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國王擺了擺手,示意無事,隨後他幹咳了一聲,甕聲甕氣道:“無妨,今日天氣有些熱,等等我讓人送些銀丹草茶來,本王還有事,便先回宮了。”說罷,這個小兵士就脫離了團隊,在一幹人的護送下啪嗒啪嗒走回了趙國皇宮。此人正是夏安然的同母兄長,一個喜歡裝作小兵在封國內到處晃悠過一把執法癮的趙王劉彭祖。今天他亦是一時興起去做了門口的守衛,哪兒就想到被人狠狠誇了一頓,哎喲,還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作為一個小皇子,而且還是被留在王宮中直到最後一刻才被封王的小皇子,趙王劉彭祖的身邊曾經花團錦簇,各種讚言各種美譽都曾經環繞其身旁。即便賈夫人一直在告誡自己兒子,劉彭祖也不是沒有飄飄然過的。直到最後平地一聲雷,那些人就如同進了秋的螞蚱一般瞬間就沒影了,其實劉彭祖對於太子一事心中也是有些數目的,但是人總是難免會有僥幸心理,最後老爹選了長兄他也就是有些小失落,但畢竟心理準備已經做了挺長時間,其實也還好。那些人為利而來他也不是不知道,隻是最後到底有些意難平,現在……咳咳,他忽然發現,人在真心誇獎別人時候表情是不一樣的,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那種感覺,就是覺得聽得還挺讓人開心的。這點就得誇誇自己弟弟了,不愧是他弟弟,做出的事就是靠譜。然而人就是經不起念叨。趙王一路騎馬回宮,等到了門口他就看到了熟悉的一個人影,眉頭頓時一挑,心口一抽“又是……阿弟的信?”第66章 大漢華章(64) 來人正是中山國的信使, 因為其經常跑中山國和趙國這條線,臉都被劉七哥給記住啦!信使衝著趙王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口在這個時代極為難得的小白牙, 然後極為利索地衝他行禮,“殿下, 中山王殿下有書信給您。”哎, 這糟心弟弟!劉彭祖在心裏麵歎了一口氣,弟弟明明比他隻小了一歲, 但是怎麽就那麽粘人那麽長不大呢?鬼點子還特別多, 老煩人的。母親在懷弟弟的時候是不是吃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還是他提早就藩的這一年學了什麽奇怪東西?滿心都是腹誹的劉彭祖接過了被內侍遞來的小竹筒,抽出來了一疊厚厚的紙卷。他嘴角抽了抽,還是沒打算在門口看這數量驚人的紙卷。少年大步流星回了宮殿, 手中的紙卷倒是不假手他人,一直自己拿著,實力上演口嫌體直。趙王就藩雖然時間短, 但是這裏本身就有藩王劉遂的王宮在,故而劉彭祖不需要再重建宮室, 他對奢靡的宮室也沒有什麽興趣, 大概地布置了一下之後就這麽住下了。這裏在高祖時代曾經被漢高祖封給自己最寵愛的兒子作為封邑,其富庶可想而知。是以雖然劉彭祖對造宮殿沒興趣, 但是趙國本身的宮殿群也已經足夠寬大,他又是步行,等到最後入座時呼吸竟有幾分急促。而他在展卷後,呼吸卻是一滯, 然後他的眉毛便隨著看到的內容越挑越高,最後他將這幾張紙往桌案上一放, 隻覺得手心有些癢。他吸了幾口氣,對著跟進來的信使說道:“你們殿下明年開春又要擇才?”“是!”信使恭敬應道。然後,他就聽到趙王咬牙切齒從牙縫裏頭擠出來的聲音,“你們中山王要擇才,為什麽又要我來幫他出題?”少年手爪子拍得啪啪響,“上一次他說國中無才,本王便也幫了,現在他不是找到韓嬰了嗎?”對於這個意料之中的問題,信使十分平靜地將夏安然在他走之前吩咐的順毛話說了出來,“殿下說,趙王殿下出的題目水準極高,便是韓禦史當年都未能滿分答出,所以此次他還是想要煩勞趙王殿下。”