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非於此最為敏感,他當即指出了這個問題,“若如阿勝所想實行,消息人皆可看,皆可取,要如何防著細作?”幾個年長的藩王都想了這點,以前人到人傳遞信件,雖然必然有可能會有消息遺漏,但是抓到人也更加容易。但是如果按照夏安然的說法,將信息布告,細作藏在人群之中,要如何找到人?就算發現了消息有問題順著收件人去找,但若細作狡猾,寄件時候隨便寫上一個並不存在的地址,或者根本不存在的收件人呢?小國王神秘一笑,他將劉小豬推到人前,說:“彘兒有想到解決方法哦!”劉小豬麵對兄長們的灼灼目光,絲毫不怯場。方法其實很簡單,換一下展示方法就好,消息藏在信封內部,對外僅展示收件人地址和姓名,讓收件人自己來領取。說著,他還甩著小胖手給兄長們展示了一下要怎麽將一張紙折疊成為一個能夠在內部書寫,又能當做包裝的信封,在用膠水粘好之後可以將它直接貼在榜子上,成本極其低廉。夏安然讚賞地拍了拍踮起腳將信封貼在板子上的弟弟的肩膀,然後向各位兄長們繼續安利,“中山國內已經開始試運行……利潤極大。”雖然他並未明說,但是了解弟弟賺錢能力的幾個兄長齊齊眼睛一眯,這個模式十分簡單,本身也可以仿照,幾人心中都將此事記在了心裏,但是是否實行……待定。中山國的封地麵積廣袤,且為南北走向,最南端到最北端要走上七八日,所以這種花點錢傳個口信的行為很有市場,別的封國……譬如趙國,這種地形比較圓潤的就沒什麽意義,倒是國和國之間連通的可以商量。對於自己有馬隊的小國王們來說,多這項業務需要增加的成本微乎其微,但總體來說……他們覺得也沒多大意義。不知道文件傳遞在快遞業利潤有多大的小國王們在心中迅速將之劃為雞肋。會議主持人河間王點頭表示了解了弟弟的功績,三言兩語將小國王寫的亂七八糟的報告書重新整理完之後揮手示意下一個。下一個登場的就是長沙王劉發。河間王看著這個不太熟悉的弟弟直接開口,“糖板為何物?白糖、赤糖又為何物?”創造名詞的時候都不寫個備注的嗎?現在的弟弟都那麽熊的?其實,這個名詞是中山王告知的,所以,長沙王就以為這就是中原的新名詞。完全被弟弟牽連的劉發正猶豫,這些個名詞要如何解釋?太傷腦筋了。最後,劉發覺得用語言說不太清,幹脆掏了下自己的行李,拿出了實物展示給了兄弟們看。如果說看到糖塊時候,幾個兄長還能保持冷靜,但等盒子被打開顯露出了白得像雪一樣的糖之時,他們個個都瞪大了眼睛。尤其在小皇子們取了茶點直接蘸糖塞進嘴裏試吃之後,入口純粹且極其飽滿的甜蜜滋味瞬間讓小少年們爆發出了極大的熱情——如何市?這不僅僅是顏控的問題,還有白糖的味道的確是要比紅糖更加清冽更加純粹一些。在皇子們看來,這種更加清雅的味道便是他們想要追求的甜蜜滋味。“什麽白糖!”河間王對此發表批評,“此物清甜,貌似霜雪,兄以為當命名糖霜。”文化人的話一出口立刻得到了兄弟們的一致認可。河間王看了眼長沙王,後者被他看得汗毛一炸,立刻點頭表示謝兄長更名,糖霜之名確實比白糖好聽不少。河間王立刻落筆,將這名字從劉發的小本本上頭改掉了。夏安然悄悄翻了個白眼,不是很想理會這些圍繞著糖罐子做文章的兄長們,他視線流轉,注意到了弟弟對著糖罐子那垂涎的眼神,頓時好氣又好笑。“阿兄可是有餓著你啦!”夏安然湊過去,捏捏劉彘快要淌下口水來的腮幫子。