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事先就約定好, 埃利克踩著略微有些鬆動的瓦礫, 十分容易就找到了他的好朋友埼玉。 最強的男人(之一)今天沒有去便利店打工,將懶散員工的形象飾演得分外深刻。 因為白天難得出了太陽,一掃前幾日的陰雨綿綿。 這樣的天氣最適合躺在沒人會去的屋頂,懶洋洋地伸展身體, 仿佛枕著暖和的陽光,不過一會兒,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睡過去…… “睡什麽睡,起來了,喝酒了。” 埃利克倒是沒有像對待小弟們那樣, 直接上腳把呼呼大睡的男人踹醒。 可他采用了更過分的一種做法。 “嘎吱!” 丟在瓦片上的空礦泉水瓶尚且沒有咕嚕咕嚕滾到屋簷下麵去, 就被銀發少年一腳踩扁。 這個位置定得相當精準, 恰好就在打呼嚕的琦玉耳朵邊兒, 實際相距不過五厘米。 “嘎吱嘎吱!” “…………”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呼嚕——哇啊啊啊啊好吵別鬧啦!!!” 埼玉很不樂意地醒來了。 埃利克這個縮水後心態也變得幼稚極了的家夥, 居然故意把空瓶子踩得嘎吱響! 噪音就像電鋸, 從耳朵鑽到腦子裏, 便開始哼哧哼哧鋸個不停。 “我知道, 埃利克,你在嫉妒我。” “你有什麽值得我嫉妒的?” “嫉妒我可以悠閑地曬太陽,還可以曬著太陽睡午覺, 不會被小朋友騷擾,給小朋友收拾爛攤子。” 被吵醒的男人直言出了事實,並成功地看到了好友臉色陡然一黑,變得和他自己差不多不爽。 很好。 這樣就公平了。 埼玉心裏頓時平衡了起來。 以好友的不爽作為自己的快樂, 不能說他不厚道,應該這麽想:這說明,他們的友誼已經突飛猛進到更深的程度了! “這隻是你找的借口吧。” 埃利克毫不猶豫地揭穿了他,把被踩得扁扁的瓶子顛起來,看似隨意地踢了一下。 隻聽得從遠處隱約傳來的“砰!”的聲響。 空瓶沒有落到別的地方,而是精確無誤地落入半條街外的垃圾桶,並未給行人帶去困擾。 於是,他就在原本被空瓶占了的位置坐下,跟摸著腦袋打著哈欠的光頭男人並肩坐到了一起。 “這裏最適合曬太陽了,沒錯吧?” “還成。就是你,小心骨頭被懶惰照得生鏽了哦。” “不曬太陽才會生鏽好嗎,埃利克你真是不懂曬太陽之道。” 埼玉慢悠悠地打完了哈欠,但是,卻沒見精神多少。 是這樣的,這個男人好像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維持著同樣的表情,無精打采,眼無神光。 當然,也不奇怪,畢竟他遇到再可怕的敵人都是一拳搞定,激烈的戰鬥與他徹底遠離,過著平淡無奇、難有水花的生活,心自是跟著毫無波動。 在認識埃利克之前,埼玉還沒有躺在房頂曬太陽的習慣,根本就是被真·喜歡躺在高處曬太陽的好友帶壞的。 結果,半路萌生愛好的家夥居然自不量力,反過來說帶壞……啊不,影響他的“前輩”如何不懂。 埃利克歪頭看了他一眼,差點要張口繼續反駁,但想了想,還是忍了。 “……你開心就好。” 對待友人,少年還是頗為寬容的。 他又揚起手,把自己帶來的袋子甩給了身邊的男人。埼玉接過,從裏麵摸出了兩罐啤酒:“咦?你買的?” 言下之意是:未成年人(至少外表是這樣)不是買不到酒嗎? 對此,埃利克隻冷酷地回了幾個字:“喝就是了,少廢話。” 埼玉:“……哦,好吧。” 好友之間,噎死人也要有來有回。 略過後續的不重要內容,十分鍾後,並排坐著的兩人齊刷刷地勾住易拉罐的拉環,用力一掰。 “嘩啦啦——” 白色的泡沫一下子從狹小漏口湧出,隻差一點兒就要落到手背上,攜帶起的酒味更是撲鼻。 兩人也不管手上會不會沾到泡沫,極有默契地抬手碰杯。 這時候,原先還沒落得下來的酒沫被撞了這一下,果然迸濺著飛落,把仰頭將一瓶啤酒一口氣喝完的兩人衣袖打濕。 “呼!暢快。” “沒有更好的酒,還是隻能將就了。” “哎呀,你。”埼玉搖頭:“就沒見你不挑剔的時候,湊合湊合啦。” 埃利克不滿:“喂,什麽叫挑剔,我隻是實話實說!” 