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看著,肚子就餓了。


    侍膳的丫鬟準備上前,徳昭揮揮手,讓人退下,又轉過身,朝幼清招手:「你過來。」


    幼清猛地一愣,而後低眉碎步上前。


    徳昭隨口拿起個玉碗扔她手上,「重新來一碗,爺要吃你盛的飯。」加一句:「菜也要吃你夾的。」


    屋子裏三三兩兩站了好些人,全是從前在徳昭跟前伺候飲食起居的人,懂規矩不多言,早已養成處變不驚的習慣,然而聽得徳昭這麽兩句話時,仍忍不住麵上的驚訝神情,紛紛朝幼清看去。


    幼清盛了飯,臉上通紅,將碗遞到他跟前,壓著性子,乖順地為他夾菜。


    「爺要吃哪幾道菜?」


    徳昭饒有興趣地盯著她,「隨意。」


    幼清隻得隨便挑了幾道菜。


    夾完了菜,放下筷子,總算是如釋重負。


    他卻渾然不動。


    幼清微微蹙眉,揚了視線瞧過去,正好他也在看她。


    那樣赤裸裸的眼神,好像在說「你為何還不餵爺?」


    幼清攢緊袖子下的拳頭,心想,他總不該這般恬不知恥。


    定是她會錯了意。


    徳昭卻在這時微微張了張嘴。


    「你還在等什麽?」


    竟真是要她餵。


    幼清心中暗自腹誹:這人真是不要臉!


    又不是三歲小孩,竟還要人餵飯吃。


    羞羞羞!


    徳昭不以為然,繼續張開了嘴。


    幼清一口一口地將菜餵到他嘴邊。


    滿臉燥紅。


    一頓飯吃下來,徳昭很開心。


    當然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有這樣使壞的一麵。


    看著她臉紅,看著她緊張得連筷子都拿不穩,看著她因為他的一句話而羞得無地自容,他心頭癢癢的,有種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悸動。


    吃完了,他揮袖讓人將東西撤下去,「再另外傳一桌上來。」


    眾人一愣,王爺今日胃口可真好。


    等膳食重新擺上來,徳昭屏退所有人,唯獨留下幼清一個。


    同他獨處,她莫名有些慌張。


    料不定他什麽時候就會做出什麽令人詫異的舉動來。


    徳昭指了指桌子,示意她坐過來。


    「還沒用午飯罷?」


    幼清垂了視線,乖乖坐下。


    徳昭替她盛了飯,兩隻玉箸夾在手裏,抬頭問:「這桌上,有你愛吃的麽,哪幾道,爺夾給你。」


    幼清麵色緋紅,一味地搖頭。


    哪裏敢讓他夾菜,他不戲弄她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徳昭見她不言語,就近夾了幾口菜。


    碗筷遞到跟前,幼清隻覺得脖頸,怎麽也抬不起來這個臉。


    徳昭笑:「難不成你也想讓爺餵麽?」說罷,果真又拿起玉箸並銀勺,輕輕舀了飯,臉上帶著笑意:「既然要爺喂,那就張開嘴罷。」


    幼清一下子慌了,顧不得那麽多,忙地從他手裏接過硬勺筷箸,拿起飯碗就埋頭吃起來。


    徳昭在旁看著,眸中含了柔情,「你怕什麽,剛才你餵了爺,這會子換爺餵你,那也是應該的。」


    幼清差點噎著。


    他下意識抬起手就要為她拍後背,幼清靈敏地躲開。


    她不想讓他碰著。


    徳昭興致闌珊地收回動作,下眼往她臉上瞧了會。


    許久,嘆出一句:「你自己吃,爺不動你。」


    幼清點點頭。


    她戴著麵紗,吃飯吃得慢,一點點地往嘴裏送。也是真的餓了,所以盡量忽略徳昭的存在,一門心思地吃飯。


    飯吃到一半,忽地徳昭道:「取下麵紗吧。」


    幼清頓了頓,伸手去拿麵紗。


    他搶先一步,伸手為她摘下,「以後都不用戴了,反正這些天爺都看習慣了。」


    幼清一怔。在他還是全福的時候,她確實常常沒有戴麵紗,就這麽露著一張臉,以為他不怕,所以也就沒有多想。


    而今,他竟說看習慣了。


    幼清輕輕問,「爺不是說喜歡看美人的麽,哪裏就能看習慣我這張臉呢。」


    徳昭笑起來,「那是之前說的,不算數。」他靠近,指了指幼清,「記住了,以後都不許再戴麵紗。」


    幼清還能說什麽,隻得照辦。


    中午過後,徳昭有事在身,便直接出了府,臨走前同幼清交待:「你若閑著無事,自己走動走動,不必悶在屋裏。」


    恰合幼清心意。


    就這麽在徳昭屋裏待著,她情願當差做些事,好歹不無聊。


    下午在跨院逛了一圈,也不敢走遠,因著徳昭的命令,她就沒有戴麵紗了,隻在庭院走走,怕走出去嚇著人。


    許是因為徳昭事先吩咐過,庭院並書房一帶,並無太多人往來,連婢子都見不到幾個。


    幼清想找點事做都不行,最後看書房前的那棵海棠樹積了枯葉,拿起竹枝帚清掃,掃著掃著,將整個庭院又都掃了一遍。


    到了晚上辛酉時分,幼清見還沒有人來喊她,以為她的差事算是當完了,便自個往侍女們在的角屋去了。


    今天是她重新回跨院的第一夜,總得知道自己在哪裏下榻。


    等到了角屋門口,還沒進去,便聽得裏麵有人道:「我看啊,她定是找人施了法,指不定給爺灌了什麽迷魂湯呢,憑那樣一張臉,竟也爬到了主子爺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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