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的伊莎貝拉所出身的孤兒院,是被斷崖單獨隔絕開的五所孤兒院中的其中之一。 這一地勢古怪的區域,從許多細節都能看出,並非是在巧合之下建立在斷崖的包圍之中的,而是有心人想要借用地形,將孤兒院與外界隔開。 在等同於隔絕於世的孤兒院長到六至十二歲,孩子們都會被送走。 被好心的家庭領養,在領養家庭幸福地長大成人——這其實是一個真實度隻有百分之一的謊言。 因為,能享受到這所謂的“幸福”的孩子,數量少之又少,隻能占到總數中百分之一……不,比百分之一更少的比例。 這無法計算有多微小的比例中,更為驚人的發現躍然眼中。 ——全都是女孩兒。 經由伊莎貝拉的暗中調查,包括她自己在內,被領養、在看似正常的家庭正常長大的幸運兒,無一例外全是各方麵素養都遠超同齡人的女孩兒。 這些女孩子長大後,更無例外地全部主動回到了昔日“家園”任職。 有小部分留在自己以前待過的地方,還有一些被調走,似乎去了位於另一片區域的陌生孤兒院。 如果說隻有一部分女孩子不舍自幼生活的環境,迫切地想要重回故地,那還算正常。 但比重是全部。 被選中的所有優秀的女孩兒都不約而同地放棄更好的機遇更好的未來,義無反顧,在十八歲時選擇回返。 “這是……為什麽?” 發現之時,伊莎貝拉不由心驚。 她回憶數年前的自己,忽然發現,當時她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別的機會,毫不猶豫地便做出了抉擇。 是為什麽? 的確,她很愛孤兒院,也愛著花兒般純潔可愛的小孩子,但僅憑這兩點,還不足以讓理智又隱隱要強的她半點猶豫都不產生。 啊。 想起來了。 如同一塊碎石悄然落入平靜的湖水中,濺起水花和一圈圈漣漪。 伊莎貝拉想到的人,是她的“媽媽”。 還在孤兒院的時候,“媽媽”就對她寄予厚望,不知多少次隱晦委婉地提及,她會很適合做一個母親,以後說不定可以接她的班。 一次次提起,一次次暗示。 就是用這樣的方式操控毫無防備的少女,利用她們的信任來達成目的。 ……真是諷刺啊。 伊莎貝拉意外地一點也不傷心,甚至連傷感的情緒都沒怎麽出現。 她一心隻想要弄清楚除這極少數被看中的“接班人”之外,其他被送走的孩子都去了哪裏。 “我一邊調查,一邊學著我曾經的‘媽媽’,教導我自己的孩子能夠盡可能遠離危險的方式。” 不知道是否能起到效果,但還是要做。 不知道是不是白費功夫,但還是要堅持去尋找。 況且,伊莎貝拉那找不到原因的潛意識時刻浮現,給她沒來由的啟示: 除卻自己的努力,她還要等待一個……不對,或許是幾個人的出現。 他們便為“希望”——好像許久之前有人這麽對她說過,又好像沒有。 總之。 她這邊的努力也不算白費。 沒能觸及到最深處,但以她的能力,這已是極限。 伊莎貝拉找到了。 “除了被洗腦的我們以外,其他絕大多數被‘收養’的孩子……” 修女亮起的眼眸似乎閃爍著觸人心弦的幽光。 她緩緩開口,神色落入已經知道真相的旁人眼中,便是強掩悲傷的鎮定。 “他們,是被……” “——那種可惡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被……當做……什麽的,不用勉強自己說出來的伊莎貝拉!” “……” 本是心中不忍才提前出言打斷的埼玉(呆):“……” 伊莎貝拉也很驚訝。 她微微皺眉,臉上浮出了疑惑、遲疑的表情。 “都被送到了另一個國家——不是這樣嗎?” “…………哎?” 伊莎貝拉是認真的。 埼玉也是認真的。 可他們的意思明顯錯開了,根本對不上。 ——從某種集結人性之惡的可怕結局,一下子轉向了也很討人厭但程度完全……那什麽的,結局?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就是被送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埼玉(繼續呆):“楠雄?” “嗯。”連埃利克都閉眼,冷淡地表態:“ 是這樣沒錯。” “等等埃——” 超能力者用心靈感應讓跟不上節奏的某人閉嘴。 某人張大嘴,隨後反應過來,迅速地閉上了。 他的反應不對勁,肯定暴露了什麽,伊莎貝拉不會沒有發現。 但她就算發現了也沒關係。 “沒意思,你們繼續,我自己出去了。” 埃利克打了個敷衍的哈欠,尤為任性地站起身,竟然這就要提前離場。 遇到這種不走尋常路線的人,伊莎貝拉微怔,卻也沒有阻止。 於是,一點也不“禮貌”的銀發少年就這樣提前離場了,連重要的事情都懶得往下聽。 他從修女的房間出來,不管外麵黑燈瞎火,再現身時,便已出現在天色昏暗的室外。 腳下的柔軟觸感是草叢。 春天還沒有過去,悄悄冒出的野花還藏在細密輕柔的草葉裏。偶有大膽的,便敢探出頭來,若有若無地低頭,輕碰上少年黑色長靴的一角。 埃利克並未低頭。 但他已經沒來由地猜到了,這小支大膽的,一定是朵紫色的,早早就出現在這裏的小花。 “唔。” 少年仰首,微微眯眼,看向天空中被黑雲遮蔽了去、隻露出些許邊緣的月亮。 “藏得挺嚴實的啊。” 他輕哼。 繼而,卻目光淩厲。 “鬼鬼祟祟的家夥,再不自覺現身的話,我就親自動手,把你抓出來了。”第121章 有實力做保障,埃利克自然是一個警惕性相當強的人。 在通常的情況下, 沒有人能夠無聲無息地接近意識清醒的他, 即使是有超能力“作弊”的齊木楠雄也不行。 對了, 意識不清醒也一樣,總之就是沒戲。 來自於周圍的惡意在他麵前如同有形之物, 一旦出現, 便會毫無意外地暴露在陽光之中, 再如被打散的泡沫般頓時消散。 ——大部分時候是被嚇的。 當然,也有發出惡意的不軌之人當場就變成了冰雕的可能性。 不過, 他這個人也很奇怪。 通常情況是這樣,不代表他就不會出岔子。 埃利克倒黴/失誤/被牽連的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因為他反應稍稍遲鈍了那麽一點點。 他的敏銳是要分人的。 假設那時候埃利克坐在天台邊緣,閉著眼睛在睡覺, 那麽, 如果悄悄靠近他的是他完全信任的人,這人大著膽子伸手來推他—— 嗯。 能把睡著了的埃利克從天台成功推下去的可能性,竟然高達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二十不成功的可能性則來源於, 他會在往下栽的半途醒過來,氣急敗壞地把故意推他的家夥抓住揍一頓。 說了這麽多, 隻想說明一點: 對外人和自己人全然是兩種態度的埃利克,似乎人生第一次(大概?)出現了失誤。 這一路上,一直有人跟著他們。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目前未知,但時間顯然不會太短。 並且, 被“跟蹤”這種丟臉的事情,埃利克竟然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 不要說什麽好歹現在發現了,對他來說,反應這麽遲鈍就已經是不可挽回的恥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