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九尾墨狐鬆開時拂曉,後退一步。狐爪在地上輕輕一按,一股靈力朝時拂曉而去,將她禁錮住。


    時拂曉一驚:“阿墨,你要做什麽?阿墨……”她費力地掙紮,卻無法脫離九尾墨狐的禁錮。


    九尾墨狐看向結界外的青龍,以神獸之間的方式,同青龍交流半晌。


    隨即,便見一直盤旋的青龍停了下來,隔著結界,青色的龍眼望著九尾墨狐。


    半晌後,青龍閉目,一聲悲切的龍吟,久久回蕩在鬼界。


    九尾墨狐看著她,依舊那麽優雅高貴。


    他費盡全力,終於再次發出了人聲,聲音破敗而又沙啞:“拂曉……”


    時拂曉一愣,這才驚覺。


    原來自回仙界便聽到喚她的那個聲音,是阿墨!她這也才想起,自屍靈穀回來後,再也沒聽過這個聲音。


    不及她發問,卻見九尾墨狐張開狐口,一顆融合了仙骨的墨色妖丹,從他口中吐了出來。


    時拂曉震驚的看著他,眼裏淚水直流,身子一陣陣的顫抖。


    她知道靈寵失去妖丹意味著什麽,可她卻無法阻止九尾,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九尾,在她眼前化作一團墨色的煙。


    那團墨煙將她和妖丹團團包裹住,妖丹自她心口入魂魄,在九尾的妖力下,妖丹同仙骨分離。


    妖丹裏的靈力,重塑時拂曉經脈血肉,而原本融合在妖丹裏的仙骨,則重新成為了她的仙骨。


    時拂曉這才明白,九尾墨狐舍去一切修為,竟是要為她重塑肉身和仙骨。


    骨骼血肉重新生長的痛苦傳遍她每一根神經,可是她不想要,一點也不想要,心中的痛更甚,聲音幾近哭喊:


    “阿墨……求你不要……不要離開我……我求求你,求求你阿墨……求你停下……”


    隨著九尾墨狐的仙骨與她重塑的肉身逐漸結合,那些屬於九尾墨狐的記憶,盡皆出現在時拂曉腦海中。


    她站在九尾的角度,看遍了他所有的記憶。


    看著自己爹娘抱著繈褓中小女孩的樣子。也看著幼小的自己,牽著九尾的手,在庭院中玩耍。


    一同在流芳派生活的點點滴滴,都出現在腦海中。


    他幫她收拾欺負她的人,給她買她喜歡的吃食和首飾,偶爾也會抓幾隻花精放她被子裏嚇唬她。


    春暖花開的時候,辮一束又一束的花環,站在遠處,然後把她的頭當玩具套,偏生她還開心的不得了。


    她也看到了十八年前九烏之戰的真相。


    那日,爹娘、商朔、掌命、煊赫派黎明戈、九烏女君憐幽、露華女君知遙,他們聯手打敗了費渡和九尾墨狐。


    隨後,掌命支走了憐幽和知遙,緊接著商朔便用弑神訣偷襲殺害了父親。黎明戈就在一旁看著,仿佛樂見其成。


    她也以九尾的角度,看到了娘親護在他的身前,被商朔一同殺害。


    她真實的感受到了他那時的絕望和心痛,也體會到了他滿心的恨意和悲傷。


    他被商朔重創,將死之際,滿心裏的念頭,卻是擔心不會仙術的她,怕她也死在商朔手上。


    她看著他一點點地爬向九尾墨狐奄奄一息的身體,傾盡一身修為,將自己的仙骨和神魂同九尾妖丹融合在一起。


    甘願舍人身而入畜生道,他是在何等絕望的悲傷中做完的這一切。那一刻縈繞他心間的所有恨意和悲痛,都清晰的湧入了時拂曉心間。


    成為九尾墨狐後,他被囚鎖妖塔。


    他為了找她,在屍靈穀是如何忍著縛妖藤的反噬,一次次的催動妖力,那每一次反噬的痛苦,她終於感同身受。


    時拂曉終於知道了他是誰。


    她終於知道了,府中那間空蕩的閣樓是誰的舊居,那身多出的戰甲是誰的榮耀。


    還有爹娘房間的那副畫,那個被抹去的人,那個她墊著腳尖遞風車的人,到底是誰,她終於知道了……


    時拂曉再也按不住心中撕裂般的痛,麵孔被淚水洗劫,在被九尾包裹的靈力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哥——”


    他是她的兄長,時暮染啊!


