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中央裏頭突然向藩國要人,趙國可不像中山國是個剛剛搭建起來的草台班子, 在劉彭祖就藩之前趙國就已經有了一整套的管理機構。當然他插手之後進行了小小的一番改革,效果還不錯, 就沒有再動了。而且劉彭祖不像中山國那麽無聊喜歡培養專業性人才,他就是拿來主義,最歡迎多麵手,所以在景帝挖了一撥人又要挖一波人的時候猛然間抓瞎了。人,人手不夠用了……而且此時趙國比之中山國的劣勢也凸顯出來,即人才握於世家勳貴之手。趙王可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但這事吧他不能硬著來,總不能拿刀架在別人脖子上逼他們把人才交出來吧?於是他就去問弟弟借了一套試卷。擇才試,趙國也來一發。之前的一次擇才效果非常不錯,趙王成功挖到了不少藏在民間卻因無人舉薦而被埋沒的人才。於是,他在將部分人才打包送往長安的同時,自己留下了一部分也。推薦的人才裏頭,他幾乎一個都沒用治下豪強們所薦。這倒不是他刻意和豪強們計較,而是當雙方站在一起的時候,豪強舉薦上來的那些人才的質量遠遠不如他選上來的。事實就擺在麵前,他總不可能棄優從劣吧?科舉納賢這條封建帝國沿用了數百年的道路一旦走過,上位者就不可能再放棄它,趙王自然也不例外。嚐到好處的趙王自然不會再走回原來的道路任由勳貴扼住人才的咽喉。他打算明年也開一次擇才試,但趙國一時之間肯定無法籌備出一個完整的出卷、閱卷隊伍,事實上非但組建不出來,中間還有人在和他唱反調。還好他有個某種方麵還比較能幹的弟弟。不願意出卷?他就問弟弟去借中山國曆年題目,每年卷子裏抽幾題,左拚右湊,再稍作改動,不就又是一套真題了嗎?就衝著這一點,趙王對他弟弟的容忍度提高了一個全新的閾值,至少明麵上有些事能忍就忍了。不能忍的到時候再說。夏安然並不知道兄長如此腹誹自己,他覺得自己完全是被動還擊,特別無辜。車駕一路晃悠到長安,這次一路風平浪靜並沒有發生任何意外,照例在長安城外近郊止步,隨後,夏安然派人送文書入長安申請入城。然後他讓隊伍靠邊停靠,耐心等待。誰料長安的大鴻臚未到,卻有一列車馬正要從外入城,將將從他們身側經過,為首之人見到所懸掛的國旗後稍稍一愣,隨即翻身下馬向著夏安然的馬車走去。見有兵士要攔他,此人不慌不忙抱拳道:“煩請通知劉勝殿下,我乃魏其侯。”兵士忙抱拳回禮,不過片刻後,馬車車門被掀開,夏安然探出頭來,見到竇嬰頓時露出驚喜之色,“魏其侯?久未相見,快快上車一敘。”竇嬰並未拒絕,不如說……夏安然的邀請正中他的下懷。文韜武略均通的魏其侯上了馬車後關起車門,便對小國王大禮而拜,“殿下,臣有罪。”“臣教子不嚴,小兒心思不正,冒犯了殿下。臣有大罪。”夏安然稍稍一愣,他收回了給人遞茶水的手,將之放於腹前,姿勢也調整為了更為嚴肅的正坐。他掀起眼皮看了片刻大禮而不起的竇嬰,片刻後才平靜說道:“阿皖是怎麽同你說的。”竇嬰身形一滯,好半響後才咬牙言道:“從子言說其一見殿下便心悅之,殿下機巧忽神又氣如虹霓,隻其位卑福短不敢近……”後頭的話夏安然壓根就不要聽,這說辭一看就是想要棒打鴛鴦……啊不是,鴛鴛的竇嬰編出來的。竇皖看著溫柔端方實則是個徹徹底底的行動派,夏安然打賭這人心裏頭生出的糾結心思沒超過三天,估摸著三天的後半截想的還是要怎麽攻克下他們之間的難關。這人心思藏得太深,夏安然都不知道這人是什麽時候動的心。他又盤算了多久,反正他隻知道自己是被人拿甜甜的蜜糖水煮了好半天,估計如果不是當時到了帝皇要給他們這些皇子指婚的檔口,這人還不會說明白呢。