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夏安然來總結的話,那一整套外交辭令的意思就是——我們能夠在去年被傷透了心的世界中堅持下來維持住如今的生產量已經很努力了,你還要我們怎麽樣!匈奴人當場聽了就想要問候他漢人的爸爸,神特麽傷透了心。被全殲的是我們匈奴,來道歉的也是我們,你們傷什麽心?但是邊關在貿易的時候過於狡猾,一開始大家都沒撕破臉皮,又都是零散買賣,民間貿易依然欣欣向榮,匈奴這邊還真沒發現有什麽問題。直到最後幾日匈奴這眾人發現貨物太少還互相撕扯了一番,最後算出總數找人的時候才說貨物已經售罄。而到這時候匈奴大帳已經開始秋季的慣常遷移,一時之間來交易的匈奴人要找到人並且將消息傳遞上去都不容易。等到上峰得知了發生何事想要找大漢理論的時候,匈奴的賀歲使節都已經快到邊關了。匈奴單於跑去找南宮公主撒氣,南宮公主不慌不忙地將小王子讓人帶下去,然後一臉茫然地說:“那麽,漢匈雙方可有協定貿易量是多少吧?”當然沒有,雖然是國與國之間的貿易,但和大漢進行交易的其實還是各部落自己派人過去。簡單的說,就是匈奴這邊的貿易量也不受大單於控製。在這種情況下,大單於怎麽可能會去和大漢簽訂具體的貨物數額。南宮公主微微一笑,“大單於怎的如此不謹慎?”她還倒打一耙,“如此的話,大漢這邊即便是售給匈人一斤鹽也不算違了約定呀。”軍臣單於慢慢地吸了一口氣,他嘴唇張張合合半天,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他指著南宮公主,“你馬上去寫信給漢國,就說我匈人遇到大災,快要過不下去了,請姻親送些糧食來,到時候偉大的大單於會親自派人去取。”“大單於……”南宮沉吟了片刻,“這封信我當然可以寫,但是您最好還是同左右賢王商量一下,問問他們是否讚成你這麽做。”“我才是匈奴的大單於!才是這片草原的王!我的決定不需要別人告訴我是不是可以。”軍臣單於被這一句話激怒,他如同暴怒的獅子一般一點點湊近南宮的麵前,“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閼氏,在這邊草原上除了我,你沒有任何依靠。所以,做好你該做的。現在,立刻,馬上!”南宮輕輕歎了口氣,展開了羊皮紙,她麵色平靜而淡然,執筆書寫的模樣宛如精美的仕女像,最後她緩緩停筆,掏出了自己的私印落在了羊皮之上。這封信被快馬送至代郡,代郡太守李廣收到訊息後皺了皺眉,看了眼昂著脖子的匈奴使者隨後派人將消息傳到長安。而就在這封信件離開代郡的隔日,北上的匈奴使者就到了雲中郡,雙方將將錯過。這次匈奴使者都是匈奴右部的人,和左部不同他們會先回到自己的勢力範圍,考慮到他們出行方便,友善的大漢破例讓他們通過大漢西部的雲中郡而非靠近左部勢力範圍的代郡離開。匈奴內部左右相爭,軍臣單於即便再不情願也不得不在此時讓步。如果他這次再派伊稚斜來,那估計左右部都會聯合起來反抗王庭了,所以這次來的是匈奴右賢王的兒子,右部的一名當戶,無論是身份還是職位都相當能看。曾經和伊稚斜接觸過的劉徹對此的判斷是——“遠遠比不上左穀蠡王,差遠了。”夏安然捏了捏毒舌弟弟的小手,“對我們來說豈不是更好。”這個右部當戶來到長安就醉倒在了長安佳釀裏頭,而伊稚斜當年到了長安後除了宴飲時幾乎滴酒不沾。“這就是能夠成大事者的自製力。”在聽到弟弟這麽說的時候,夏安然正在給匈奴使者寫禮單,他在上頭加了不少昂貴卻毫無用處的貨物,赤裸裸的麵子工程卻給人感覺極為受到重視。單單是祭天蠟燭就送了三整套。“為王者,必要克製,克製自己的喜好,克製自己的欲望,克製自己對於別人的厭惡。”他在上頭又加上了十匹綢緞,隨後笑道,“當然,也要克製自己對某樣東西的愛好。”