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間煉獄的中央,虛雲神色如常地在屍體間行走,偶爾會停下腳步,將撲麵而來的怨魂煉化成靈氣,吸收掉。


    這些怨魂還保留著生前的模樣,是虛雲曾經的同門,或是同門的伴侶明妃,但他煉化起來毫不手軟。


    一如他當初殺他們的時候,冷漠又利落。


    最近虛雲常來遺跡,一是因為四大派的人撤走了,他的行動不再受阻,二是為了找他的武器不越杖。


    他想讓喬寒不痛苦的死去,當然要有件趁手的武器。


    用了不越杖十幾年,虛雲用它殺過數不清的人,還有什麽比不越杖更順手。


    隻是那天四大派突然來人,他隻好將不越杖留在地下。


    成山的屍體堆中,虛雲一邊煉化怨魂,一邊尋路,一路來到迦羅殿。


    迦羅,梵語中佛的誕生地。迦羅殿,虛雲自三歲起便一直住的寢殿。


    門楣上掛著熟悉的梵語牌匾,門兩邊倒著密密麻麻的屍體。他們是服侍虛雲十多年的僧眾,以及曾匍匐在他腳下,乞求他垂憐的明妃。


    虛雲麵不改色,踏著一地屍體走進迦羅殿。殿中處處狼藉,家具碎得看不出原形,柱子牆上都是血。


    全是那日他瘋癲發狂,近乎入魔時留下的痕跡。


    麵對這些痕跡,虛雲報以冷笑,心中沒有絲毫動容。


    別說幾乎入魔,就是真入魔了又如何。反正活著的每一日,他與魔的唯一區別,不過是痛苦更清醒罷了。


    內室中間憑空懸著一杆禪杖,杖頂以玄鐵絲纏成股卷成塔形,貫以小環,共九股七十二環,杖身漆黑,布滿梵文咒語。


    看到禪杖,虛雲的表情雖然沒什麽變化,目光卻柔和了許多。


    他伸手抓住禪杖,手掌和禪杖相觸之時,梵咒突然爆發出金光,要把虛雲甩開。


    “不認識我了?”虛雲眼睛微微眯起,催動靈力,掌心閃現雷暴,與金光鬥在一起。


    約莫一炷香,梵咒微弱,雷暴趁機逼入杖身,炸得不越杖聲聲悲鳴。


    片刻,金光盡滅,梵咒隱入杖身,不越杖落入虛雲手中。


    就在這時,室內浮現出一道蒼白的人影。


    光頭,白須,圓圓胖胖,紅色袈裟,看上去是個慈祥的老主持,隻是血肉模糊的臉上和流著血淚的眼裏透著深深的怨毒。


    “惡徒,我密雲宗養你十七年,讓你一個凡人脫胎換骨踏上長生路。你卻毀我宗門,殺我僧眾,滅我寺滿門。”


    “這般心狠手辣,陰沉歹毒,殺孽深重,你莫說飛升,將來必不得好死!”


    “啊啊啊——”


    話未盡,密雲宗主持了空就被煉化成了靈氣,殘影痛苦扭曲,卻敵不過歸化金書,不甘地消失。


    虛雲茶色的眸子裏盛滿不屑。


    老禿驢,死了還作怪。這麽多年連他修什麽道都沒弄清楚,還妄圖用怨魂咒他。


    難怪當初被天禪寺趕出來,蠢死了,比蠢兔子還蠢。


    舉起手中的不越杖,虛雲盯著杖頭鐵環,語氣陰森:“再被人蠱惑,就把你劈了當柴燒。”


    沉重的不越杖一激靈,七十二道鐵環直哆嗦。


    許久不見,主人戾氣越發重了,嚇死杖杖了。


    虛雲沒有把不越杖收入乾坤袋,而是直接背在身後。然後循著原路,回到遺跡中央。


    取下不越杖,灌注靈氣,杖頭指天,杖尖點地,四方沙塵仿若聽見號令,紛紛聚攏,像上次一樣將遺跡埋沒。


    煙塵中,遺跡重新變為荒地,虛雲的目光在某處停留了下。


    他不動聲色,祭出穿天梭,伴著晨曦的光亮,回了寒辰殿。


    進了寒辰殿,虛雲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打坐,而是站在門口,似乎在等人。


    沒多久,喬寒出現在寒辰殿前。


    朝陽熱氣蒸騰,喬寒的麵色卻發白,看到虛雲在等她,鳳眸裏泛起波瀾。


    “你是故意的。”


    她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拉開和虛雲的距離。


    前麵夜夜不回,今天僅一晚就從遺跡回來,他是故意引.誘她跟蹤,故意讓她看到那副慘烈的景象,讓她看到那些死相淒慘的屍體,讓她知道他幹嘛去了。


    對於喬寒的話,虛雲沒有否認。他往前一步,看到喬寒後退,他笑了。


    喬寒看過虛雲很多麵,暴烈的,冷酷的,凶殘的,唯獨沒看過他笑。


    現在看到了。


    如同闖了禍的孩童,不僅不悔改,還故意挑釁大人,笑容頑劣,嘴角揚得高高的,眸光清透。


    如此純真不做作。


    沒救了。喬寒的腦海裏忽然跳出一個念頭:這個瘋子沒救了。


    最可怕的不是他殺人,他屠宗門,而是做了這麽可怕的事之後,虛雲居然沒有變成魔。


    普通修士若開殺戒,幾乎沒有道心不崩的,就連修無情道的喬寒都不敢保證,自己若是殺了人,道心還能保持純粹清靜。


    道心一旦崩了,隻有兩個下場,死或者入魔。


    然而虛雲既沒有死,也沒有入魔,甚至得到歸化金書之後,他的修為一日千裏,竟然不弱於有淵魚幫助的喬寒。


    天生道心,他生的究竟是什麽心?修得究竟是什麽道?


