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偶爾也會有不知情的野馬群撒著歡跑過來,這些馬,那肯定是一匹都不會被放過的。這些野馬被捕獲後會交由專業的馴養部門進行照顧,順便配種。每年春天這些小公馬們的負擔都可重了。但正是因為這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大漢的馬匹才能從漢初同樣花色都湊不齊的窘境,發展到如今可以讓劉小豬挑挑揀揀的程度。夏安然哼了一聲,示意小豬仔繼續躺著去,他還沒消氣呢,這事沒那麽容易結束。劉彘見得不到便宜氣呼呼地回了原地,他捧起一冊竹卷憤憤翻閱,初時隻翻得竹卷嘩啦作響,片刻後他就沉靜在了圖書之中。夏安然唇角微揚,馬車內一時之間靜謐了下來,氣氛正好。……哪料不過數息,忽而眾人便聽到一聲低聲咆哮,劉彘被驚了一下,立刻就想要湊到窗口,夏安然手快將他摟在了懷中,二人齊齊遠離窗口所在的位置,夏安然手一掏,短刀出鞘。他輕輕捂著弟弟的嘴,側耳向著窗外聽了半響,外頭傳來了明顯的兵器頓地聲。不過動靜並不亂,情況應當並不危機。此時,已經有親兵來稟。見到麵色沉著手握短刀戒備的小國王時,親兵亦是一愣,隨即下馬抱拳道:“殿下,前頭有兩隻大蟲打起來了。”說是打起來的,實際上就目前情況來看,更像是在吵架。夏安然和劉彘在護衛下下了馬車,便清晰聽到了山林之中低沉的咆哮聲。明顯是有兩頭,一個聲音更為悠閑,也更加低沉,另一頭則稍顯焦急,音量也更高。而隨著時間流逝,後一頭老虎的聲音愈加急促,明顯已經失去耐心。會出現在中山國出現的虎種唯有世界上最大的貓科動物——東北虎。當林地裏當之無愧的王者發出憤怒的咆哮聲時,馬車套著的四匹馬連帶被騎童牽著的屬於夏安然的匈奴馬都開始躁動起來。套車的四馬經過訓練,不容易受驚,但這種訓練並不能磨滅它們的生物本性,但好在車夫反應飛快,他嘴唇彈動,發出一連串的短促音律,加上身上拴著木架,一定程度上也安撫了它們。倒是匈奴馬……它四蹄頻繁踱步,甩動鬃毛,甚至有了人立的趨向,似乎想要脫離身上的桎梏撒腿狂奔,騎童不得不花費大量力氣拉住它。最後邊上的兵士也上前幫忙壓製,才算勉強將這匹馬給壓了下來,被牢牢按在地麵上的匈奴馬隻能原地踏步,格外不安。夏安然靜靜看著這一切,再打量了下隨行的整個車馬隊的情況,心中多少有了幾分猜測。他微微側首問來傳信的兵哥:“草原上有虎嗎?”兵哥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他摸摸頭,仔細回想了半天,“應該沒有吧……”夏安然沉吟片刻,抬手招來侍從,他讓人尋找了之前去代郡和匈奴做物資交換生意的官員,然後問了匆匆趕來的小吏一個他怎麽也沒有預料到的問題——“可曾在互市上見到過虎皮?”“沒,沒有。”小吏仔細回想半天,然後很確定地回答道,“殿下,草原上應當是沒有老虎的,此前有商隊用一張虎皮換來了數十匹駿馬,匈奴人看著虎皮起初都不敢相信居然還有那麽大的猛獸。連連驚歎。”“既如此……”夏安然遠遠看著依然在吵架,距離發展到鬥毆應該不遠了的山林,“那為什麽沒有見過老虎的匈奴馬會恐懼?”他這個問題讓在場眾人齊齊一愣,大家都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片刻後,就聽一少年人答道:“可能是因為沒聽過這聲音吧。”竇皖快步走到小國王身邊:“殿下。”夏安然衝他點點頭,見他沒有騎馬便知道竇皖的馬也受了影響。竇皖的馬是竇嬰送給他從子的。竇嬰家財萬貫,送來的馬自然也是好馬。而如今情況無疑也證明了他的話。因為沒聽過這聲音而心生恐懼……也不是不可能。作為食草有蹄類,馬其實是非常膽小的生物,所以沒有經過訓練的馬非常容易受驚,這是它的體質所決定的。馬匹的可視區域非常大,兩眼可視麵非常寬廣,幾乎隻有臀部是它的盲區,但同時它的眼睛很難聚焦,所以在馬看來任何一樣突來的東西都充滿了威脅。而且它們的眼睛所看到的東西會分開處理信息,也就是說,它可能會因為看到同一樣東西而受驚兩次。這是夏安然在看動物世界時候知道的信息。另一方麵,馬的聽力極其出眾,他們聽到的虎嘯在馬兒們的耳朵裏麵可能如同雷鳴一般。對了,這個團隊中的馬匹大部分應當也沒有見過虎,它們基本上都是跑馬場養出來的,而它們同樣對虎嘯有反應。這難道是草食群居動物,對於肉食類動物的吼叫的本能恐慌?夏安然摸著下巴思考了下,此時整個隊伍已經完全停滯了下來,兵士們不需要指揮,就已經全數拿起了武器嚴陣以待。當兩頭老虎因為談不攏而愈加憤怒的時候,這一支隊伍中馬匹的騷亂也更加明顯。程不識忙讓騎兵下馬,安撫且桎梏住馬匹,同時他快步前來勸說夏安然和劉彘走得稍遠一些。他麵色沉肅得調整軍隊排列,一次挑戰兩頭憤怒大蟲的情況超過了他之前的設想,他原先的計劃被全數推翻,此處又是山林穀地地形,他們所處的位置地勢低,長兵也不方便發揮,騎兵也無法發揮。他一咬牙,決定放棄此前的練兵計劃,“弓手列陣。”正當他想著該如何將這兩匹猛虎逼出之時,忽見麵前橫亙而出了一隻手,夏安然止住了他排兵布陣的動作,言道“中尉稍待。本王要做一個實驗。”小國王讓人取來了號角。號角是去歲中山國開擇才試時被雕刻出來的,當時是為了震懾住中山國的世家大族,也是為了給儀式增添莊嚴度。小國王沒有擺官威的愛好,他平時連袍子都懶得穿,就連國王車架都很少動用,這東西在後來就被束之高閣,這次也是因為可能有需求而帶上的。現在被拿出來的號角已經經過了再加工,聲音更加低沉。被特地挑出來的幾個壯漢拿著號角一頭霧水,中山王殿下讓他由緩到響地緩緩吹響這個號角。什麽叫由緩到響?“笨,就是一開始吹得輕一點!”和他交好的兵哥給了他一拳頭,然後他將號角捧在手裏,幫好哥們分擔一些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