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喲，璉兒，我還以為你最近都待府裏不出來，沒想到你倒是悠閑，居然在這兒品起茶來了。”一個輕佻的聲音響起，引得二樓的人不由皺眉，大都抬頭看向樓梯口剛上來的人。一個身著白色暗花長袍的青年公子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柄折扇故作風雅的扇著，他身後站著兩個人，一人身著暗藍團花長袍，一身儒雅溫文的氣質，隻是此時溫和帶笑的臉上怎麽看怎麽無奈，另一人一身絳紫長衫，身量卻高，若非臉上還帶著些稚氣真看不出他還是個少年。眾人看向上來的三人都暗暗喝彩，心裏卻也納悶，這三人容貌不俗，怎麽開口卻如此輕佻，不知他口中的‘蓮兒’又是何人，心裏猜測著，目光卻不由看向坐在一角的賈璉。聽到聲音賈璉就知道來人是誰，嘴角勾起一個笑，原本溫文如玉的氣質霎時帶上了風流倜儻的氣息，也不起身，懶洋洋的側身倚著桌子回頭笑道，“梓棋，雖然我還沒有字，但你可以叫我璉兄弟的。”“璉兒這名字好聽啊，難道璉兒不覺得？”白衣公子挑眉一笑，眉眼間滿是調侃，對於賈璉再一次的糾正仿若不聞。賈璉懶的理他，認識這麽多年了，他對喬鈺的性子還是了解的，直接對著另外兩人點頭示意，“兆如，洪瑞。”“璉兄弟。”另外兩人同樣笑著點點頭。“不用管他，梓棋的性子你還不知道？越說他越來勁。”安臨自顧自的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自在的彷佛這本就是他自己點的。“兆如，好歹我們也相交這麽多年，你這樣說我會傷心的。”刷的一下打開扇子，喬鈺半遮住臉說的幽怨。“沒事，讓你傷傷心你也能知道心在哪，省的下次傷心的時候還是先捂臉。”接口的是賈璉，開口就是毫不留情的打擊。“噗——”趙洪瑞被逗笑，見喬鈺幽怨的眼光瞥向他立刻低頭端起茶杯假裝什麽都沒聽見。“璉兄弟，你又在這兒喝茶了，不如咱們換家地方喝酒吧。”端著手裏的茶杯趙洪瑞開口，他是奉安將軍趙國剛的幼子，在家頗受父兄寵愛，養成了一副直來直往又衝動的脾氣，賈璉到現在都沒想通他這麽一個單純的武夫到底是怎麽和他們仨混成一團的。“洪瑞，你還小，不要整天惦記著喝酒，多喝些茶修身養性甚好。”賈璉一臉深沉的勸道，當然，如果忽略他隻比趙洪瑞大一歲的事實的話或許他的話更適合這場景。趙洪瑞愣了會，然後搖搖頭，“別，你好好說話。”“嗬嗬，你們三個聚這麽齊可是有什麽事？別告訴我是巧遇。”“可不是喬鈺，就是他把我從家中拉出來的，你不知道，我爹最近可是看的緊，他打算讓我參加明年的鄉試，現在我整天都在家讀書。”同溫潤如玉的氣質完全不符的抱怨從安臨嘴裏冒出來，顯然他最近過的很無聊。他爹是禮部侍郎安成文，家教甚嚴，雖然他隻是家中次子，但安老爺子對他的要求卻毫不放鬆。“那你應該感謝我，若不是我你還得在家裏看孔孟之學詩書之理。”喬鈺搖了搖扇子笑眯眯的說，隨即笑臉也垮了些，“還是洪瑞好，不用走科舉的路子。璉兒也不錯，看他這輕鬆的樣子我就嫉妒。”喬鈺是禦史喬正的獨子，從小被他老爹當眼珠子疼，當然對他的學業要求也甚是嚴厲，隻是不知道是不是物極必反，向來嚴肅正經的喬正唯一的兒子喬鈺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性子，經常惹得喬正生氣，不過氣過後又得替兒子收拾爛攤子。喬鈺也要參加明年的鄉試，因此大多時候也被他爹拘在家中讀書。“洪瑞將來是要進軍中的，你難道想要試試？至於我，我家老頭子倒是不管我，他給了幾間鋪子，隻要我按時給他銀子就成了，其他的可比不上他享樂重要。”賈璉懶洋洋的笑道，對於他們似真似假的抱怨並不放在心上。說起來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親戚來往也認識了不少人，但真的被他當作朋友的，數來數去也不過是眼前的這三個人罷了。雖然說話時嬉笑怒罵不留情麵，但從七年前的第一次見麵彷佛就結下了緣分，這麽多年，雖然有時會有些摩擦，但他們之間的感情卻是逐漸深厚的。