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那孔小鳥知道,還不得嫉妒死他。 江湖人有酒就是朋友,劍客嘛,打過一場不論是敵是友,總歸是有些惺惺相惜的,雖然譚昭沒敢跟聖人稱兄道弟,但通天對他的態度,確實是肉眼可見的和氣了一分。 “說說看吧,你那關於截教弟子的交易。”說這話時,通天臉上帶著兩分不經意,兩分坦然,尚餘三分自傲,兩分從容,唯有一分不甘,很快消於無形。 譚昭已將劍放下,抬眼看了一眼通天教主,這才道:“請恕小子直言,這筆交易,非多寶道兄不可。” “吾也不可?” “您是聖人。”譚昭隻開口說了四個字。 通天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他一手指就能碾死的人族,難得露出了幾分欣賞,這幾分欣賞自然不是欣賞對方的修為,而是對於天道的領悟。 身為聖人,他太明白聖人二字的含義了。 “難怪天道,會選中你。”通天似感歎也似讚歎地開口,“說說看吧,若吾讓多寶不應,他是不敢應承這樁交易的。” 譚昭假裝沒聽到前麵半句話,隻裝作無奈地開口講起了交易的內容,跟聖人直接對話的好處,大概就是不用跟人解釋他為何不要回報的付出了。 這實在是……天道爸爸逼他當雷鋒,他也是逼不得已的。 有誰知道他的痛!修為漲得快也是一種負擔的好不好。 “假設,此次量劫平安過去,天庭開始運轉,您覺得三界的格局,會如何?”譚昭開局,先拋了一個問題。 會怎麽樣?這其實並不個難想的問題,因為按照基本法,封神一役,截教闡教退出曆史舞台,即便截教闡教弟子仍在,那也受昊天的統領。 昊天誰?曾經紫霄宮的小道童,最是小氣記仇,這麽大一股力量掌握在他手上,天道能放心?絕無可能。 所以,按照天道的尿性,必定是要扶植另一股勢力來製衡。 “西方。”通天隻說了兩個字,話語間難免帶著濃重的個人感情。 曾幾何時,他也是順應天時的一方,創下如今偌大的截教,不過短短數萬年,便換了滄海桑田,天道的心意,可真是難猜。 可他為何要順著天道的意思?他已是聖人了,跳脫因果之外,憑什麽還要受天地力量的掌控! 他偏不! “你這交易,自可與我那多寶徒兒談,他答應與否,也看你的本事。” 通天說完,隨手一揮,譚昭再睜眼,已落在了誅仙陣外,而不遠處,多寶道人含著笑在等他。 “走吧,咱們去談談你口中的交易。” 哎呀,通天聖人可真是個嘴硬心軟的人,譚昭定了定心,遂給通天教主吹了一波彩虹屁。 如果是奉承他,多寶道人聽過也就算了,但誇他師尊,多寶道人就和氣許多了,他一臉道友你很有眼光的亞子,將人帶到了他的一處洞府中詳談。 譚昭自然不會拒絕。 而就在兩人進行磋商之時,元始天尊和老子終於來到了誅仙陣前,當然此時,西方兩位非常善於看時事的聖人還沒有現身。 畢竟三清是一家,這會兒還沒撕破臉,他倆要是上趕著去,難免會討不著好,說不定還會被三清聯起手來被教做人。 故而,準提和接引兩位聖人仗著法寶之利,躲在背後伺機而動。 當然等待的功夫,難得也嘮嘮嗑,隻聽得接引開口:“你似乎很欣賞東方那個古怪的小子?” “他確實不錯,隻可惜與我西方教無緣。”無緣二字,簡直是讓人心痛。 果然,聽得無緣,接引也露出了痛惜之色:“竟是這般?我西方貧瘠,連人才都與我們無緣,當真是可惜可歎呢。” 兩人相對概歎了兩句,準提又道:“不過也罷,此人無緣,他人卻有緣得很,我掐指一算,近日與我西方有緣者,不計其數。” 