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嚀……唔唔……呃嗬,呃……別讓妾身喘氣,就這樣……”


    許久許久,潮紅泛起,又漸消褪。似乎靠著相濡以沫的交流,把一切努力與酸楚都交代過去了。楊潔穎拉著蕭銑在榻上坐下,自個兒再輕盈如蓮花般重新坐在他懷裏,思緒明澈了一些,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問正事兒。


    “不是妾身說你,得罪的人也太多了。宇文家的人那是沒法子,虎口奪食怎麽都是仇家了,怎得連二哥都這麽賣力幫著宇文士及說話。原本若不是二哥幫襯著宇文士及出力,宇文家的人哪有這般奔頭上蹦下跳的。你們好歹也是表兄弟之親,怎麽會交情如此惡劣。”


    楊潔穎語氣中帶著嬌嗔,蕭銑聽得出來,這裏麵埋怨倒是占了三四分,不過更多的還是惋惜和勸誡,顯然在楊潔穎心中,楊暕與蕭銑關係不好這件事上,過錯顯然在於楊暕。


    蕭銑對於表妹的善解人意很是感動,組織了一下措辭,用盡量平淡的語調說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話,或許咱和大哥關係太好了,二哥自然就……隻怕二哥是覺得,咱沒法被他引作柳述之用,便與宇文士及合謀了吧。”


    楊潔穎似乎一下子表情憔悴了許多,怔怔地出了神,她一直逼自己不要多去想自己家中兄弟的事情,然而生在天家,尤其是將來的皇位已經歸了她的父王,這個很現實的問題,隨時都會逼人而來;從仁壽元年開始,已經越來越明顯了。


    “穎兒,父王是雄才大略之主,而且如今還在壯年,至少還有二三十年的時間;不比皇祖父,堪堪一統天下時已經五旬年紀。所以,從門閥勢力手中徹底控製天下,掃清四夷,這些事情父王必定是立誌於有生之年都做完的。大隋的第三代君主,需要的不再是對先皇來說‘英武類己’的雄略之主,而是仁德守成之君。若是二哥能夠看清楚這一點,徹底死心不至於執迷不悟的話,又能省卻朝廷多少內耗,唉。”


    楊潔穎此前不知道這些,並非她的政治智慧不足,隻是她一直迴避讓自己去想這些,因為隻要一想,就會很痛苦。但是如今,蕭銑既然不避忌挑明了說,楊潔穎當然也可以秒懂。失神感慨了幾秒鍾,她用一種惋惜的語氣問道:“父皇這人,還真會這麽想……可是既然如此,為什麽宇文士及宇文化及那些人不願意麵對現實呢?他們為什麽還要做這些無謂之爭?”


    蕭銑當然知道真實原因了——因為楊廣的長子楊昭看上去太過肥胖,壽數不永,很有可能先於楊廣薨逝。而蕭銑作為有歷史先知的人,更是可以斷言楊昭貌似在大業初年就嗝屁了。宇文士及等人雖然沒有先知,卻也能根據楊昭身體狀況的情報作出推斷,隻要有一定的把握,便值得賭一把。


    而蕭銑自己之所以明知楊昭必定早死,依然傾向於和楊昭搞好關係,也正是因為他知道歷史上楊廣覺得自己的次子楊暕太過不堪,而楊廣則希望他自己才是“大隋朝最後一個非立嫡立長的君主”,所以一直對楊暕頗為打壓。以至於歷史上即使長子死了,隻要長孫還在,就寧可再觀察觀察,給長孫一個機會,而非立刻立次子為太子。這種心態,其實和後來李世民對李承幹、李恪的看法很是類同,因為李世民自己是玄武門之變殺兄屠弟上位的,結果上位後頗為諱言此事,反而希望髒活和開疆拓土的事情自己這一輩子幹完,讓子孫乖乖守成,一度猶豫不肯用英武類己的李恪做繼承人,哪怕李承幹因為太過敏感做出過激舉動後,李世民依然用了懦弱號稱“仁慈”的李治。雖然在後人眼中,楊廣與李世民是兩個截然相反的君主類型,但是撇開別的不談,在立嗣君這一點上,他們兩人卻是驚人相似的心態。


    然而,千言萬語說盡,蕭銑知道這麽多,卻沒辦法直接和楊潔穎開口實說,這裏麵有太多的推斷,在當局者看來是匪夷所思的,若沒有穿越者的先知見識支持,根本就站不住腳。所以,他也隻能挑挑揀揀修飾一番才說出來。


    “可能是因為大哥身子不好,壽數上……讓宇文化及他們覺得有可能賭一把吧。何況咱已經和大哥交好了,若是他們再來燒這個熱灶,卻是錦上添花看不出彩,將來若是二十年後還在我之下,他們又如何討得了好?不如搏一把,燒個冷灶,萬一火了連本帶利都回來了。宇文氏不缺膽大妄為之人。”


    “還真是這樣……罷了罷了,一家人還像個一家人的樣子麽。這些事兒,咱還是別摻和了,將來自己過自己的了。蕭郎,妾身有一句話,想求你一個準信兒。”


    “說罷,穎妹所命,為兄無有不從。”


    “將來……萬一大哥和二哥再如何相爭,你卻不能因為大哥中意你做我夫君,便偏幫大哥——就如柳述對房陵王那般。可好麽?咱以後兩不想幫。這兩年,妾身有些時候見到五姑姑,五姑姑也是心中苦悶無依的樣子,何嚐不是因為當年柳氏與蕭氏爭奪那個駙馬之位時,父王與房陵王兩支都介入太深所致呢。妾身不想重蹈五姑姑的覆轍。”


    楊潔穎口中的五姑姑,自然是楊廣的五妹蘭陵公主了。蕭銑喟然長嘆,說道:“唉,隻怕樹欲靜而風不止啊,不過為兄答應你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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