“這是為何?”劉徹本是坐在夏安然身側看他擬禮單,聞言有幾分疑惑,“徹兒並未見過哪本聖賢書上寫過呀。”“那是聖人不會教授的為王之道。”他的兄長輕輕一笑,“因為聖人往往來自於民間,他們看到的是如何牧民,而根據不同的出身牧民之法還會分成克民和愛民兩派。”“但沒有一個聖人是做過帝王,或者說,做了帝王就絕對成不了聖人。”夏安然撐腮,頗有些隨意地對弟弟說道,“帝王需要玩轉霸道、王道、兵道、詭道,還有變道。”“而聖人,對這些一個都看不慣。”“那他們認可的是什麽?”劉徹皺了皺眉,“阿兄,我看的聖人學說……似乎更為傾向於王道啊。”“那你能用王道對付匈奴嗎?”劉徹眉頭立刻打了一個小結,夏安然毫無心理負擔地給弟弟打破了他對聖人學說的崇尚之情,平靜解釋道,“你若是學者,是博士,那麽對聖人學說崇敬自是無妨,但你是未來會是帝王,一切學說都是你的資源。你隻能夠利用他們,不能夠被他們所利用。”“阿兄……”劉徹更加困惑了,“徹兒不懂。”夏安然微微一笑,“當你要征戰天下時候,你需要國家高速、無錯地運轉,所以要以霸道治國,而當一切停止下來,你需要兵士放下刀鋒拿起鋤頭的時候,就要換成王道,以仁政治國。”“所以,聖人學說對於帝王而言都隻是工具。”夏安然說的興起,幹脆推開了寫到了一半的禮單,習慣性地跑題,他在一張之上寫下了“道”、“術”二字。隨後,他舔墨,在這二字下麵落下了備注。“道——正國”“術——奇兵”“以正國之思治國,”夏安然輕聲說,“糾正百姓錯誤的想法,教導他們正確的,重新建立穩定的次序,這時候你要拿出來的就是最能夠被百姓接受的教育模板,這便是治國之道。”“而在那背後,在大部分民眾看不到的背麵,還要輔以奇兵之道以術禦人、製敵。”“聖人隻會告訴你道之一法,絕不會告訴你作為帝王還要用「術」。”“而且……”小國王露出了帶著點狡猾的笑容,“道以光大為功,術以神隱為妙,你可以大力宣傳治國之道,而權術一道還是莫要同他們說了。”劉徹品味了一下,簡單粗暴地歸納了下,“就是當兩麵派對吧?”我弟弟靈性真是特別高呢。夏安然滿意點頭,他視線瞟到一旁麵露慘不忍睹之色的竇嬰,幹咳了一聲,又道:“我們接下來說說關於克製的問題。”劉徹立刻挺直了脊背,夏安然又拿出了弟弟崇拜的始皇大大做例子,“秦皇早年克製自己極盛。”“其父崩時,他不過十三,徹兒可還記得他即位後發生了什麽?”劉徹微微皺眉,思索了下,從一係列事件中說出他以為最嚴重的一個“無法親政。”“不錯。”夏安然表揚了一下弟弟,“秦皇即位後九年,因嫪毐和秦太後推無可推,秦皇方才加冠。當年嫪毐同秦太後宮變,秦皇殺了嫪毐,將其母流放,後來有人勸說,他又親自將其母親接回。此便是克製自己的厭惡之情。”劉徹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起來,夏安然點點他,“作為帝王,永遠要將理智放在感情之上。”“秦太後最後安享晚年,死後還能被封帝太後。天下所有人可以攻擊秦皇暴政,卻不能攻擊其不孝。這就是他克製的結果。”“秦皇愛財,愛奢靡,愛享受,統一後他便耗費巨資修建宮室,然而你可知在秦統一六國之前,他也曾耗費巨資做了一件事。”劉徹答道,“三十萬金賄六國。”“對!”夏安然點點頭,“以秦當時的財政收入,三十萬金可當是大半個國庫。此後六國之權仕各亂其國,秦可以一國而滅六國,這也是他克製的結果。”“而在其後,秦皇一統六國後便開始了放縱,他喜歡宮室、喜歡豪奢、喜歡宣揚自己的功德,厭惡說自己壞話的人,厭惡勸阻他的人,這一放縱,便失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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