個大漢的農業結構都會瀕臨崩潰。到時候人都吃不飽,別說馬。而馬養到一半半途而廢,損失更大。馬匹一般三歲可以被收購,現在民眾手中的馬匹基本是兩歲左右,隻差最後一年便可盈利,而如今如果下令收購兩歲的馬駒已經來不及,對於百姓也好對國家也好,這最後的一口氣,景帝無論如何也想要撐過去。幸好好消息接連傳來,匈奴北上,沒有趁火打劫,防治蝗蟲的手段非常有效,各地爆發的蝗尚不構成災,倒是幹旱對於農產品收入產生的影響要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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