劉彭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他拿指尖點了點弟弟的信函,麵上不悅,心裏頭有些麻酥酥的愉快感。咳,在律法上頭,他自認自己是不會輸給別人的。弟弟還是很有眼光的,畢竟是他弟弟嘛。“他倒是打的好算盤。”少年眼皮一翻,“你們劉勝殿下不限製籍貫出身,引了不少我趙國才士過去,他還讓我給他出題?”簡直是活生生地挖他牆角,用的還是他的鐵鍬。信使默默候在下頭,一言不發。每次小國王寫信給他兄長的時候,趙王殿下總是一頓好說,但說歸說,最後次次都應了殿下。說說就說說吧,反正這位也不是要等他回答。哪想到這次趙王隻說了幾句便住了嘴,堂內一片安靜,信使小心翼翼抬臉去看,就見劉彭祖一臉在思索什麽的神情。片刻後,筆尖摩挲紙麵的聲音傳來,少年邊書寫邊對著信使說:“你回去同你們殿下說,這道題是本王出給他的,讓他用這一題的答案來換他想要的東西。”他補充了一句,眸中帶笑,麵上表情極為愉悅:“若是答得不好,他要的東西……”“……就不給我啦?”夏安然邊拆信便瞪圓了眼睛,他嘟囔了一句,“阿兄好賴皮。”然後,他就有些好奇地展開了兄長遞來的題目。一看這一題,小國王嘴角就抽了一下。他對上劉彘同樣寫著好奇的雙眼,便將這張紙遞了過去,劉小豬修練功夫不到家,拿手指頭壓著一個個字讀完之後當下就噴笑出聲啦。再一抬頭,劉彘烏黑的眸子就對上了眼神閃爍,怎麽看怎麽調皮的兄長。二人齊齊默契一笑。那張紙上寫的題目可以說是全天下最難的一道題——送一件父王絕對會滿意的禮物。趙王寫出這個題目一方麵是為了為難弟弟,另一方麵也的確為了該送什麽朝貢給君王而苦惱。漢景帝劉啟,他們的父親為人十分矛盾,他喜怒常不顯於色。對於孩子們來說,這種麵上不帶情緒實在是太考驗他們察言觀色的本事了。他們很少看見父王特別開心的樣子,劉啟對自己的愛好也十分克製,好像他什麽都喜歡,又好像什麽都無所謂。劉彭祖比夏安然晚就藩,他見到過弟弟送來瓷菘時父親的樣子,明明那麽喜歡,但是在那之後這個瓷菘就被放入了父親的少府內,和之前所有大家以為父親十分喜歡的禮物一樣,都被束之高閣,直到劉彭祖離開,都不曾見到父親再將其拿出來把玩。作為藩王,他們贈給帝王的禮物其實有規製的,和前朝的藩王不同的是,西漢的藩王是根據所轄戶籍人數進行計算交付禮金的,一般以黃金的形式上交,所以封邑越好,需要交納的費用越高,當然,這些費用比起稅收來說還是小意思。作為兒子,小藩王們自然還要另外贈送一份帶著個人感情的禮物啦。約莫半月之前,劉小豬也曾苦惱這個問題。他年紀小,想得也簡單些,見到夏安然在掰著手指頭算禮品,他也想要來湊熱鬧。對於小朋友來說,他是不會去計算禮物的經濟價值的,劉小彘覺得自己做的標本葉子就很有意義呀!劉彘的禮物被夏安然放進了匣子裏頭,作為到時候送給老爹的禮物。而自認是個好哥哥的夏安然其實在內心覺得這份禮物還不夠,於是準備拉著弟弟搞個事。這次朝見是七國之亂後首次朝見,屆時除了他們這些小皇子,劉家的皇叔輩們也會來,作為好兒子,當然要給老爹分憂。“要怎麽分憂?”劉小豬吧唧吧唧地吃著豆腐幹,特別信任地看著哥哥說,“彘兒跟阿兄一起。”“我們是藩王。”夏安然認真指點弟弟,“我們的任務就是像鎮紙一樣,穩住這片江山……所以……”他還沒說完,弟弟就舉起了油乎乎的小手,“阿兄,鎮紙是什麽?”夏安然默默壓下了弟弟舉起來的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作為藩王的職責就是要幫助阿父穩定江山,而且我們還有將阿父的治國理念傳給大家的責任,同時呢,當我們發現了什麽好的治國方針和好用的方法也應該告訴阿父,我們就是父王的眼睛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