才對飲完的兩人似乎說著說著又要爭起來了——其實並沒有。 因為下一秒,他們表情都很嚴肅地對上視線。 然後,同一時間。 “噗嗤。” 礙事的白沫子在他們的嘴角沾了一圈,就像是提前了幾十年長了胡子似的,看上去分外喜感,難怪兩人一眼看見對方的模樣,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先隻是尚有掩飾意味的噗嗤。 但很快,許是這個模樣實在是夠搞笑的,再聯想一下自己此時也差不多一樣,笑意不僅沒有收斂,反而不受控製地擴大了好幾分。 “噗——哈哈哈哈哈!” “為什麽突然笑得這麽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埼玉笑得這麽開心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埃利克前半句還是頗顯冷靜的質疑,下一刻便沒能繃得住。 笑聲這種東西,果不其然是會影響人的,且感染力還異常地強大。 等到埃利克深深覺得自己也笑得傻得不行,強行生硬地把笑聲截斷,那時心胸已然暢快一片,將不管存不存在的陰翳一掃而空。 再一回首。 埃利克:“……” 不行,才止住的笑險些又要爆發,多虧他本質是一個冷漠無情的男人,此時才能堅決地忍住:“埼玉,你下巴怎麽了!” “唔好意思。”用手托住自己的臉,眼神死的男人心也如死灰:“笑太誇爪,托句了(笑太誇張,脫臼了)。” 埃利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哢嘣,埼玉火速把下巴推正,氣急敗壞:“幸災樂禍也不要當著我的麵這麽張狂啊!” 好了,行了。 充滿損友氣氛的玩笑就到此為止。 放眼望去,高低不平的建築頂樓都被霞光照拂著,仿若被多彩的畫筆挨個塗抹上柔軟的顏色。 他們所在的這棟樓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比方才是要安靜了些。 “說起來。” 銀發少年的目光幽遠,他看向的是正前方,但那裏又似乎並沒有能夠吸引他的事物存在。 就像談論日常瑣事時的語氣,此刻的埃利克也是隨口道:“不打算再說說你的事情麽?” “啥,我的什麽事情?” 埼玉先困惑。 頓了頓,埃利克還未直接點名,他自己就想了起來,麵露坦蕩:“哦,你是說那個啊。” “本來就沒有瞞著你們啊,我隻是在想,是你的話,肯定不用我說,自己就能注意得到。” “那當然了。”埃利克也不謙虛。 他今天想問的,其實就是直到現在才認真說起的這個事兒。 “表現得那麽明顯,隻要稍稍留意一下就能想到了。不過,如果沒提前意識到,是會讓人覺得奇怪。” “這是你自己的能力麽?不對,如果你自己早就知道,一開始就會告訴我了。” 自語到這裏,埃利克終於恍然,再轉眼看向埼玉時,眼中竟難掩驚異之色:“難道是,你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莫名其妙臨時冒出來的?” “都被你猜完了,我還能說什麽啊。” 埼玉雖說話是在抱怨,但神色並非如此。 搖搖頭,他還是頗為無所謂地道:“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確實沒有。我平時確實很低調沒錯,但也沒低調到存在感完全消失的程度吧。” 借這個話頭,埼玉開始給埃利克講述,他身上的一個算不上秘密的秘密。 在自己的世界待著的時候,作為隱藏的世界最強,埼玉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技能。非要說的話,他的技能就隻有認真程度不同的一拳。 然而,在莫名其妙跑到異世界來之後,他又很莫名其妙地多出了新的技能。 ——不管做什麽都能被完美忽略的超低存在感。 這個能力……嗯…… 說實話,埼玉真的不太想要,誰會想要讓自己被無視啊,還是連人帶各種現代化機器都捕捉不到痕跡的百分百存在感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