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因為很少參加這個場麵的緣故,劉發的動作極為僵硬,他非常地放不開。旁的人是在整個廳堂來回遊弋,畢竟這裏呈現一個長條形的造型,如果一直站在原地,後麵的人就看不到你了,讓客人伸著脖子看多失禮呀,所以大家基本都會盡量多轉幾圈增加些觀眾投入度,偶爾還會來個配合性動作,譬如在一個漂亮回旋之後偷走別人桌上的酒盞什麽的。偏偏劉發的動作格外僵硬,乍一看他就是一隻在原地磨蹭,挪來挪去就是不去別的地方。而且動作格外好笑,就像是他自己給自己設定了一個隻有自己看得見的透明框子,整個人都被限定在了裏頭。就連走步也是一小步一小步地踱著走,在夏安然看來,這有點像是機械舞。在現代應該配上音樂酷炫的舞蹈動作,如今配上雅樂就顯得非常滑稽,就連侍奉竇太後的侍者都在偷笑。劉啟也是笑得隻拍桌子,以他的性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已經極為難得。等到一舞結束,劉啟擦掉了笑出來的淚花,點了點站在中間作揖的兒子,“你這是什麽舞?可是自創的?”明明方才是一番並不算激烈的舞蹈動作,劉發麵上卻滲出了許多汗水,他躬身道:“回父皇,這不是兒子自創的,兒跳的就是雅樂。”“朕可沒見過你這樣的雅樂,”劉啟麵上的笑意稍稍淡了些,他擺擺手,“你這束手束腳的,哪兒有雅樂的模樣。”雅樂本身是祭神曲,雖然時間到了景帝朝,已經漸漸淪落為了尋常宴會時候也可以被品悅的觀賞舞,但是其本身莊嚴性並不減。會奏雅樂的本身也是較為正式的宴會了。劉啟本人又格外喜歡雅樂,於是聽到兒子這般說方才歡快的心情便淡去了些,加上他本來也不算太喜歡這個出生在意料之外的兒子。哪知道劉發說出了他意料之外的話。“回父皇,兒子自知此次朝拜便日日勤練舞蹈,奈何宮室太小,久而久之便成了這般模樣,兒知罪。”居然還能這樣——在場的諸侯王們齊齊在心中彈出了這句話。長沙王的封國地域的確是在諸侯王中算小的,尤其是其特殊的地形決定了其平原、可耕種麵積更少。但這是因為長沙國的鄰國就是南越國。作為劉啟時刻警戒並且想要奪回的土地,原本的長沙國在輪到劉發手裏的時候便被削去了好些個郡縣,那些郡縣都被充入了直接歸屬中央管轄的尋常郡縣。並且朝廷向其駐兵。屯兵自然要屯糧。既然要屯糧,那自然分過去的都是好土地。如此一來,長沙國就很尷尬了。說說是一個封國,結果到手的全是問題區域,好地方都被老爹拿走啦!這個老爹幹的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但不滿意也沒地方說理去,誰讓劉發的母親本身也不得寵,其母唐姬本身是四五八三位皇子生母程姬的身邊伺候的侍女,隻不過因為那次景帝來找程姬的時候,程姬來了例假,便將唐姬送了上去。劉啟對唐姬當然沒有感情,他也不缺兒子,皇六子又排在中間,很快,得寵的賈夫人就為帝王生下了他們的第一個兒子。皇七子誕生,六子作為短暫的幼子生涯結束,自然很快就再也得不到老父親的關注,但好在薄皇後對於子嗣們照顧也看得仔細,劉發和他的母親才算沒有因此被慢待。既然沒什麽感情,在安排封地時候他當然也沒什麽內疚不內疚的。畢竟按照如今的規矩,給你封國已經是不錯的待遇啦!但封國再小,王宮也小不到哪兒去,畢竟每個皇子就藩時候都有帶走一筆建築資金來著,越是貧窮的地方,勞動力越是低廉,照理說劉發帶著這筆錢也能造一個不錯的宮殿了。至於此後再如何修整,那是另外一回事。大家起步條件都差不多,自然也對於剛剛就藩時候的情況心知肚明。可以啊,劉發,還以為你是個老實人,沒想到你才是最狡猾的!劉發此舉完全是在唱苦情戲,向老爹訴苦呢——爹啊,你看我過的日子太不是人過的了,連胳膊腿都伸不直呀!您看看能不能給個大些的地方唄?這番明晃晃的賣慘,劉啟自然看得明白,他被氣笑了,擺擺手又點點這個兒子,“你呀你……”但是兒子豁出了臉皮來要地,他也不能完全不給兒子麵子,否則也有些說不過去。再考慮到兒子這次交上來的“作業”也算是言之有物,那製糖之法也確實有利可圖,如果運作得好,也不失為一生財之道。如此種種念頭在帝王腦中隻幾個轉息,麵子上是一點都沒看出他剛剛做了一番頭腦風暴的。當下,劉啟又撥給了兒子三個縣,充入長沙國境。但如此一來,劉啟也生怕後麵幾個兒子有樣學樣,趕緊尋了個借口結束了晚宴。這場宴會最後的贏家就兩個人。一個是得到了一把古琴的夏安然,另一個就是得到了足足三個縣的劉發。在退場的時候,排在劉發前頭的兄長們在經過他的時候眼仁裏頭均都明晃晃寫著「看不出來啊你小子!」的眼神。比劉發小的幾個皇子也都在他背後用小眼神戳他。畢竟風頭就這麽被搶完了不說,咱們的表演機會還被剝奪了,這叫個什麽事啊!劉發……劉發才不管呢!劉發快要樂壞啦!他這次的舉動也是賭了一把,一個不好就是被老爹徹底厭棄,但他還是和長沙國丞相商量後下此決定的。長沙國地理位置著實不好,北邊有雲夢澤不斷擴張向他們這裏侵蝕,南邊有南越國虎視眈眈,長沙國內還有山石聳立,大川澤澤,平原地帶很少,除了種植成本高之外,還帶來了治安管理上頭的壓力。這些壓力使得長沙國的軍費開支非常龐大,除了沒事就要上山掃林抓捕野人和盜匪之外,長沙國本身還要堅持練兵爭取拿下南越。雖然最近雙方的摩擦減少了不少,但是長沙國丞相也好,中尉也罷,反正自打劉發就藩以來,耳朵聽到的眼睛看到的就是南越南越南越。丞相沒事幹的時候就在琢磨地圖,中尉沒事幹的時候就上山研究水勢,還要操練水兵,這些可都是錢。長沙國國土麵積小,稅務的大頭——人頭稅本來就不高,沒辦法開源,節流又做不到,結果就是兵士盡量自給自足,他們長期掃山的同時還要自己在山上捕獵充當軍糧。真的,這種待遇拿到任何一個國家的國兵麵前都是要掬一把辛酸淚的。長沙國的軍隊貼心地盡量不給長沙國岌岌可危的財政造成負擔,但劉發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他雖然不得寵,但好歹也是宮廷裏麵長大的,自然也能從蛛絲馬跡中知曉南越國是老父親心底的一根刺,僅次於匈奴的一根刺。南宮這次和親,顯然就是父親想要暫且穩住北邊。穩住北邊的目的是什麽?自然是要解決掉南邊的威脅。所以他在和王國的屬臣商量了好些日子之後,終於還是準備鋌而走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故宮裝貓的日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洛娜215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洛娜215並收藏我在故宮裝貓的日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