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東方未明痛呼一聲,整個身子都因疼痛而簌簌發抖。然而他抖了一會兒,驀地吸了口氣,梗著脖子抬起頭來,聲音無端壓低了幾分。“老匹夫,不要太狂妄了。”玄冥子被他陡變的態度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五指從肩膀上拿開,一把扣住他的咽喉,“你說什麽?!”“羅某不是什麽護法的人,而是教主的人。”東方未明掙紮著將腰牌取下來,轉到背麵那裏本來刻的是蟒蛇紋,但不知為何蟒蛇的頭部又生出了兩隻小小的“角”,要仔細湊近才能發現。其實這是摩呼羅迦偷偷做的暗記,隻是為了保證每次任務都能將自己人“羅三”塞到玄冥子的身邊;龍王醉心神功,高高在上,當然不會在意這種瑣事,而玄冥子從來沒有機會染指教中人手的分派,因此也一下子被唬住了。他五指越收越緊,看似狠厲,卻暴露了內心的緊張。“哈哈哈哈……咳咳,盡管殺了我吧……教主早就知道你的狼子野心,我一死,他老人家就更加心中有數了”“老夫對教主一向忠心耿耿這都是摩呼羅迦的挑撥!”“摩呼羅迦護法是教主最信任的元老,也是天龍八部眾之一;若無教主首肯,他怎麽可能自作主張派人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咳咳咳……而你呢,你做的事,當真以為能將教主一直蒙在鼓裏?”玄冥子方寸大亂,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獨眼中射出怨毒之色。“老夫為了本教日夜操勞,鞠躬盡瘁,不久前還奪回被少林寺搶走的聖物,教主為何要懷疑我?”“哦?你從少林寺帶回來的那一半鑰匙,是真的麽?”“當然!當年天王和教主都親眼見過、親手摸過真正的聖堂之鑰,怎麽可能作假!”“那不過是天王手裏的一半但東方曦手裏的一半,又如何呢?”“什麽?!”“……二十年前,教主命你搶在各大門派之前奪回聖堂之鑰,而你呢?你殺了東方曦夫婦,說他二人至死不肯說出聖堂之鑰的秘密……但誰又知道真相?或許東方曦臨死前說過什麽?這世上,還有誰聽到過他的遺言?”玄冥子悚然一驚,一時瞠目結舌,無話可說。“嗬嗬嗬……不錯,隻有你一人!”玄冥子暗呼不妙倘若龍王從那個時候起便起了疑心,一切都說得通了。難怪多年以來,教主對他的態度始終冷淡疏離,從來不曾給過他真正的生殺大權。那名被他製服的教徒繼續斷斷續續地道:“咳咳,這二十年來,教主無時無刻不在盯著你……你的風吹草動,早就在他老人家的計算之中……我勸你少自作聰明……咳咳……”玄冥子心中又懼又怒,五味雜呈,一時不知是否應該殺了眼前這個“奸細”。或者說此人根本不是奸細,因為在龍王眼中,他才是!正如此人所說,自己不管為了什麽理由殺死教主派來的人,即便事後找到再完美的借口,也隻會加重龍王的疑心而已。如今唯我獨命丸尚未煉成,時機還不成熟,他千不該萬不該在此時挑起與龍王的爭鬥。否則他也會像東方曦那樣,整個江湖再無容身之地。他必須忍下去。但如果讓這個人活著回到天都峰,對他的處境會更不妙。必須徹底控製此人,讓他不能在龍王麵前胡言亂語。玄冥子揭開那人的麵罩,趁著他張嘴吐氣的功夫,不由分說地塞了一枚丹藥進去。接著他鬆開手,戴著麵具的天龍教徒重重地跌落在地上,雙手掐著喉嚨想要嘔出些什麽,可惜為時已晚。他蜷縮著身子喘息了一會兒,忽然捧著胸口發出一聲淒慘的尖叫。“啊啊啊啊啊”東方未明起初的確感到腹中一陣絞痛。但所謂的五毒赤焰體,就是說他的體內本已養成了一隻厲害的毒蠱,若再添一種外來之毒,便會與體內原有的毒物周旋博鬥,直至被消滅。他覺得丹田之中聚起一股熱流,仿佛有一窩蟾蜍,青蛇,蜈蚣,蜘蛛等等正在捉對廝殺,最後活下來的一個想必是最強的。“你給我……吃了什麽……什麽!!!!”“摩羅毒丹。”玄冥子得意非凡地獰笑起來,“不錯,我不會殺你。不過,你會求著我殺了你。”體內的毒物折騰了一番已經漸趨平靜,但東方未明盡可能地保持著痛苦萬狀的形狀,在地上抽搐打滾。他雙手在身上亂抓,喊聲直衝屋頂,一會是“解藥……解藥……”一會又是“殺了我殺了我吧!!!啊啊啊啊啊”這一套慘叫討饒的功夫傳自方才破廟中的方雲華,非常逼真又富有感情。