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此時,花蓉方才明白,女媧邀請他們創建五大流派的意義。若不修行,不舍我執,不離輪回,這痛苦便生生世世,永無止境。


    花蓉天生最具仁德,知曉緣故後,自然更要扶持女媧匡扶仙界。


    他本以為,在他們五大仙尊的坐鎮教化下,定能叫更多的人踏上仙途,再飛升上神,再由上神入涅槃之境,永離輪回。


    可不諳人心如他們五人,又如何能料想到人之習氣有多重。


    花蓉作為五德之首,其餘四位仙尊天然便奉他為首,一切按他所言來辦,因無我執,四位仙尊,從未有異議,也不知何為異議。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因花蓉為首,流芳派便自詡高人一等,任何靈石、法器、神獸皆要占得更多,漸漸引得其餘四大門派心生不滿。


    於是,那時的九烏掌門與煊赫掌門私下聯合,故意製造事端,嫁禍與回川露華兩派,引起門派之間的爭鬥,回川為取得支援,隻得求助於生土的流芳派。


    於是流芳派便也卷入了爭端。


    五位仙尊本想製止紛爭,怎知,他們還是低估了人心。九烏掌門誆騙煌歌,說招搖之山有妖獸現世。


    煌歌從未對自己門派的小輩生疑過,聽罷便前去消滅妖獸。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早已中了自己門下小輩的障眼法,隻因信任,毫無察覺。


    那天,斬霜同樣被煊赫掌門以同樣的理由騙去招搖之山。


    中了障眼法的煌歌,便將斬霜看成了妖獸,引火燒之,斬霜的刀劍利刃,在煌歌的烈火中盡皆消融殆盡。


    那天,斬霜重傷。


    而煌歌,險些被愧疚折磨的走火入魔。


    他們五人齊聚,以相生之力,足足用了三月功夫,方才養好了斬霜的傷。


    自此事起,他們五人,對人心人性,失望至極。


    也從此事明白,他們五人的力量,若繼續留在仙界,隻會成為心術不正之人手中的利刃。他們不懂七情六欲,不懂何為我執,注定為人所欺騙,為人所利用。


    那時仙界的秩序,基本已建立完成,該教的也都教受完畢,他們便想,待使五大流派歸一之後,便回去過從前的逍遙生活。


    可怎知,仙界的紛爭,卻更加嚴重,終於引發了一場波及六界的,五大門派混戰的浩劫。


    人之我執,感召輪回,仙之我執,最終感召魔王。


    那場浩劫中,人心之惡盡數顯現,最終魔王現世,集仙界所有貪嗔癡之惡業於一身,強大非常,且無法消滅。


    魔王化生於人之三毒,此三毒不除,如何除魔王?


    同樣是化生,隻有他們五人,方能封印魔王。


    也恰好,他們對仙界已然失望,正好借封印魔王之際,散盡靈力,保住仙界,同歸天地。


    然而仙界五大流派歸一的願望,卻也隨著他們五人的仙逝,從此被擱置了下來。


    花蓉不徐不慢的講完這一切,望著窗外歎息道:“這一耽擱,便是整整二十萬年。”


    不知為何,聽完花蓉講完往事,時拂曉看著他,總覺他比從前更加叫她欽佩,言行皆是為了天下眾生。


    再看看她,在人間時,每天想的事,是怎麽安安穩穩過完這一輩子。回到仙界後,是怎麽補全命格,後來又是如何為爹娘討回公道。


    時拂曉忽然覺得,自己格局好小哦。


    花蓉一番話,像是打開了她看世界的眼睛,想著,時拂曉不由問道:“那仙尊好不容易複生,是不是還要繼續完成五大流派歸一的願望?”


