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小國王搖搖頭示意無妨,他伸手抓起了一個陽信這邊的茶點塞進了嘴裏。陽信這兒是酥餅, 應當用了牛乳,奶香十足。“弟正好餓了,來蹭阿姊一頓吃食。”見他喜歡,陽信便將自己麵前的酥餅也讓給了弟弟,隨後她揮退了宮人,托腮問道:“南宮同你說了什麽?”“沒什麽……”夏安然回憶了下,道,“說了一些和親後的事……”陽信聞言沉默,一直到夏安然吃了第二塊餅子才慢慢說道:“其實本該是我去的。”少年拿著餅子的手一頓,碎屑頓時灑落了些下來,他低著頭沒有接話。陽信公主這時候也不需要旁人接話,她隻是想要找一個發泄的窗口罷了。夏安然安安靜靜地當一個傾聽者,聽這位長姐慢慢將自己這些日子來的心路曆程吐露出來。從去歲匈奴來求親之後到她嫁給曹壽之前,陽信公主一直是在恐慌之中度過。雖然對內已經確定了南宮出嫁,可對外並沒有明言,所以陽信其實一直有些害怕自己會被抬上去頂替。雖然她心裏頭也清楚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已經有了婚約,還是景帝的長女,對方還是開國功臣的子嗣,又是侯爵,但怕就怕這萬一。倘若南宮在此時重病一場,亦或者真如妹妹所說的毀了容顏,那她勢必要頂上。妹妹有沒有這樣的想法,她不知道。但將心比心,陽信覺得如果是她,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不去和親。嫁給一個比她大那麽多歲的男人,甚至在他死之後還有可能要嫁給他們的“兒子”,兒子死了還得嫁給“孫子”。這讓身為皇長女的她如何忍受?這樣的人還有何尊嚴可言,不過是男人間的生育機器罷了。不單單如此,還有完全陌生的國度,那裏的每個人都會是她的“仇人”,在那裏她機會孤立無援。她不再是大漢的公主,而是大漢派來和親的一個禮物,這是她絕對受不了的。所以她一力促進了他和曹壽的昏禮提早,便是要防著妹妹。但是……令她意外的是,她的妹妹在其中並沒有動任何手腳,在最初的幾日頹喪後,她以飛一樣的速度開始了成長。南宮甚至開始主動學習匈奴的語言,在漢宮中訓練騎射,特地求父王派來知曉匈奴習俗的人,還讓人為她烹煮匈奴那邊的菜肴。那麽腥膻的牛乳,南宮亦是強迫自己飲下。阿妹如此種種,反倒顯出了她的卑劣。她是長公主,雖然父母均是節儉,但到她妝匣中的昂貴首飾卻從來都比妹妹們更好,就連竇太後也時常對她有所賞賜。但在這時候,她卻將壓力全權交給了樣樣不如自己的妹妹,甚至還以險惡的用心來揣度她。最後鏡子裏麵照出的,全是她自己自私又醜陋的麵容。“我不如阿妹。”陽信蔫蔫說道,“我若是阿妹這般,定會想盡辦法攪黃這事,縱是一輩子不嫁,也不會去匈奴。”“就算去了,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回來,斷不會想盡辦法……去適應。”夏安然抬眼看她,見這個少女完全沒有新婚女子的喜悅,眉宇間全是被這份壓力和內疚壓迫的疲累。他細細打量了少女片刻後,柔軟了眉眼,勸道:“阿姊,與其盯著過去,不如著眼未來……”他語音輕柔,卻帶著濃濃蠱惑,“阿姊要不要來和我一起幫二姊的忙?”對於弟弟的邀請,陽信沒有直接答應,她在沉吟片刻後還是表示自己先考慮一下再說,夏安然便體貼地將空間留給了這位公主。陽信的決定究竟如何,夏安然其實沒有多大的把握,因為她其實沒有必要牽扯入這一係列的事件中。作為一個漢景帝的長女,陽信公主雖未被受封長公主,但也是遲早的事情。大長公主等同於列候,無論是政治地位還是封邑待遇均是如此,雖然不能上朝,但是她們依然有幹涉政治的權利。和外戚不同,於帝王而言,她們是自己人,是可以信賴的對象,且其獨特的女性視角能夠看到的情況和以男性為主的朝堂並不一樣。就譬如如今西漢王朝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長公主劉嫖吧,她的意見,就連景帝也會時常采納。夏安然想要拉攏陽信,正是看在了她的這一號召力和政治資本上麵。從南宮公主的隻言片語中,他已然知曉這位公主入匈後的定位。雖不知是父皇的意思,還是南宮公主自己的想法,她入草原很明顯是帶著目的的,這份目的顯然並不輕省。在景帝活著的時候還好,對於這個女兒景帝定然心中有數。但是如果換了帝王,即便劉彘記住了這個被迫去和親的南宮姐姐,並且他還記得自己要奪回姐姐的大宏願,但他作為帝王總有萬千的不得已。南宮若是當真能夠成為紮在匈奴王庭的一根尖刺,那麽漢帝國還會舍得將她帶回嗎?那時的南宮公主隻怕已經不再是大漢帝國被迫和親的可憐公主,而是一份珍貴訊息的符號。屆時,對阿姊的記憶已經淡下來的劉彘,又是否能夠初心不改呢?夏安然沒有去賭這一份人心的打算,他想要盡可能得拉動同盟,屆時可以為小公主說話的同盟。陽信公主就是天然同盟。作為未來的長公主,又是南宮和劉彘的姐姐,她自然有著她獨特的影響力。而在走到那一步之前,他們還要攜手促進一件事——漢匈貿易的暢通。漢景帝初開漢匈互市,但是這部分貿易主體還是讓匈奴來到漢人的邊境,雖然對於漢人來說,這樣安全性更高,畢竟草原對於漢人來說過於神秘。這也是他們能夠接觸到匈奴商人的第一步,通過這樣的交流可以獲取一部分情報,但是這部分情報是有限度的。有些訊息是必須要靠親身去接觸後才能夠了解。譬如就算書上告訴你遇到沙漠中會有流沙,流沙是什麽模樣的,遇到流沙該有什麽反應,但第一次遇見的人絕對不會意識到這就是流沙,更不可能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該如何操作,以及如何脫離這個險境。“故而,如果要了解匈奴的生活、習俗,還是必須要到他們的生活中去。”夏安然如此對他的弟弟說,“讓匈奴來到邊境進行貿易不是長遠之計,還是要想法子促成漢人的商隊可以進入草原。”“即便是被匈奴人監視。”劉彘正嘬著裹了糖衣的麻花,聽得連連點頭,麻花質地堅硬,尤其外頭的糖漿幹了之後特別硬,小豆丁的小米牙一下子咬不動,就隻能嘬軟了再吃。但即便如此麻煩,他依然在口含麻花的道路上樂此不疲地走了下去。“但粟,”小孩子含含糊糊得說道,“匈奴商隊也有可能來打探我們的消息呀?”“嗯。所以彘兒會害怕嗎?”劉彘聞言小眉頭挑得飛高,圓眼睛瞪大,也捏起了小拳頭,立刻擺出了我超凶的姿態。他奶凶奶凶地說道,“彘兒才不會怕呢,不就是間諜嗎?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刀磨得快還是他們的間諜生得多。”小豆丁處理問題的方式很簡單,也很粗暴,但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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