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確實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我如今怎會是這般模樣!都是你!你的假好心,你的老好人,你幫別人的時候,怎麽不考慮一下我啊!” 男子痛苦地哀嚎出聲。 譚昭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裏,而應該在地裏:)。 你們鬼妖世界的人談戀愛,就不能和諧友善和平一點兒嗎,動不動就生離死別,動不動就要帶著別人一起去死去活,別人也很累的啊。 一男一女開始對吼,很快譚昭就將這個狗血故事拚湊出來了。 怎麽說呢,流傳在山外的故事跟原版……出入還是非常大的。男子是狐仙村村民,是個書生,姓周,姑且就稱作周生吧。 周生是個屢試不第的秀才,他讀書天賦不怎麽樣,卻很擅長書畫,有一日他看到村中的獵人將一隻紅狐放走,回家便畫了一幅紅狐歸山圖。 周生對這幅畫非常滿意,滿意到每天不抱著這幅畫睡覺都睡不著,久而久之,村裏的人就都知道了。 讀書人都有些怪癖,周生這樣其實也算不得什麽,隻是這事傳著傳著,就傳進了紅狐玉兒的耳中。 玉兒覺得既羞又惱,便來找周生算賬,算來算去……就算計到床上去了。 譚昭對此非常沉默。 但好景不長,周生跟隻狐狸精在一起的事情,很快就被人識破,村民們聚集起來,要周生處決了狐狸精,周生當然不願意。 村名就抓了周生的寡母,要他做個選擇。 這選擇,就跟你女朋友和你媽同時掉進水裏,你先救誰是一個性質。 周生沒辦法,他表示自己很想救玉兒,但他選擇了救老母親。後來他才知道,是周母主動要求將她作人質要挾他的,為的是讓他清醒回頭。 玉兒被村民燒死了,周生就瘋了。 周生瘋瘋癲癲的,拿著畫筆就到處亂畫,都是那副紅狐歸山圖,地上,石壁上,紙上,桌上,畫得到處都是。 就有一日,他畫在石壁上的紅狐,突然就活了,變成了玉兒的模樣,周生的瘋病立刻就好了。 可有種瘋病,叫做別人覺得你沒好。 最後的最後,周生也死了,於是……鬼狐玉兒就瘋了。 她本就含怨而死,按照基本法,地府工作人員應是會來接她的,但並沒有,後頭周生也死了,做對鬼夫妻就得了,但玉兒……咽不下這口氣。 她要讓這一村的村民都得到應有的報應,甚至她想了一個絕佳的法子——用這些村民的命來複活周生。 “這是我對你報複,你必須承受!” 譚昭:……這是哪裏跑出來的中二病? 周生眼睛裏滿是痛苦。 譚昭卻終於明白為什麽這隻紅狐“體味”會這麽重了,合著是殺生太過,怨氣衝殺所致,這些因果,大部分在紅狐身上,也有一部分在周生身上。 “周郎,你等等,待我殺了這個道士,你便可以活了!” 周生再度痛苦地喊道:“不要——” 譚昭覺得自己也有點兒痛苦,不過好在吼了這麽一頓,他的靈力也恢複了不少,雖說有點兒捉襟見肘,但有總比沒有好啊。 卻沒成想,他正跟狐妖搏命呢,周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竟然掙脫了屍身的桎梏,他的身體在刹那間化為齏粉,而他本鬼……一下紮到了譚昭的劍上。 下一刻,狐妖滿臉驚恐,往前一撲,也紮在了劍上。 譚昭:……鬼怪羊肉串,了解一下? 兩個“有情人”,就這麽愉快地消失了,譚昭站在無人的荒村,覺得今天晚上的風兒真的是有夠喧囂的。 “噗——” 一切塵埃落定,譚昭心口的血終於吐了出來,臉色看著慘白慘白的。 “誒?那是什麽?” 譚昭將地上白色的珠子撿起來,差不多手掌心大小,裏麵似乎含著一層薄霧,他晃了晃,這些煙霧竟然還能飄著動。 係統:……沉默,是今晚的狐仙村。 他明白了,是好東西,揣走揣走,說不定這就是今晚最大的收獲呢。 ** “哎,道長,小生好緊張啊,你說小生今天這身衣服怎麽樣?會影響小生當會元嗎?” 今天是張榜的日子,趙世子早早就包了個包廂,邀了兩人前來,一聽張生這話,一下就笑出來了:“看來張兄你很有信心啊。” 當然心裏,卻沒覺得張生能考會元,就算他再無知也知道,考會元那就跟登天差不多。 “哎呀,一般一般啦。” “張兄好心性,本世子佩服。” 然後,趙世子就覺得……自己當真是太年輕了,這大街上他隨便稱讚了兩個人,一個是降妖伏魔超厲害的道士,救了他命的那種,一個看著吊兒郎當,竟然一聲不吭中了會元! 他當即就激動了:“張兄,本世子突然記起來,你好像還是解元吧?” “是這樣沒錯。”張生謙虛地點了點頭。 