    她以為她沒有親人了,無論是人間,還是回到仙界後,她以為她都無法再體會親人陪伴的幸福。


    她的哥哥陪了她這麽久,為她受了那麽多苦,她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時拂曉早已哭得潰不成軍,半晌後,失去所有修為的九尾墨狐,變成一隻普通的墨狐,屍體從墨煙中跌了出來,重重摔倒在地上。


    肉身重塑,也重新擁有了仙骨的時拂曉,撲上前去,用力搖著九尾墨狐的屍體,淚水不斷的落下:


    “哥!哥!你醒來好不好?我求求你,你醒過來!你不要再離開我!我求求你……”


    可那具狐狸屍體,卻再也沒有睜眼。


    一道青光閃過,一縷少年的神魂,從狐狸的屍體裏飄了出來。他的長相,同她是那麽相像,身形比父親更高大,身著一身白色法衣,是那般挺拔英俊,清逸出塵。


    他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魂魄,而後轉頭看向時拂曉,麵上笑容明朗:“曉曉,我的魂魄變回人了!”


    許是他此番舍生取義,天道給了他重回人道的機會。


    時拂曉早已哭成了個淚人,上前一把抱住時暮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時暮染失笑,眼中亦落下淚水,伸手輕撫妹妹腦後的長發,笑著道:“這不是魂魄還在嗎?別難過,哥哥這麽一番努力,不是想看你難過。”


    時拂曉依然沒有往昔的記憶,但是她共享了哥哥的記憶,從前在仙界的每一天,都出現在腦海裏。


    她知道了爹娘,還有哥哥,有多麽愛她,她也終於知道了,曾經的自己是多麽幸福。


    縱然時暮染也享受這難得親人相聚,但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費渡還會卷土重來。


    他抓住時拂曉的雙肩,將她從懷裏拉起來,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道:“如今哥哥已為你重塑肉身,鎖魂鈴對你不再有用,你和青龍好好呆著一起,不要分開。花蓉仙尊是真的愛你,屍靈穀的時候,你暈了過去,當時他便準備舍棄神魂封印凶獸救你出去。”


    時暮染接著道:“不知道仙尊何時才能再次打開鬼界,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會來接你。至於我……”


    時暮染笑笑:“怕是躲不開鎖魂鈴了,但哥哥不需要你來救我,隻想你好好活著。十八年前,我就該和爹娘一起死,但是我放心不下你。你修不了仙,商朔怎麽會放過你?我便選擇和奄奄一息的九尾融合,我奪舍了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你能好好活下去。”


    時暮染伸手擦去時拂曉臉上的淚水,語氣中隱帶訓誡:“所以……別讓我失望!你好好活著!是哥哥唯一的希望。”


    時拂曉淚落連連,她早已哭至哽咽,緊緊握著時暮染的手,拚命搖頭。她剛剛找回哥哥,她不能再接受得而複失。


    遠方,鎖魂鈴的聲音再次響起,時拂曉一驚,忙更緊的抓住了時暮染的手,可時暮染的麵色,卻眼可見的陷入了迷茫。


    鈴聲一聲聲的接近,沒了九尾墨狐,僅憑青龍的結界和它的龍吟,並不能抗衡鎖魂鈴對魂魄的召喚。


    即便時拂曉拚盡全力抓緊了時暮染,他卻還是被鎖魂鈴召喚,手一點點的從時拂曉的雙手中抽出。


    “哥……哥!”時拂曉聲嘶力竭,可卻無力阻止。


    她第一次這麽恨自己,第一次這麽恨自己的無用!她寧願被鎖魂鈴召喚的是她!


    若她早知九尾墨狐是哥哥,若她早知哥哥要舍棄妖丹為她重塑肉身,剛才她便不再抵抗,跟著費渡走了便是!


    可是,來不及了。


    時暮染終是鬆開了她的手,神魂朝鬼城的方向飄去。


    時拂曉聲嘶力竭,卻無法再喚回時暮染。


    可她怎麽能再眼睜睜的看著哥哥離去?時拂曉用力一躍,禦雲起身,再次緊緊扣住了時暮染的手腕。


    可怎知,就在這時,她身邊出現一個如水影般虛幻的人影。那人影動手輕輕一打,瞬間便分開了時拂曉和時暮染的手。


    隨即,那人朝時暮染的魂魄抬手,一道明光鑽進了時暮染體內。


    時拂曉哭聲立時哽在嗓中,她眸中閃過一抹厲色,毫不猶豫出手,將修為靈力全部運於掌心,重重朝那人攻去。


    可掌心卻穿過那人的身體,落了個空。


    如此接連不斷的打擊,時拂曉神智早有些失措,指著那名男子厲聲吼道:“你是誰?你對我哥做了什麽?”