有時候想想，其實他們之間的相處更像是前世所說的損友，雖然說話時習慣了相互打擊拆台，但他們之間的默契也是別人無法比的，縱然他們四人有各自的處世方式，對待別人也有不同的麵具，但聚在一起時總是少了分拘束，自在了許多。對於這些，賈璉無比珍惜。　12、再遇故人 ...“對了，今兒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麽事？”說了會子話賈璉忽然想起隨口問道。“你之前不是參加童試了，我想著你是肯定要中的，幹脆拉了兆如和洪瑞他們一起先為你慶賀一番。想來你也要參加明年的鄉試，過些日子要在家讀書，可是沒時間出來的，索性今兒個就玩的痛快些。”將扇子在手中隨意的敲了敲喬鈺說道，“再說，我和兆如在家也悶的很，也借機出來鬆快鬆快。”“成啊。既然要玩你挑個地方吧，今兒的都算我的。”賈璉爽快的笑道。對於自己的考試他還是有信心的，也的確如梓棋所說，接下來他們要準備明年的秋闈，恐怕就要忙起來了。“爽快，來，上你們這最好的茶。”喬鈺喜道，就要直接招呼小二。“梓棋，一壺茶能有多少銀子？璉兄弟如此大方你怎能如此不給麵子，走，去太白居吧。”安臨笑眯眯的阻止了喬鈺。“兆如，我發現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一如既往的黑啊。”摸了摸自己的錢袋賈璉難得也哀怨一回。“哈哈，走吧，你小子我還不知道，一頓太白居你估計連眼都不帶眨的。”喬鈺滿臉的笑，難得賈璉心甘情願的請客，他一定得給麵子。“快走吧，既然要去就快點，晚了可就沒座了。”站起身趙洪瑞直接催促，想起太白居的佳釀不由流口水，他現在可沒心情聽他們幾個耍嘴皮子。“行了行了，走吧。”扔下茶錢賈璉直接向樓下走去，轉身時不經意的瞥向坐在窗口的那人，隨後又一臉平淡的離開。水澈走上茶樓時就注意到坐在角落的那個少年了，上次見他是什麽時候？那時的他還算是個孩子，再見麵卻已成了風華出露的少年。他看著賈璉坐在角落裏安靜的品茶，一如幾年前見到的那樣，小小的杯子彷佛容納了整個世界，安然恬淡，讓看著他的人也不由的安靜下來，彷佛杯中的茶也變的更香醇。聽到那個輕佻的聲音時水澈的眉頭不由緊皺，最近的事情多，他難得出來散心見到個讓他高興的人沒想到還被人打擾了。思付著來人是不是來找他麻煩的，卻沒想到那個一直安靜坐著的少年轉身卻是熟稔的招呼，帶著淡淡寂廖的安靜一瞬間掃空，臉上的笑容風流清麗讓人忍不住沉迷。他以為那是他對別人的麵具，卻在他眉眼流轉間發現了他真實的喜悅，那三人，真的是他的朋友，而且是關係很好的朋友。看著他同那三人肆無忌憚的玩笑有些遺憾，忽然很想看他對自己真實的笑。想必那景色一定很美。璉兒嗎？輕輕念叨著這個聽起來有些女氣的名字水澈嘴角勾起一絲微笑，他很好奇他是誰，又是哪家能養出這麽個妙人兒。要走了嗎？聽著他們的談話水澈向少年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似乎經常來這個茶樓，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碰到。他的三個朋友也很有趣，說話似乎毫無顧忌，但是卻又口風極嚴，看著是肆無忌憚的性子，不經意間卻又嚴謹精明的很，當真是人以群分麽？看著少年舉步下樓，不經意間向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又一臉平淡的轉過頭去，水澈不由低笑，好敏感的人，他如此不經意的觀察他竟然也能察覺，他對他越來越好奇了。水澈毫不懷疑賈璉掃向自己方向的一眼是觀察而不是無意間轉頭而已。看到坐在窗口的那人賈璉微微訝異，他不認識那人，不過倒是曾經見過。想想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也是在這間茶樓。倒不是說賈璉的記憶有多好，而是那人本身就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人。俊逸的外表，修長的身材，白皙的皮膚，雖然容貌出色卻絕不會讓人認錯性別，和自己這張臉幾乎就是兩個類型。但讓賈璉注意的卻並非是他出色的外表而是他身上掩不住的貴氣和威儀，當初賈璉以為他是那個大家族的公子，如今卻推翻了自己的猜測。