竇皖此來長安是為述職,亦是來領賞。這麽個能幹的將領,又是近幾年來漢匈戰爭少見的大勝的製造者,景帝一定不會為難他,而且他也定然樂意捧起一個新的竇家兒郎起來——一個竇家兩個官,還是職權相近領域雷同的,竇家的資源定然要分散,甚至於隻能二中選一。而且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竇皖,因為他年輕。年輕就代表著未來和希望,代表著其可以撐起竇家的未來五十年,當然也代表著更好控製。如此,景帝便可輕而易舉地將竇家的勢力分為兩半。所以如果夏安然所料不差,竇皖應該已經回到漁陽去了。而竇嬰如今突然來找他,可能是竇皖在臨走之前找他坦白了。事實也正是如此,被人叫起後竇嬰抬眸打量了下許久未見的小殿下,於心中歎息。當年他帶著竇皖前去中山國時,可萬萬沒有想到局勢會是如今這個走向。竇嬰是竇皖的從父,還是精挑細選決定由他支撐竇家、傳承竇家火苗之人,但竇皖如今以叛逆之舉將自己暴露在了帝王的視線裏,又靠自己在軍中占下一個位置。種種舉動都證明他不再是適合當做火苗的人。為傳遞火種,定然要選擇一低調之人,竇皖這種大喇喇在帝皇麵前曝光的當然不作數。如今竇皖這一叛逆之舉,雖然未嚐不可為竇家搏一下,但被打亂了所有計劃的竇嬰確實好奇竇皖為何會突然如此,依照他的性格,竇皖當不是這種會沉迷於功名利祿又喜好刀光劍影之人。所以在之前漁陽大捷之後就寫信過去問了情況。竇皖沒多說,對於他的問詢也隻答曰自己有了想要追逐的目標。他小小年紀能有什麽追逐的目標,竇皖也是從這個年歲走來的,當然清楚。男兒郎一門心思去那個火爐裏走上一圈要麽就是為了建功立業,要麽是為了心中抱負。前者也罷,後者竇皖可從來不曾說過。竇嬰撬不開從子的嘴,但是總能從旁人那裏抓住些端倪。竇皖在中山國可不是孤家寡人一個,身邊也留了不少伺候的人,這些人閑著沒事不會給他打小報告,但是當他派人去問的時候也不會幫忙瞞著。竇皖性格再沉穩,也不過是黃毛小兒,尤其是早期情緒波動還較大,自是露出了端倪。竇嬰仔細聯想,一一排查,查著查著可不就查到了最了不得的那個人身上了嗎。但他信息落後了一步,隻以為自家小子是心動了然後自卑遠遠逃開,而且據說臨走之前兩人關係極為古怪,腦洞比較大的竇嬰一想可不是就慌了。指不定自家臭小子是自薦枕席呢,結果被拒絕了,然後羞憤跑走啊。然後他生怕自己弄錯,等竇皖入京了又含蓄一問。他一問竇皖自然不會否認,在心中敲定後看著竇皖憔悴(因長途跋涉)又悲傷(回程時候要和小殿下錯過,下次再見不知幾何)的神情,竇嬰就悟了,當下就恨不得把從子揍一頓。揍是不能揍的,竇皖得回去,和來的時候一樣也有時間限製,竇嬰隻能罰他回到軍營後將《道德經》抄個五十遍,一個字都不許少。竇皖乖乖應了,可縱然他態度溫順也不能消減掉竇嬰的惱火。你說自家小子好男風也就罷了,看中誰不好,偏偏看中中山王。中山王是何等身份?外頭的官吏不知道,他們這些帝王親近些的都曉得,這是當今心尖尖上最得意的兒子之一。沒見周亞夫這廝現在見到陛下炫耀兒子都能默不作聲闔目靜聽了嗎?都是被磋磨出來的。如果被陛下知道自家從子誘哄人去走了這路子,難保曾經被先帝男寵擺過一道的陛下怎麽想。幸好兩人還沒成,否則他們竇家隻怕要被穿小鞋。竇嬰對於自家從子騷擾殿下一頓致歉,說到最後夏安然隱隱約約聽出了其中不對,又試探了幾句就大概知道了當中的症結,他的表情頓時變得微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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