    那人影笑笑道:“冥王將夜,本王給了你哥哥一些神力,可保他神魂不被費渡所吞噬。”


    這時,青龍收了結界,繞著將夜盤了幾圈,將夜一笑,也適時的向青龍抱拳行了個禮,很是熟悉的樣子。


    時拂曉動蕩不安的心,這才漸漸回了些神,忙問:“你沒騙我?”


    眼前的冥王一身玄色華服,周身散發著幽夜一般的氣息,氣度相貌,饒是同花蓉相比,也絲毫不落下風。


    若說花蓉是化生於光明,眼前的男子,便是化生於黑暗,如星辰般的眼,如夜般的深邃。


    將夜再次看向她,眸色灼灼,望著她,似是能看穿她的靈魂:“騙誰也不會騙你,阿若!”


    時拂曉微愣:“你喚我什麽?”


    將夜笑笑,看著她的神色,像看著熟悉已久的故人:“阿若!水之尊,阿若。”


    這話帶給時拂曉的震驚程度,不亞於知道九尾墨狐是她的哥哥。


    時拂曉蹙眉發問,麵上滿是狐疑不信:“你說我,是上古水之尊離若?”


    將夜低眉一笑,一手理一理自己的袖口:“不然你以為你的神魂為什麽那麽值錢。能喚醒花蓉,仙界那小子想要,連費渡也要聞著味兒爬過來。”


    時拂曉愈發困惑:“上古仙尊不是無魂無魄?我若是離若,為何會輪回?”


    將夜聽罷輕歎,看著時拂曉的目光中,滿是歎惋:“水之尊至智。可惜啊,慧極必傷。你是你們五人中,最早體會到人心的。因有情,在世時便已生出神魂,仙逝後,神魂又在我冥界養了將近二十萬年,方才入了輪回。”


    “咱們倆……”將夜伸手在他們二人之間來回比劃比劃:“也算是相處了二十萬年的至交。隻是可惜……”


    將夜上前一步,俯身靠近時拂曉,唇邊掛上一抹笑意:“本王傾心阿若許久,阿若卻不肯回眸一顧。滿心裏隻有那個無魂無魄,不通人情的花蓉。”


    看著向自己俯身而來的將夜,時拂曉脖子不由後仰,縱然他容貌氣度半點不輸花蓉,但時拂曉眼裏全然是別扭的嫌棄。


    將夜見此,重重一歎:“哎,也罷。輪回一遭,你還是念著花蓉,再見他也是一見傾心。阿若許是不知,這千年來,本王一直在三生石前看著你,若非為了鬼界百萬生魂,本王早在你轉世的時候,就去找你了,哪兒還有花蓉什麽事。”


    一番話說得雲裏霧裏,需要消化的東西實在太多,時拂曉一時接受不來。


    將夜不再廢話,對時拂曉道:“我知你心中疑惑很多,等從鬼界出去,你去三生石走一遭,便什麽都明白了。眼下,還是先做正事吧。”


    說罷,將夜看向時拂曉:“你想不想救你哥哥?”


    時拂曉重重點頭:“想!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將夜一笑,負手在身後,平地而起,向北麵飛去:“你隨我來。”


    時拂曉爬上青龍的龍頭,跟在將夜身後。


    不多時,將夜在一片湖邊停下,湖之大,幾乎望不到盡頭。


    將夜看著那片湖泊對時拂曉說道:


    “當年花蓉辟出鬼界時,截斷了忘川河。從此之後,忘川河一分為二,冥界的忘川改了河道,而在鬼界的忘川,則變成了這片湖。但忘川本是一體,在湖底深處,鏈接著唯一一條可以同往冥界忘川的路。這也是鬼界唯一和外界相連的地方。”


    將夜接著道:“花蓉雖非神非仙,但化生於天地五行之木,天生仁德,自身便是天道的一部分。他辟出的鬼界,本王身為神,也隻能以神識的方式進來,能用的神力不多。若想救你哥哥,若想打通鬼界前往冥界的道路,還得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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