幾年不見，他身上上位者的氣勢重了許多，而看年齡，如今的他也不過二十左右，京都中，似乎沒有哪個家族有如此出色的人物，最重要的是，似乎沒有誰能有他那麽重的王者之氣。心中一動賈璉似乎想到了什麽，如此看來似乎範圍就小了很多啊。雖然心中思索著賈璉臉上卻並沒什麽變化，淡淡的看過後就向樓下走去。無論那人是什麽身份，和他都沒有太大的關係，他沒必要去招惹誰，隻要過好屬於他自己的生活就好。“爺，您這是去哪兒喝酒了現在才回來，您看您這一身的酒味。”接過賈璉擦臉的濕毛巾夏荷不禁念叨。“碰見了幾個朋友。”擦了擦臉在春梅的服侍下換上了家常的衣服賈璉說道，隨即懶洋洋的靠在一旁的矮榻上。聽賈璉如此說夏荷幾人也不再說什麽，她們是賈璉的丫頭，自然會擔心賈璉，不過賈璉行事一向有分寸，若是不想讓她們知道的她們問多了反而不好。看賈璉的神色應該不是什麽酒肉朋友，左右二爺難得鬆快些，她們也不會多說什麽自找沒趣。賈璉對於身邊的幾個丫頭還是很滿意的，行事得體聰明穩重，雖然可能也有些小心思但他的規矩一向在那擺著，她們幾個也還算乖覺，另一個原因就是她們四個都是從自己名下的莊子裏挑選的，都是母親陪嫁莊子裏的家生子，是能完全被他掌控的，不像賈家的奴才盤根錯節彼此之間有派係聯係讓他都束手束腳的。對於合自己心意的人賈璉一向大方，對身邊的四個大丫頭更是縱容寵愛，出去時也會想著特意為她們帶些東西回來，對待她們幾個，甚至比對自己那個名義上的妹妹迎春都要好上三分。並非賈璉有多善良，他隻是無聊而已，寵著她們能給自己找些樂子，也能讓心不會那麽空曠。嘴角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杯蓋刮去水麵的茶葉，賈璉的動作優雅從容，他隻是讓自己的過的更開心一些而已，這樣便很好。　13、父子對話 ...“爺，老爺讓您過去一趟。”走進書房見賈璉正在研究新得的一本棋譜聽雨輕聲回稟道。“老爺找？老爺那幾個鋪子的收益可曾送去？”“還不曾，這次那幾個鋪子的進項都多了些，正巧爺你名下的那幾個鋪子的也送銀子來，昨日才整理完，還沒來得及給老爺送。爺，你可要順便送過去？”站在一旁的暮雪脆聲回道。“拿過來吧，左右我得過去一趟。”聽到暮雪的回話賈璉點了點頭表示知道，暮雪負責他房裏的賬本，雖然並非所有的，但也算幫了他不少忙，因此賈赦將那幾間鋪子交給他打理後他也一直讓暮雪看著，每年扣掉給賈赦的剩下的倒都歸他了。當初母親留下的莊子鋪子也是賺錢的，這些年他又在京郊買了兩個中等大小的莊子，那次從揚州回來後又開了兩間專門賣江南的胭脂水粉和點心果脯的鋪子，鋪子不算顯眼，一年下來卻也能賺不少銀子。這些收益賈璉大部分都收起來藏在了戒指中，其他的都拿了回來交給暮雪和聽雨共同掌管著，如果不出意外他不準備再擴大手裏的產業了，若是有機會倒是可以在江南那邊買上一些田地，不過那些都得以後再說了，至少不能是現在。這兩年他幫著賈赦打理鋪子，手裏又抓著母親當初留下的東西，賈母和賈赦雖然沒說什麽大太太卻有些不滿意了，橫豎看他不順眼，嫌他孝敬的少了，二太太雖然還是慈眉善目的樣子心裏恐怕也眼饞的很，他還是不要那麽惹眼的好。想想之前自己在京中也買了個不算小的院子，以後還是在那裏處理這些事情吧，讓林震和滴翠把莊子上送的東西收一部分到那裏也不錯。想到紅樓中賈赦後來會為了五千兩銀子把迎春賣出去賈璉有些想不通，五千兩銀子雖然聽著不少但對他們這樣的人家其實也不算什麽，拿他現在來說，雖然不顯眼，一年下來吃穿用度林林總總的也得將近兩千兩銀子，賈赦手中可是有著不少產業的，就算再不賺錢也不至於為了五千兩銀子落個賣女的名聲啊。不知道這其中又有什麽蹊蹺賈璉也懶的再想，他隻要小心自己不被人算計了就行。接過暮雪遞來的木盒賈璉整理了一下衣裳隨即向外走去。“給老爺請安。”賈璉行禮請安，對賈赦居然是呆在書房中奇怪不已。“嗯，坐吧。”賈赦的態度還算溫和，近兩年他交給賈璉的鋪子都被他打理的不錯，至少給自己的那部分從沒少過，平時偶爾得到什麽東西也回來孝敬給他，因此賈赦對此也是很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