劉彘立刻咕嘟一聲將口水咽下,很是氣短地看了哥哥一眼,那小眼神明明白白——阿兄你不給我吃糖!中山國的蔗糖和糖漿儲備不多,畢竟中山國的所在地並不適宜種植甘蔗,要吃甜,要麽就養蜂蜜,要麽就隻能采買。但雖然甘蔗不行,黍卻可以種。黍在現代有一個大家更為熟悉的名字,叫做高粱。作為已經被排出五穀陣列的作物,除了極少數地區,基本已經不再種植高粱,即便種植,其身份也是經濟作物。理由很簡單,它雖然產量不低,但比不過稻麥;且口味苦澀,適口性差。除了對環境要求低之外,基本不具備優勢。而在西漢,在國家以粟米作為主要計算單位後,能種粟的地方都種了粟,粟黍的種植環境也差不多,如此一來,黍自然漸漸退出了市場。而且黍還有一個談不上是缺點的缺點,它的果實——也就是糜子,非常受雀鳥類的歡迎。如果大規模種植的話,對於農人來說要從雀鳥口中搶糧在無法快速、大規模集約化收獲的西漢是非常難的一件事。這一點是郅都在他試著種植黍的時候告訴他的。比起大顆粒的麥子和水稻,小顆粒的黍實在太難保衛,而且脫粒的難度也很高。久而久之,少數種植黍的要麽是地實在不適合,要麽就是用來釀酒,黍糖分高,在釀酒的過程中其能夠給各種分子提供大量的能量轉換資源,也因此黍酒的滋味會比旁的作物釀出來的酒滋味更加醇厚一些。而造成黍口感不好的單寧也會在這一過程中被轉化,成為一種特殊的香氣。這也是後世中國的白酒幾乎是高粱酒的天下的原因。但夏安然當時種植黍可不是為了釀酒,他是為了黍的杆子。黍的杆子糖分很高,尤其在其灌漿期的時候砍下,其糖度甚至可以跟很多水果相媲美。在夏安然小的時候,街上還經常會售賣這一種叫做“甜蘆粟”的植物,比一根手指稍粗,外表呈現青翠的綠色,是和甘蔗一樣嚼著吃。在大天朝基建還沒有開始發威的時代,當時甘蔗還是一種較為奢侈的南方植物,而甜蘆粟這種生長在北方,耐貧瘠、耐鹽堿,咋咋都能活的植物在當時很是滿足了小朋友們的饞嘴。當然,它的糖度比不過甘蔗,且皮厚鋒利,無法用刨子去皮隻能上嘴啃咬,很容易磨破嘴皮。是以,在後來甘蔗進入北方市場後,甜蘆粟就漸漸少了,隻有懷念童年的人會跑到農家裏頭特地買了吃,基本不做大型商業化種植。而就算是農家,也多為種著玩罷了。當然,現代吃的品種是經過改良後的甜高粱,和原生高粱還是有所區別,但和現在同樣沒有經過改良的甘蔗相比,夏安然覺得高粱杆子的含糖量應該也沒差多少。沒錯,小國王種高粱是想要榨糖吃的。但當他實在嘴饞,偷偷摸摸砍斷了高粱咬著吃的時候,正好被劉小豬抓了個正著。為了堵住弟弟的嘴,夏安然悄悄分過去了一根高粱杆子,然後兄弟二人齊齊被這種清雅的甜味所折服,沒忍住,又悄悄砍了好幾根杆子直接吧唧吧唧幹嚼下肚了。此後,劉彘就一直等著高粱灌漿,因為阿兄說那時候更加好吃。但很可惜的是,他沒等到。這些高粱被拿來製作成青貯飼料了。因為漢匈貿易的關係,中山國多了大量的牲畜,這些牲畜每天要消耗的飼料極為可觀,按照原本的儲備自然是無法滿足它們需求的。當時小國王為了飼料也是操碎了心,到處轉圈圈磨地板,最後視線就落在了快要成熟的高粱杆子上頭。他是真的掙紮過的,畢竟如果真的能用黍杆製糖,那麽其利益定當不菲,這樣的經濟作物拿來做飼料多少還是有些浪費。奈何時不我待啊。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