趙世子覺得自己好沒用,心疼地抱緊自己,隻要當今腦子還在,張兄距離“三元及第”,也就是半步路的功夫了。 而事實證明,張生這半步路也走得非常穩當。 譚昭自己也當過狀元,但能教出一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還是非常開心的,他將賀喜的禮物遞過去:“恭喜啊,狀元郎!” 張生嘿嘿一笑,竟帶著點憨厚,後頭的佛珠也高興地跳了跳,雖未說話,但顯然是非常滿意的。 “都是先生教得好。” “你這麽誇我,我怎麽好意思呢。” 張生:“那我不誇了。” 譚昭想了想,還是道:“那你還是誇吧,聽著怪讓人開心。” 大喜的日子,張生好聽的話呀,跟不要錢似的往外蹦,他早就想好了,先在翰林院待個三年,三年考核過後,就回南方去,怎麽也要拉著先生一起的。 可他打算的好,卻沒想到……先生竟然留書出走了。 “哇——先生你好狠的心啊,你丟下我們孤兒寡珠,以後可怎麽活啊!” 趙世子就勸啊:“張兄,你好歹也是三元及第的狀元,注意點兒身份啊,這般模樣……” “哇——你不知道!” 趙世子心想他當然不知道啊,你家先生武能降妖除魔,文竟然還能教出一個三元及第來,這外頭打探你家先生的人,已經從狀元府排到了京城菩提寺,這說出去誰信啊,妖孽成這般的人物,的確不是凡塵中人。 “其實小生明白,先生他……隻是不想讓小生難過,小生曉得的。” 張生忽然就不哭了,望著南方,歎了一口氣,繼而又露出了一個笑容。 “世子,你知道嗎?倘若不是先生,小生這會兒說不定還在南方的縣城裏當著紈絝呢,哦不對,小生或許,早便死了。” 趙世子想了想,道:“好巧哦,本世子也是呢。” 兩人四目相對,忽然一愣,隨後就笑了起來。 風吹開桌子上的紅木匣子,匣子裏是兩枚帶著靈光的玉闕,還有一疊厚厚的黃符,這大概是先生留給他最後的東西了。 “喂——你幹什麽,這是先生留給小生的!” 趙世子半分不退:“見者有份,本世子也要!”第40章 張生番外 又是一年陽春三月,張懋回京述職, 走完吏部的流程, 又成功升了一級。不過如同從前一樣, 他並沒有選擇留在京城當一個京官。 “我說你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呢,留在京城不好嗎?” 張懋臉上已褪去了年少時的青澀, 不過性格顯然還是沒變:“本官怎麽就死心眼了,你不懂,本官還要養家糊口的。” “你這話說出去, 誰信呢。”趙世子, 哦不, 他現在已經繼承他爹的爵位,是趙侯爺了, 如今入仕, 也是朝廷的肱股之臣。 愛信不信, 不信拉倒, 哎,命中注定他要當大官為萬民請命, 他也很無奈的啊。 “時間過得真快啊, 今歲又是開科取士的時候了。” 趙侯爺就不愛聽這話:“你可別說這個了, 你這個三元及第的風頭, 後頭多少人都沒蓋過你去, 就現在,還有人不死心找到我這兒來打聽你家先生呢!” 張懋一聽樂了:“還有這等事情?那感情好啊,他們若是能找到先生, 我請他們吃酒,吃多久都沒問題。” 趙侯爺看了一眼張懋,沒說話。該勸的話,他早就勸過了,張懋也不是那種沉湎過去的人,點到為止,就足夠了。 “說來我這次回京,還遇上了一個熟人呢。” “熟人?” 張懋想了想,又搖了搖頭:“熟……妖吧。” 趙侯爺覺得自己有點兒不太想聽接下來的故事了,但他顯然不能。 “其實你見過他的。” “這不可能!我打那之後,就沒遇見過靈異事了。”他平日裏都避著走的,絕不會多看一眼。 張懋:……天天見鬼的本官說什麽了嗎! “梅花莊詩會,我畫過他的畫像。” 趙侯爺回想了一下,又努力回想了一下:“抱歉,想不起來了。” 張懋隻當沒聽到,繼續說著:“他叫馬介甫,今次是帶他認的小輩楊喜上京趕考的。” 趙侯爺當即大驚:“也是……妖?” “是人,而且年紀尚不足二十,也是金華府的解元哦。” “哎喲,不會又是你家先生的弟子吧?” 張懋搖了搖頭,眼裏帶著莫名的驕傲:“我家先生隻收了我一人,隻不過馬介甫那廝忒不要臉,竟將先生給我做的教輔搶了去,著實可惡!” 趙侯爺大驚:“你有這種東西,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你知道我被煩了多久嗎!” 張懋一臉無辜:“你又沒問。” “……”那難道還是他的錯不成,絕交吧。 “說來,這楊喜我是認識的,當初還是先生出手,才能有他如今的前程。”此次北上,也是機緣巧合,竟然又遇上了那楊萬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