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劉彭祖濃眉緊鎖,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便狐疑地看向了竇皖。此時,他們正在大道附近的樹林暫歇, 此處草木蔥鬱,的確是野豬喜歡待著的地方,隻是這裏到底靠近大道,車馬川流且常有兵士巡邏,野生動物應當不會主動靠近。然而竇皖麵色真誠,不似作偽,劉彭祖無意在這一點上多做計較。於是,趙王殿下便拎著一臉慘兮兮的弟弟就往車架的方向走,還順手將手中的長劍塞到了弟弟的懷裏讓他抱著,然後路上看到了探頭探腦的劉小豬便又多拎了一隻。看到劉彘的時候,他心裏頭已經有八成把握這野豬之事是假的了。估計是自家十弟找的借口。當哥哥的看破不說破,反正教訓弟弟的目的已經達到,在屬從下頭給個麵子也無妨。再不好好修理弟弟一頓,他怕是要上天了。自家弟弟長著個聰明的腦袋瓜子,偏偏不知道藏拙,現在頂頭是自家老爹還好,要是新王登基了,哪個能容得下他?還皮皮皮,也不怕哪天皮斷腿。也不知道太傅是怎麽教的,他印象裏麵的弟弟還是很成熟穩重的,就一個錯眼,人就朝著奇怪的方向長了。凶殘的哥哥心裏頭正排演著如何將長成歪脖子樹的弟弟拗回來時,便聽聞一聲驚呼:“殿下小心,有彘!”劉彭祖眸光一利,將手中的兩個弟弟都往身後塞去,然後順手抽出了被夏安然抱著的長劍,眸光鋒利。劉彭祖要教育弟弟自然不會太靠近人群,免得弟弟麵子掛不住。因此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距離大部隊稍稍有些距離,而現在這不過十來米的距離便成了一道鴻溝。方才那人的驚呼為野豬指明了方向。冬春交接之際,野豬都在求偶期,公豬為了拱衛地盤保護幼崽,性格本就狂暴。別說這邊都是小少年了,就算這邊都是壯漢,野豬莽脾氣一發也要衝過來。都是一身腱子肉,誰怕誰啊?反正人類再壯也沒有我壯,來啊,來對衝啊!這一窩組團衝過來的是一個一頭公豬、三頭母豬和一窩小豬組成的野豬家族。公豬將獠牙已經對準了劉彭祖,顯然他舉著兵器的動作已經被視作挑釁。於是,野豬腳下踩塵,目露凶光,急速向著劉彭祖衝了過去。劉彭祖深吸一口氣前進一步雙手握劍,他沉聲對後麵兩個弟弟吩咐:“爾等速速正身倒跑,為兄來擋住野豬。”“阿兄?”劉彘小聲叫喚。劉彭祖隨即厲聲輕斥。他內心隻覺得緊張不已,額角更是滲出了冷汗,但是在弟弟們麵前還是要努力撐住顏麵,“莫要多說,趕緊後撤,吾為兄,自當……”他話還沒說完,就聽破空聲傳來,正在長途奔襲的野豬慘叫一聲,鼻子上紮了一根精巧的小箭。它停下了腳步瘋狂甩頭想要將箭矢摔落,但箭矢卻紮得很穩,見一時甩不掉,野豬看著幾個兩腳獸的眼神頓時閃出了凶光。成年的野豬在野外喜好滾泥,平日裏還會在樹上磨蹭以將皮膚表層的泥麵摩擦均勻,這些泥在幹涸之後便成為了它們全天然的鎧甲,甚至可以說是刀箭不入的程度。尋常獵戶若是在野外看到野豬第一反應絕對是上樹。若非實在沒辦法,他們定然不會和這些將近兩百公斤的大家夥硬碰硬,就是因為這一身“鎧甲”。但野豬絕無可能武裝到鼻子,因為鼻子是它們的尋食器官,上頭布滿了各種血管和神經,如果往鼻子上裹泥就會影響它們尋食。不過這一箭完全是因為湊巧。