“大半夜地吵什麽!!” 殺豬一般的動靜把整個百草們鬧了個底朝天,但低級的天龍教徒和百草門人隻敢遠遠地在門外窺看;隻有荊棘怒氣衝衝地穿過院子,一腳踢開了房門,“還讓不讓人睡了!!!”“對不住啊,荊師侄,老夫正在審問一個可疑的下屬,以防他是什麽武林正派的奸細”“這麽審,除了鬼嚎什麽都問不出來吧!”東方未明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和走路帶風的氣勢就想笑。他可敬可愛的二師兄,為了減少眼前人的痛苦,毫不猶豫地用劍柄對著他的腦袋來了一下。東方未明總算可以不嚎了,蹬直了腿裝暈。隻聽玄冥子和顏悅色地和荊棘說了幾句什麽,隨即又把院子裏的人打發走。眾人散去之後,玄冥子方才抓著他的頭發將他拎起來,先是猛掐人中,又往他口中塞了點什麽。東方未明驚恐萬狀地睜開眼睛,隻聽玄冥子在他耳邊叮囑道:“這裏是一半解藥。如果你聽話的話,回到天都峰後我便給你另一半。”東方未明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想要表現出一種掙紮、忍耐最後卻不得不屈服於酷刑的義士模樣,可惜在玄冥子看來就像在打算著什麽鬼花招。他冷哼一聲,忽然一掌擊在手底下人的左肋。“不老實的話,老夫隨時可以催動毒力,易如反掌。”這下東方未明貨真價實地噴出一口鮮血,粘稠的赤色滲出麵具下緣,淌進了脖子。他用力點了點頭,心中又記下一筆。我也不會輕易讓你死。我會讓你求我。tbc第九章 九、自古以來,中原的文人墨客就開創了在牆上、柱上寫字提詩的愛好,高樓名勝之側總少不了懷古諷今之作,有時連窮鄉僻壤的客店、茶棚之類都未能幸免。後來四處漂泊的江湖人也多少沾染了這個毛病,就算不能吟詩作對,也要興致勃勃地寫上個“某某人到此一遊”之類的廢話,聊以自娛。自本朝始,朝廷禁止在驛亭的柱子上亂塗亂畫;然而此等歪風邪氣竟屢禁不止。這日傅劍寒到了嘉峪關,在官道旁的驛亭柱子上就瞧見了無數今人所刻的字句:風雅的有如“藍橋春雪君歸日,秦嶺秋風我去時”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豪邁的有如:“武林盟主,非我莫屬”“傲天一出,誰與爭鋒” 多情的有如:“心慕婉如,一生一世。” “隔壁的豆腐西施頸後有痣,痣上有毛。”他在這些亂糟糟的字句中摸索到了幾道較新的刀痕。“九月初九。甘井。三。”後麵畫了一隻小小的葫蘆。這是楊雲的記號。嘉峪關到赤斤衛之間的荒漠和綠洲之間,散落不少西域小城。楊雲所說的這一座“甘井”就是其中之一。這些所謂的“城”並沒有高牆深溝環繞,也幾乎不受朝廷節製,隻有胡漢雜居的帳篷、土屋,來往客商的駝隊,以及沙漠中最寶貴的水源。按照老楊的暗號,他在九月初九經過此地,將在城中停留不超過三天。今日正是第三日。傅劍寒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城中。此地還和以前來過的時候一樣熱鬧:集市上到處都是兜售各種西域雜貨的攤販,攤主多為高鼻深目、奇裝異服的胡人。像傅劍寒這樣遊俠打扮的中原人倒也不罕見,多半混在商隊之中,充作鏢客打手之類。風中飄來陣陣牲畜的氣味,和駝鈴的輕響。集市的一頭搭起一座顏色鮮豔的氈帳,不知為何前方排起了長隊;幾名身材魁偉的漢子叉著手臂守在帳外,維持隊伍的秩序。傅劍寒好奇地掃了一眼,隨後匆匆衝進城裏唯一的一家客店。大堂裏人丁寥寥,店裏的夥計靠在樓梯邊上打盹;一名盲眼老者斷斷續續地拉著胡琴,地上胡亂扔著幾枚銅板。幸運的是楊雲剛巧就坐在一張飯桌邊上,麵前擺著粉湯羊肉、一壺關外白。他左手端起一隻大海碗,像品茶一般呷了幾口。傅劍寒大步走到桌邊,提起酒壺便往口中灌;直到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水為止,方才滿足地歎了口氣。“渴死了。”楊雲斜了他一眼。“店家後門有個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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