    花蓉點點頭,含笑道:“這是我畢生的心願!隻是要完成,委實難,貪嗔癡的習氣何等粗重。折允那小輩,我給了他懲戒,卻也提點了他無上機緣。他現如今好端端的活著,若無意外,他或許能成為第一個五行齊備的修行人,意義非凡。”


    時拂曉想起那日臨走前,花蓉對折允說的話,這才明白那番話中的含義,了然道:


    “原來折允陷入那般絕境,隻需轉一轉心念,便可絕境逢生,還能成就無上機緣。仙尊的教導,我也記下了,日後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念生念仁。”


    花蓉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頂。


    忽地,他唇邊含上一抹笑意,手從時拂曉頭頂取下,拉過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跟前,說道:


    “從前我不通七情六欲,不明白人心人情,想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放任仙界私欲,最後造成那般局麵。”


    花蓉坐在貴妃榻邊,被他這麽一拉,時拂曉就站去了花蓉兩腿中間,與他挨得那麽近,他身上清甜的花香愈發濃鬱。


    時拂曉的心不受控製的砰砰跳起。


    隻見花蓉唇邊笑意更深,啞聲問道:“你能教我如何做個尋常男人,如何做個尋常丈夫嗎?”


    時拂曉心跳的愈發厲害,抿唇片刻,拉起花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花蓉感覺到她胸腔中蓬勃跳動的心髒,抬眼看向她:“心為何跳的這般快?”


    時拂曉麵上飛上一層霞色,說道:“因為這裏有仙尊,所以跳的快。”


    說罷,時拂曉鼓起勇氣,踟躕著低頭,在花蓉臉頰上輕啄一下,隨即飛速的逃離,低眉問道:“仙尊緊張嗎?”


    輕薄柔軟的唇在他臉頰上一閃而過,心口有一瞬間緊縮之感,花蓉微愣。


    可他有些辨不清,小姑娘口中的緊張,是什麽情緒?是否就是動情的開始。


    見花蓉不回答,時拂曉抬起手,貼上了花蓉的心口。


    花蓉的心髒,在他胸腔中平穩而有力,並沒有像自己這般跳的快。時拂曉微微失神,隨即笑道:“哈哈,仙尊果然是不喜歡我。”


    不過沒關係,她也不敢肖想。


    “我喜歡你啊!”


    花蓉蹙眉反駁,神色間滿是真誠:“我喜歡看你笑,喜歡你開開心心的樣子。想護著你,讓你沒有煩心的事,想讓你一直這樣開心下去。”


    時拂曉搖搖頭:“此喜歡非彼喜歡。”更像是慈愛的長輩,疼愛喜歡的晚輩。


    時拂曉後退一步,離花蓉遠了些,接著道:“我說的喜歡,會讓一個人,想靠近而又不敢靠近,想遠離而又不忍遠離。會吃飯時想著他,修習課業時也想著他,就連夢裏都是他。不願看到他對旁人好,也不願看到他同旁人走得近。一生一世,都隻想和他在一起,心裏隻有他。”


    聽完這番話,不知為何,花蓉心頭一暖,像是被濃鬱的幸福包裹著,他開口問道:


    “你方才說,你心裏有我……所以你,想靠近我,又不敢靠近。你吃飯時會想著我,修習課業時也想著我,就連夢裏也是我。不願看到我對旁人好,一生一世,隻想和我在一起,是嗎?”


    時拂曉心頭一震,臉紅的宛如熟透的蘋果,教仙尊人情人心,她怎麽把自己套進去了?


    聽花蓉這般問,時拂曉委實不知該如何回答。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一個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隨即,落進他堅實的懷抱裏。


    花蓉的身影在耳畔響起:“可我希望你,想靠近的時候就靠近,但不要想著遠離我。雖然我還不太能理解你說的喜歡,但與你相處相處那麽久,我卻知道我不想看你敬著我,也不想你把我當成高高在上的仙尊。那會讓我覺得,太冰冷,也太孤寂。”


    有一點他完全沒有想到,擁有魂魄後,回想起自己從前存世的那五萬年,最讓他感到後怕和不想再體會的,唯有身處高位之上,那漫長無盡的清冷孤寂。


    試問誰不想聽到心愛的人,同自己說這樣一番話。


    時拂曉的心感覺被滿滿當當的裝了起來,她能理解,完全能理解花蓉曾經的高處不勝寒。


    她唇邊漫過深深的笑意,記著他的鼓勵,想靠近時便靠近。於是,她伸手握住花蓉的手,抬頭側眼看向他:


    “我不會再放仙尊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


    花蓉下巴擔在時拂曉頭頂上,用下巴揉了揉她的頭頂,麵上笑意雋永:“那就好。”