劉彘摸了摸自己的小手弩,對於自己射歪了有些害羞,其實,其實……他瞄準的時候野豬的眼睛。手弩是夏安然臨行前給弟弟配備的小武器,就是怕路上有個什麽意外,但是這東西雖小,殺傷力卻也不小,小國王生怕弟弟一時興起拿它出來玩耍傷到人,便和弟弟又有“約法三章”。當中就有一條是除非事態緊急,非兄長允許不得用,劉彘方才一聲其實叫的不是趙王,而是夏安然來著。被解封小弓弩後的劉彘可興奮壞了,絲毫沒有“自相殘殺”內疚感的劉小豬又往小手弩裏頭塞了一根弓失,躍躍欲試地再次對準了豬眼睛……阿兄曾經說過,任何野獸的弱點都是眼睛,隻要它們失去了視覺……但還沒等他完成瞄準,小豆丁就被兄長直接攔腰抱了起來。夏安然抱著弟弟腰身一轉就將他往石頭後麵塞了進去,然後他自己拔刀出鞘,和竇皖、劉彭祖呈三角態勢擋在了劉彘藏身的石頭前麵。三個少年人背對劉彘將他牢牢護在背後,麵對刨地準備衝刺的野豬,夏安然還抽空將手中環首刀和劉彭祖那象征意義大過於實用價值的寶劍換了一下。還未等劉彭祖因弟弟的胡來而扭頭瞪他,野豬家族便在公豬的憤怒嚎叫聲中衝上前來。等到三位王國丞相帶軍趕到時,便見到三個小少年絲毫無畏地迎戰四頭大彘,而膠東王則躲在石頭後用小弩抿著小嘴放冷箭的場景。春雪未融,大漢朝最尊貴的宮殿群落內,妃色的宮殿象征這此處主人獨一無二的身份。此間主人此時一臉倦容,在這個乍暖還寒時依然披著大氅,捧著暖爐,隻消打一個照麵便知曉她身體狀況不佳。但她麵上卻依然掛著笑,看著滿屋子的鶯鶯燕燕們在她的殿中互相調笑,並未表現出一絲軟弱。“要說來啊,這還是殿下們第一次朝見,我這心裏多少有些不是太穩當。”一個麵容豔麗的女子輕輕歎了口氣,“不知道四殿下,五殿下和八殿下可是趕在一塊來了?我聽聞按照規矩……我們這些當母妃的,一次隻能見一位殿下?最多不可超過三次?”她掰了掰手指,歎道:“一共不過二十來日,還要舍去殿下們吃宴的時間……這可怎麽排得過來?”“姐姐,你可千萬不能偏心,寧可大家都少見一次,也不能有個輕省。”一女子細聲細氣地說道。“哦?妹妹這是如何說的?”“哎,姐姐有所不知,我那幾個孩兒,雖然年歲還小,卻已是要講究公平,”女子蹙眉歎息,似有萬千無奈,“他們尚不過車輪,便要我這個母親給他們以公平,莫要說三位殿下了,常言道,不患寡……就患不均啊。”她這話一說,堂內的女人們都似有似無地將目光從這張光彩照人的麵上掃過,女子恍若未覺,麵上依舊是恰到好處的體貼,而被她勸說之人卻是覺得喉嚨一哽。景帝後宮美人眾多,但是要論得意的卻也沒幾個,程姬恰恰是其中之一。無他,她曾經將帝王的注意力從栗姬那邊奪過來,更是生下了三位皇子,其中江都王劉非更是殿下如今的幾位皇子中最亮眼的一位。七國之亂時,劉非不過十七歲便為父分憂帶兵鎮壓叛亂,戰功彪悍,因為這點,劉非便被劉啟從汝南王遷為江都王,所治為昔日吳國之地,極為富庶。這可是諸位皇子中獨一份。而且程姬有三個兒子,皆都封王,這點便足以她傲視群妃了,就算是在栗姬麵前也絕不遜色。栗姬算什麽,她的孩兒們不過占了個排名罷了,論勇武比不過她的非兒,論能幹比不過她的餘兒,論聰慧也比不過她的端兒。但唯獨有一人她卻是要矮個頭的,便是方才發言的王皃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