    難道也是無情道?


    “你”喬寒喉嚨發緊,啞著聲音問:“你就不怕我揭露你的惡行?”


    她剛說完,虛雲笑得更燦爛了,潔白的牙齒被初陽照得反光。


    “你沒有證據。”虛雲又往前一步,笑容明晃晃:“就算有也無所謂。”


    “我以殺入道,世間眾人不過是我證道的工具。”


    “我怎麽會在乎工具怎麽看,怎麽想,怎麽做?”


    虛雲平舉不越杖,漆黑玄鐵杖尖直指喬寒。


    “別急,馬上就輪到你了。”


    第18章 “她中了毒。”


    “鐺”,喬寒的傘劍從不越杖身上劃過,劍尖指著虛雲的咽喉,僅一寸即可紮到。


    兩人手持武器,同時威脅著對方的命門,眼神在半空交匯廝殺,氣氛劍拔弩張。


    千鈞一發之際,喬寒腰間的廣令牌亮了,白微的聲音傳出來。


    “逍遙穀來人,你與虛雲速來紫微殿。”


    聽到傳令,僵持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冷哼,放下武器,各自祭出法寶,飛往紫微殿。


    到了紫微殿,喬寒發現白微叫來的不僅是自己和虛雲,還有五師叔北岩,三師弟廣塵,四師弟君然等很多人,包括今日將將期滿釋放的竹瑤。


    一個月不見,竹瑤老實了許多,自覺地和其他侍女呆在後側,並沒有和廣塵、君然他們一起站在親傳弟子一列。


    除去丹雲門的人,殿內另外有三個人。


    為首的男子大約三十五六,一雙笑眼,清瘦挺拔,肩上蹲著一隻花喜鵲,正是喬寒見過的逍遙穀主清崖子。


    他身後站著一男一女,年紀都很輕,容貌出眾,穿著逍遙穀標誌的天藍色長衫,神情充滿好奇。


    不知白微是不是故意通知得晚,所有人中,喬寒和虛雲最後到場。


    但喬寒和虛雲一個比一個不在乎別人,於是眾人矚目中,兩人泰然自若地走到人群前方,該行禮行禮,該叫人叫人。


    白微麵有慍怒,然而沒等他開口,清崖子就指指自己的兩名弟子,笑著道:


    “你們來得正好,這是我的大徒弟和三徒弟,久仰你們的名氣,你們年輕人多聊聊。”


    “在下玉穀子。”先開口的是逍遙穀大師兄,他已經煉氣後期,長身玉立,頗有君子之風,抱拳向喬寒行禮。


    “在下玉煙子。”接著開口的是逍遙穀的三師姐,她也是煉氣後期,柳眉彎彎,明眸如水,友善地點頭。


    喬寒禮貌地回禮,並且盡責地把兩個親傳師弟拉出來溜了一圈。


    不過玉穀子和玉煙子對廣塵和君然並不感興趣,反而同虛雲搭了幾句話。


    他們說話的時候,侍女堆裏的竹瑤死死咬著下唇,心中充滿不甘。


    若不是大師姐處處針對她,她就不會丟了親傳弟子的位置,也就不會在逍遙穀弟子來訪的時候,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想想師尊給的承諾,竹瑤勉強壓下心頭的怨恨。


    她已經修習完了《丹玉經》,修為接近煉氣後期,隻要能在未央秘境拿到那件秘寶,不出幾日便可築基。等門派比武一開,她就可以打敗喬寒,堂堂正正成為丹雲門的大師姐。


    竹瑤想得很美,然而她並不知道,她的滿腹怨念都被小白轉化為靈氣,進了喬寒的丹田,替她提升修為。


    寒暄過後,白微說出了要開未央秘境的事。北岩皺著眉頭,提出頻繁開秘境,可能導致秘境塌縮,弟子死亡的危險。


    不過為了竹瑤的安全,白微早有準備:


    “吾亦有此擔心,故而請來清崖子道友,同我一道撐起洞世台。屆時我們將於洞世台上觀看秘境內景象,若有危險,我們會強行突破秘境限製,進去救人。”


    “事出突然,掌門準備讓多少人進秘境?”北岩又問道。


    關於人數,白微也算過,間隔太短,秘境容納不了多少人,加上逍遙穀占了兩個名額,所以他定的人數是:


    “十個人,按修為排,最接近築基的十個人進秘境。”


    “這......”北岩還想說什麽,白微擺擺手,叫人擺出試煉石,讓在場弟子一個接一個在試煉石上驗修為。


    最後定下的人選中有喬寒、虛雲、廣塵、君然,修為到達煉氣中後期的五名普通弟子,以及“不小心”碰到試煉石並“不小心被發現修為接近煉氣後期”的侍女竹瑤。


    全程旁觀的清崖子麵帶微笑,時不時摸摸肩上的花喜鵲。


    四大修真門派都有自己的秘境,各門派向來隻許自家弟子進入。其中丹雲門的未央古境曆史最為悠久,秘寶眾多,且有低等魔物出沒,最適合煉氣期弟子修煉,但並不對外開放。


    白微找他幫忙,清崖子當然不會白白出力。


    作為交換,兩名逍遙穀弟子獲準進入未央古境,所以清崖子帶了天分最高的大弟子和三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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