接引:……我師兄真是越來越厲害了,自歎弗如。 就在此時,元始天尊和老子終於進了誅仙陣,這誅仙陣對於這二位聖人而言並不陌生,當年三清還好時,那是如同自家家門一般。 兩位聖人剛一進去,就看到了等待許久的通天教主。 三兄弟此番見麵,已是物是人非,便是自律克製如元始,臉上也露出了概歎的神情。 倒是通天,比之二位兄長更為豁達:“二哥何必再擺出這副模樣,算計我門下門人時,可有想過我?”第288章 無心算有心(三十) 通天聖人的性子,本就直白, 他也做不來與人虛與委蛇, 即便這兩個人, 是他最為崇敬的兄長。 他心頭閃過無數的記憶,有還未化形時的, 也有遊曆三界的,還有他們在昆侖時的場景,最後是他們立教成聖之時。 曾經日夜相伴、托付後背的兄弟, 而今分庭兩邊, 元始天尊的心裏並不好受, 即便他早已做下了決定,但當真的麵對時, 心緒難免起了波瀾。 “三弟, 你明知道那不是針對你的。” 通天已是不想聽這些冠冕之詞, 他轉頭, 望向來了一直未開口的大哥太清,說到底他對二哥元始已沒有了任何期望, 但對大哥, 他還是很尊重的, 便是因為這份尊重, 他才覺得自己還有一線希望。 誅仙陣, 須四位聖人聯合而破。 女媧不會參與,西方那兩個不要臉的已經來了,二哥元始算一個, 三缺一,他賭的,就是大哥對他心有不忍。 “大哥,你來說。” 三清之中,上清通天脾氣稟直三界皆知,玉清元始心眼最多讓人看不透,唯有太清老子最是平淡,明明他才是三清之中的老大哥,卻最是默默無聞,即便他當著聖人,也是聖人之中最不為人所忌憚的。 甚至他創立人教,卻隻收了玄都一人為徒,整個人遊離在三界之外,就連玄都也甚少出現在人前。 當初元始和通天都曾勸過他,可事到如今,誰又能說他當初的選擇不正確呢?當兩位弟弟都深陷量劫之時,唯有他一人獨身其外,坐看天地風雲色變。 隻可惜,天道又怎麽可能會放過他呢,誅仙陣一出,即便想袖手,也是一種無言的站隊了。 老子低聲一歎,滿麵都是愁容:“三弟,你二哥說的,皆是實言。” 通天渾身一震,俊美的臉上閃過幾絲受傷,他心想竟當真被那無禮的小子言中了:“我,明白了。” 通天明白了什麽?他當然明白大哥二哥並非是針對他,而是針對他背後的截教,截教收取門徒,從不看跟腳資質,隻要一心向道,便可入教。 二哥覺得他不講究,覺得他有朝一日必會受天道忌憚,大哥雖未言說,可他也感受到了,他隻是一根筋,又不傻,可是他都成聖了,為何還不能按照心意辦事? 於是他廣收門徒,定居海外碧遊宮,遠離昆侖,同時也遠離了二位兄長。 說到底,不過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 “大哥,若做聖人做得這般憋屈,我為何還要再做下去?就像你一樣,空有滿身法力,卻隻會呆在昆侖虛度光陰,日子幾萬年,幾十萬年,甚至幾百萬年,又有什麽意義呢?”通天不喜歡這種無趣的日子,他天生就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他善戰也戀戰,骨子裏的熱血未歇,一直都是一個少年人。 太清被懟得啞口無言,每個生靈要走的路,終究是不同的。 “你要戰,二哥同你戰。”元始善謀,但麵對通天,即便是潑天的謀劃,也沒有任何用處。 通天聞言,已是收斂了情緒,輕嗬一聲道:“憑你一人,不夠。” 