    幾日後,商兀凝和折允的婚事如期舉行。


    商朔廣邀賓客,四大流派的掌門,以及其他同商朔有些交情的,都應邀而來。


    春在溟濛樓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宴席上,花蓉在,商朔這個掌門,也隻能把正中的上位讓給花蓉,時拂曉則坐在花蓉身邊。


    眾人看著時拂曉,心中委實覺得哪裏不太舒爽。


    廢柴了九百多年,又失蹤了十八年,回來後就跟換了命一樣,先是同九尾墨狐簽訂了魂契。


    要知道獸重新簽訂魂契的事,二十多萬年來,幾乎沒有出過先例。這次不僅出了,還出在這個叫大家鄙視了九百年的小廢柴身上。


    這也就罷了,緊接著替嫁的大木頭,還搖身一變成了上古仙尊花蓉。


    不僅補齊了命格,還因為嫁了他們老祖宗,修行一日千裏。哎,這命運大起大落,羨慕不來啊羨慕不來。


    眾人又看看坐在花蓉下首的商朔,他雖麵色坦然,但隔著肚皮,他們幾乎都能聽到商朔氣絕的聲音。


    就是不知道商兀凝有沒有後悔找時拂曉替嫁。


    商兀凝自是沒有的,終於能嫁給折允,這是她這半生最大的心願。花蓉固然好,可她心裏的那個人,始終是折允。


    成親禮罷,商兀凝送入洞房,折允則留在席間,招待賓客。


    婚宴隨即開始,正廳上正在表演墨海帶來的歌舞,知遙端起兩盞酒,盈盈走上前來,向花蓉行禮道:“仙尊,這是墨海佳釀,知遙今日特意帶來的,給仙尊品嚐。”


    “放下吧。”花蓉淡淡的說道。


    知遙依言將一盞酒放在花蓉麵前,隨即自己端起另一杯,對花蓉道:“知遙恭喜仙尊,二十萬年後重回仙界。”


    知遙從來心高氣傲,看不上仙界尋常的男子,直到那日仙盟大會上看到花蓉,她才知道上古時的仙尊是何等風采。


    在此之後,她便格外慶幸,在她存世的這一萬年中,能見到上古仙尊再次化形。


    這般出塵絕世的風姿,能看一次,對她來講,此生無憾了。想來這天上地下,再無人可與花蓉仙尊比擬。


    花蓉抬起酒杯,遙遙一敬,一口飲下。


    知遙見花蓉喝了酒,唇邊漫過一絲笑意,隨即自己也飲下手中的酒。


    其他四位掌門,也陸續向花蓉敬個酒,花蓉一一飲下。


    遠處的折允,向知遙遞來詢問的目光,知遙衝折允微微點頭。


    折允見此,放下了心。


    忘情水,墨海至寶,無色無味無靈息,同尋常的水毫無差別。摻雜在酒中,更是神不知鬼不覺。


    遠比情蠱、忘情咒等更傷人於無形。


    飲下忘情水,從此之後,花蓉怕是再也無法回應時拂曉的感情,說不定,還會覺得麻煩。


    以他對時拂曉的了解,心性堅韌,雖無傲氣但一身傲骨,長久以往下去,即便花蓉不離開,她自己也會離開。


    隻要他們二人分開,時拂曉得不到木氣滋養,修為自會變慢,取她神魂就會容易很多。而花蓉得不到時拂曉命格水氣滋養,在他靈力全部複原之前,總會有破綻可尋。


    知遙看看花蓉身旁的時拂曉,小姑娘拖著下巴,眼裏沒有歌舞,隻看著一旁的花蓉。


    知遙挑眉輕歎,也不知仙尊為何會對這蠢笨的小丫頭格外青睞。


    若非折允告訴她仙尊對時拂曉愛護有加,她委實也不願動用忘情水。


    這忘情水,是上古時離若仙尊所造,留在墨海已有二十萬年,是墨海守護的至寶之一。


    同為上古仙尊,花蓉自是無法破解,也無法察覺離若的術法。


    待逼走了時拂曉,他們之間有了無法彌補的裂痕,再解花蓉仙尊的忘情水,想來到那時,自己再趁虛而入,尚有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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