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灝瞄著目光看過來,絲毫不為所動,「禁足一個月。」冷血無情地補充道:「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禾生「啊」一聲,想要再央求他,話未開口,便被他指著衣裳上的汙漬問:「這都是些什麽,怎麽還沾了湯汁,轉過身去,我瞧瞧你後背上還沾了什麽?」


    能沾什麽,土唄!禾生乖乖扭過去,解釋:「沒傷著。」


    沈灝揚手往她臀上一抽,「都脫了,為夫要好好檢查一番!」


    ?


    ☆、第 96 章


    ?  自作主張甩掉護衛的後果是嚴重的,沈灝以一整晚的言傳身教來告訴禾生這個道理。


    早上起來時,禾生直不起腰,身旁人早已上朝去,她披垂著頭髮,坐在拔步床中央發懵。


    翠玉撩起幔帷,身後數十位青黃衣裙的侍女躬腰捧著盥洗之物。翠玉擰了把巾子,禾生尚沉浸在餘夢中,臉上一濕,鋪天蓋地的溫暖蓋住了眼睛耳鼻。


    禾生拿開巾帕,自己動手洗臉。翠玉忙地拿來上襖為她披上,順了順她垂在肩前的一綹青絲,輕聲稟:「宋家姑娘來了。」


    禾生未睡醒的困意消了七八成,「來多久了?你怎麽不早點叫醒我?」


    翠玉伏頭,「是宋姑娘說要等著的,且早上王爺走時特意吩咐過,今早不許任何人打攪娘娘,連早上請安的管事嬤嬤都一併回到秦嬤嬤那邊去了。」


    秦嬤嬤是宮裏德妃遣來助她協理王府內務的,樂得有麵子來王府協理,對禾生是百般感恩,比先前在宮裏服侍德妃時,更要盡心十倍。


    故禾生樂得將後院的大小事宜一併交給秦嬤嬤。


    禾生換好衣裳,急急地往東廂房去,那邊是專門待客的院子。翠玉拿了個青狐披風,小碎步地跟上。


    外麵風大,正是消寒去冷的時節,比先頭冰天雪地更要冷上三分。撩了暖簾進屋,屋裏燒了地暖,禾生搓搓手,喊宋瑤的名兒。


    宋瑤沒想到她已經起了,外麵也沒個丫鬟通稟,見她親自到東廂房來迎,倒有些措手不及。


    禾生往跟前一看,臉上笑容僵住了:「阿瑤,你眼睛怎麽了?莫不是誰欺負了你,惹你哭成這般模樣?」


    宋瑤拿手心掖掖紅腫的眼睛,擠出一絲笑,「沒哭,天氣燥,眼睛迎了風愛流淚,老毛病了。」


    禾生沒說什麽,拉她手一起坐下,命人傳了早膳。


    侍女上膳的時候,禾生拿布裹了煮熟的熱雞蛋,動作柔柔地為宋瑤敷眼睛。不問她為何要遮掩,也不問她今日來作甚,知道她心中定是有事,若是想說,自會詳告。緩緩地說:「待天暖起來,約了衛林我們一起放風箏。」


    宋瑤垂了嘴角,勉強答了句:「噯。」


    溫溫軟軟的雞蛋挨著眼皮子,輕輕柔柔地打圈著滾。宋瑤閉著眼,鼻子一酸,她今日來見禾生,是想做什麽,說什麽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是來怪禾生搶了她的臨陽哥哥嗎,卻又不是的。


    禾生貴為王妃,從未與臨陽哥哥有過私密接觸,若說搶,實在太言過了些。可是她不甘心吶,這種事情落到誰身上,誰都會不甘心。


    臨陽哥哥一句話都沒有解釋,他隻是淡淡地看著她,告訴她,她是個聰慧的女子。


    聰慧在哪呢,嗬,是誇她這麽快就看透了他的真實情感麽?那她情願不要這份聰慧。


    禾生移開手,為她濕臉重新上妝。宋瑤僵僵坐著,一雙眼睛睜開了,滿是紅血絲。


    禾生笑著問她:「你想吃什麽?我讓人捧了八寶攢湯和棗泥捲來,這兩個你是愛吃的。」


    婢子捧了兩個玉碗來,宋瑤不好推脫,吃一口棗泥卷,就一口攢湯,原本喜愛的東西,如今吃起來卻是半點滋味都沒有。


    禾生同她說起宮中的事解悶,說的大多是好吃的好玩的。宋瑤一句也沒聽進去,握緊了袖子裏的荷包,耳朵裏像是有蟲子在嗡嗡叫一般。


    她恨禾生嗎?


    答案是否定的,但她並非聖賢,怨肯定是怨的。就像人總要找個理由來緩解自己的痛楚,她想或許將怨氣撒在禾生身上,她便會覺得輕鬆許多。


    昨日臨別的時候,她問臨陽哥哥,她與禾生,有何不同,為何入不了他的眼。


    她有過那麽一絲念頭,想著或許是不是禾生無意間勾引了臨陽,否則他怎麽會那麽死心塌地。


    這兩個問題,他一個都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抬頭去望她充滿怨恨的眼睛,他隻是丟給她一個荷包。


    「那裏麵裝有砒霜,你若覺得誰辜負了你,毒死便是。我這邊,一切照常,你若願意,我便還是你的臨陽哥哥,你若不願,拿了毒藥來,我喝下便是。」


    宋瑤手一抖,忽地記起她今日為何來王府。


    禾生抓一把鹽花生撥開吃,心想,阿瑤今天有點怪怪的,是和王大人吵架了?


    試探問道:「阿瑤,你和王大人的事什麽時候定下來呀?我這份子禮可備好久了。」


    她這一問,正好戳到宋瑤心尖上。


    宋瑤回頭瞥眼,正好望見禾生低頭剝花生,櫻桃小嘴在花生殼上輕磕,露出瑩白的貝齒來。然後她用手輕輕一剝,殼裏吐出兩顆飽滿圓滾的花生米。


    她這樣好看,臨陽哥哥喜歡她是理所應當的。


    宋瑤不免又有些自卑,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在容貌上超過她了。起初的悲憤以及被欺瞞後的氣惱,早已在經過一夜的抽泣未眠後,消失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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