在力量上,通天從不掩飾自己的鋒芒,他就是天地間最利的一柄利刃,無人可攖其鋒芒。 道祖之下,隻他一人。 青萍劍出鞘,劍光溢滿整個空間,老子與元始先後祭出法寶,一個使玉如意,一個使拂塵,大戰,一觸即發。 陣外,準提和接引眉間一動,身子忍不住往前一傾:“動手了。” 而遙在洞府裏跟譚昭談交易的多寶道人,已是激動地站了起來:“兩位師伯入陣了。” 譚昭一聽,眉心一動,心頭忍不住喟歎一聲。 是順應天時走過漫長的生命,還是順隨心意與天相?譚昭心裏不過思考了三秒鍾,就得出了結論,如果他是通天,說不定會走一樣的路。 他天生喜歡熱鬧,喜歡紅塵,若是讓他忍受冗長且無趣的長生,那無異於天底下最為殘酷的刑罰。 空有無上的法力,卻不能隨心所欲,聖人之下,皆為螻蟻,他覺得當螻蟻也蠻好的。 當然,這種涉及人生本源的問題,還是不要想得太透比較好,人嘛,活著舒心恣意就行了,糊塗一些,未嚐不是好事。 越到緊張的時刻,譚昭總是出乎常人的冷靜,又或許這一場天地浩劫本就與他沒有多少瓜葛:“你現在去,幫不上任何的忙。” 多寶道人心頭苦澀,但麵對外人,他自然不會表現出來:“你的實話,已經說得夠多了,不差這一句。” 譚昭體貼地沒有再開口。 多寶卻止住了離開的腳步,轉身道:“你的交易,我會好好考慮的。”說完,他從懷裏取出一枚玉簡,言說他若是同意,便會給予回應。 譚昭接過玉簡,目送著多寶道人離開,因為讀懂了多寶道人眼中的情緒,他才什麽都沒有說。 那是難過,也是快要溢出來的內疚。 通天聖人對門人多有庇佑,若非截教,許多弟子或許早已淹沒在時間裏,可這場量劫牽扯了無數截教弟子,他們本該回饋截教,卻偏偏無能,將通天都扯了進來。 [係統,裝了這麽久的死,也該詐個屍了吧?] 係統:……沒有裝死。 [所以,是心虛了?] 係統表示無言以對。 譚昭倒也不再追問,畢竟這個時候追問統子將他賣了什麽價錢,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直接問了個核心問題:阿統啊,你是不是對我的混沌珠做過什麽手腳? 係統這下,真的開始了裝死。 他家的統子,到底不是人,一旦沒話說,就會裝死,而沒話說代表的含義,作為相伴多年的宿主,譚某人當真是再清楚不過了。 [我明白了,要是這回玩大了,咱們就隻能去外太空撿垃圾了。] 係統繼續裝著死,難得這麽憋得住,譚昭也就隨它去了。 ** 譚昭回到界牌關,以他如今漲到大羅金仙巔峰的修為,想要隱匿蹤跡實在不難,他繞過闡教弟子,找到了一直在陣外遊離的孔宣。 “你怎出來了?”孔宣驚愕道,他還等著小夥伴的聖人大戰同步直播呢。 譚昭攤手,滿臉的無奈:“我也沒法子,通天聖人大手一揮,我就被送出來了。” “……你就吹吧你。” 他說真話真的永遠沒人信呐,現在連鳥都不信他了:“是你自己不信的,可別怪我,說起來你這模樣,看似還蠻崇拜通天聖人的嘛。” 這破鳥天不怕地不怕,一身的硬骨頭,居然也會有偶像?!稀奇,真稀奇。 “通天教主乃道祖之下第一人,法力精深,劍術高絕,自然令鳥神往。”孔宣居然出乎意料地坦誠。 果然,對於戰鬥狂魔而言,通天教主就是天花板級的偶像。 沒有人,會拒絕一個個性率直的人,即便是一向眼光高到天上去的孔宣。 “行的吧,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