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致靠在牛車上,抬頭望著打頭那橫肉男,從他與梁山伯的對話中,聽出此人名叫劉大狗。  “狗哥,這小子看來軟的不吃啊!”  一副混江湖的模樣,一雙眼睛逡巡著譚虞二人的錦衣,嘴巴都要咧到後腦勺了。  “對呀,狗哥你可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兄弟們都等著呢!”  劉大狗臉上皆是輕蔑,一人賞了一個巴掌:“老子做事,要你們教!”說完,也不再搞什麽虛頭巴腦的,對著梁山伯就是一頓吼,“姓梁的,識相的就趕緊走,你小子想逞英雄,也不看看你這小身板行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後頭兩狗腿立刻笑開。  然而在這一串笑聲中,有個人比兩狗腿笑得更起勁:“哎呀不行了,笑死我了,虞韶你快扶著我點!”  ……等等,朋友,你的戲我有點接不住啊。  但山神大人絕不認輸,接不住也要硬接:“有這麽好笑嗎?”  “不好笑嗎?”  原本是非常嚴肅的打劫,卻被一個人生生破壞了氣氛,劉大狗要氣死了。  “你再笑,我殺了你!”  “我好怕啊。”假裝害怕,演技拙劣。  虞韶&梁山伯:……  劉大狗果然激不得,立刻讓跟班動手,跟班滿臉壞笑地上前,手裏的飛刀已經脫手,梁山伯一看,立刻要上前擋刀,卻被後頭的虞韶猛拉了一把,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誒?!  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手,骨節分明,是合該執筆寫風的手,而此時此刻卻輕而易舉地夾子了飛馳而來的飛刀。  譚昭拿著簡陋的飛刀,輕輕吹了一下刀片,臉上是完全的不懷好意:“你們是不是覺得,好不容易看到兩不帶強仆的傻子士族,搶了再說?”  踢、踢到鐵板了!  “你要幹、幹什麽?”  “今兒個我心情好,想教教你們到底怎麽耍飛刀而已,怎麽,不願意?”  “願意願意願……!!!!”  劉大狗看到插在自己第三條腿麵前的飛刀,非常可恥地……  “學會了嗎?”  劉大狗和他的跟班暈了過去。  譚昭轉身:“喂——你倆為什麽離我這麽遠,我又不吃人?”  不,你比吃人更可怕。  梁山伯心情複雜地將人送走,他原本還有些擔心劉大狗會來報複他,提心吊膽了好幾日都沒動靜,後來他才發現,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劉大狗了。  劉大狗哪裏去了?  誤打誤撞又發現了一個活死人,譚昭和虞韶自然不會放過,找了劉大狗犯罪的證據,就拜托王家人送進了“畫師”黃奇隔壁vip牢房。  “我得回家了。”譚昭非常任性地開口。  “那我跟你回去。”虞韶表示自己孤身一人,非常可憐,需要朋友接濟。  馬文才心裏非常瞧不上虞韶這番作態,擰著腦袋看人,卻被譚昭塞了個紅包,祝他來年事事順心,忽然就平複了。  “走了!”  揮手告別,縱馬離去。  譚昭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就不想坐又慢又搖的牛車,非常放肆。  然後回到祝家莊,就被祝家老爹提著荊條,追了兩裏地,那淒慘,某知名不具山神拍得手掌都疼了。  “個小兔崽子,手受傷了還出去混,氣死我了!”  祝母就勸,挨了三頓“毒打”,這場父子戲才算是結束。  這會兒年關將近,南方卻沒什麽雪意,祝家其他的兄弟也陸陸續續回來,祝家雖然分支不多,卻非常熱鬧。  人間的家人和樂,譚昭已經許久沒感受過了。  說實話,挺沉重的,作為家裏最混不吝的弟弟,譚昭這段時間不斷被各位便宜兄長“關愛”,甚至七歲的侄子望著他都是“慈愛”。  “我難道還比不上個七歲孩子嗎!”  虞韶:“……你心裏有數就好。”  “我不服!”  “……你妹妹都比你懂事。”  紮心了,人間不值得。  掛桃符,炸鞭炮,雖然某人非常不服,卻非常受小孩子喜歡,帶著一群侄子就跟孩子王一樣,就連賀勇登門,都吃驚於祝疏之居然又倒退了一歲。  “能不損我嗎?”  “不能。”  這年過得太慘了,還能不能行了。  譚昭有些失笑,這年熱熱鬧鬧地過去,祝家有家有業的兄長率先離開,最後才是要去上學的祝英台。  等譚昭重回會稽郡城,他皺了皺眉,總覺得空氣中有股令人不安的味道。  不過還沒等他嗅出這股令人不安的味道來自哪裏,就看到了王家在找他的消息,唔,更準確地來說,是找頂著高中元臉皮的他。  找他幹啥?第119章 玄不改非(十六)  “七哥,怎麽了?”  你七哥微微一笑, 露出一個非常無辜的笑容:“沒什麽, 就是聽個新鮮。”  祝英台有些狐疑, 不過她七哥的性子向來如此,想一出是一出, 再次回到郡城,她心情也挺激動的,不過明日才是開學的日子, 她今天還能好好逛一逛集市。  “先別忙活, 等吃了飯再去。”  某活潑好動妹妹被她八哥強行按下塞了頓飯, 才被放出去買買買。  這就剩兄弟倆了,虞韶前兩天被賀勇拉出去撐門麵, 神神秘秘的, 估摸著還要個兩日才能來郡城, 譚昭的手已經長好, 這會兒托著腮,閑散地靠在窗邊看下麵的街景:“不去陪英台嗎?”  “七哥。”  察覺到對方的認真, 譚昭輕輕回了一聲:“嗯?”  “七哥以後, 準備做什麽?”  祝家父母恩愛, 生的娃也多, 前頭的長兄都功成名就, 成婚生娃了,最小的堪堪十八,這個年紀, 卡在成長的關竅上。  換句話說,沉穩少年祝英齊現在有點兒迷茫。  譚昭思考了一下,想起禁毒大使這個頭銜,忖度了一番,開口道:“或許會去學點兒醫術吧。”  “誒?不是吃喝到老嗎?”  ……少年,你明知故問啊!  譚某人嘴硬:“還不興人有夢想啊,再說又不是出去開館行醫,我做事向來圖喜歡,沒什麽功利性的。”  祝英齊一楞,不過七哥為人一向豁達:“真好。”  “怎麽了?”  “爹說,我該考慮人生大事了。”  何謂人生大事,成家立業唄,譚昭翻了翻記憶,其實原主十八歲的時候,親爹也找他談過,但少年郎心野難耐,根本不想繼承家業,連親都不想成,就想做個快樂的紈絝大少爺。  祝老爺那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少年不開竅,實在是沒法子。  “那你想做什麽?”  祝英齊望著川流不息的街上,堅定道:“我想從軍。”  “從軍好啊,以後我就有一個當大將軍的弟弟了,來,咱們幹一杯!”一杯茶,愣是讓他喝出了酒的感覺。  祝英齊將茶灌下肚子,眉頭緊鎖:“爹不同意。”  從軍有什麽好?實在沒什麽好,出頭難,刀劍無眼,誰不知現在的將軍校尉多是仕途出身,即便武藝極好,從軍從不是士族的第一選擇。  “爹的意思,是不是讓你先選官?”  祝英齊點了點頭。  “可是你不想走大多數人都走的這條路,對嗎?”  祝英齊又點了點頭。  “那就去做。”  祝英齊猛然抬頭:“什麽?”  譚昭沒看便宜弟弟,一直看著下頭的街景:“即便我不勸你,你也會去,對不對?你從小就執拗,像個小大人一樣,爹找過我,讓我勸你,但他也知道,我是勸不動你的。”  “所以想去就去,七哥鑄把劍送你。”  “誒?七哥你還會鑄劍?”  譚昭一驚:“難道我沒說過嗎?”  ……你說過才有鬼了。  第二日,兩人送祝英台上書院,今天就是交束脩、整理行囊,書院是不開課的。  祝英台看了一圈,果然沒看到李自如,打聽一番才知道不僅李自如沒了,連李自如的舅舅劉丹也死了。  現在的會稽內史,是王家王右軍的二子王凝之。  “七哥。”  譚昭伸手摸了摸便宜妹妹的帽子,讓她別多想:“放心,書院的老師自有分寸,那封信七哥幫你謄抄過,你可別泄了底。”那是他用左手寫的,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  祝英台也不是完全的固執,明白七哥是為她好,點了點頭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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