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未明,你沒參加少年英雄大會的比試?”東方未明頹然道:“在下學藝不精,不能給師門丟臉。逍遙穀有我兩位師兄便夠了。”秦紅殤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了。“不必灰心。武功什麽的隻需勤練不輟,總有出頭之日。我的刀法在霹靂堂也稱不上一流;父親問我願不願成為本門護法之時,內心也是惶恐不已,生怕擔不起這樣的重責。然而即便如此,若我不能替父親分憂,還有誰能呢?身為堂主之女,若隻因自己武功不濟事就把責任都推給幾位長老,他們又如何能有重振霹靂堂的信心?”東方未明抬起頭,感激地看著她:“紅殤,我懂你的意思。”“本事可以取長補短,擔子卻是推不得的。”秦紅殤道,目光投向了刀光劍影的比武場,臉頰有些微紅。“本姑娘要上場了。說了一堆漂亮話,若還是輸了,你可不準笑我。”東方未明站起來拍手道:“那我祝姑娘武運昌隆!輸也好贏也好,秦護法必能戰出霹靂堂的氣度來!”乙組那邊,夏侯少主總算以一招之差擊敗了宿敵,然而也因消耗太大後勁不足、很快輸在了霹靂堂秦護法手裏。秦姑娘勝了一場,又負於八卦門少主商仲仁。然後總算輪到荊棘下場頓時如砍瓜切菜一般,接連削平了八卦刀、唐門、丐幫等等對手;接著又連續勝了武當派的古實和方雲華。他仿佛跟傅劍寒較著勁似的,出招速度一劍快過一劍,一刀強過一刀,許多對手壓根接不住他十招快攻便慘敗出局。曹掌門還道,以這樣的速度,大概原本預計三天比完的武試,一天就能比個差不多了。東方未明注意到方雲華下場後眼帶煞氣,麵上卻仍微微笑著,又贏得了卓掌門的點頭讚許,不禁暗暗搖頭。好在一直到這日的比武結束,再沒有出現類似的行刺之舉。到了傍晚,荊棘擊敗了最後一名對手少林派的虛真師父,傅劍寒也挑戰河洛大俠之子江瑜勝出。而最終的決勝局,便定在明日一早進行。從南峰下去之前,東方未明又去探望受傷的華山派丁長樂。灌下兩碗藥和參湯後,丁師兄總算醒了過來,第一句話便是問:“師父沒事吧?”東方未明不免感動,道,“放心,曹掌門安好。華山派上下都嚴陣以待,定會擒住那名刺客。”丁長樂點頭,神情有些不安,仿佛沉浸在一股難言的愁緒中。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夕陽正漸漸下沉到峰巒之後,在雲霞上灑下一片金紅交織的光芒,有如鮮豔的錦緞一般。東方未明想到死去的高鴻飛,心道還真是一樣水養百樣人。他寬慰丁長樂道:“丁兄對師門真是忠心耿耿。華山派如此齊心,今後定會蒸蒸日上的。”丁長樂笑了一下,依靠在床頭,慢慢回憶道:“……我的父親是一名華山腳下的挑夫,每日的工作就是給華山派和金天宮的道長們運送山下的物資。平時父親的活計不多,隻夠全家勉強吃飽。六年前,也就是上一次少年英雄大會,父親和同伴們有了一宗比較大的買賣,因為華山派要設宴招待武林同道,所以山下的肉類蔬果,還有茶葉美酒,都要靠人力挑上山去。父親很高興,還說多做幾件活兒,新年就能給我們兄弟買新衣裳。結果……在一次經過蒼龍嶺的道上,忽然刮來一陣強風,父親腳下一個趔趄,失足墜下;後來在山腳下尋到他的遺體……” 他說到這裏,嗓子哽咽了。東方未明不知如何安慰,隻能陪著歎息一聲。“父親過世後,家中沒了頂梁柱;我大哥認為父親是為了華山大會才死的,幾次找華山派的麻煩,最後一怒出走,再也沒有回來。母親悲痛過度,臥床不起。幸好這時我師父幾次上門接濟,給家裏送來錢糧,又請大夫來給母親治病。後來我便懇求師父收我為徒”“曹掌門真是個好人啊。”東方未明歎道。“……是啊。恩師是我們全家的恩人。”東方未明轉了轉眼珠,道:“丁師兄,能不能再和我說點,關於童前輩的事呢?”“師叔他……射技出眾,精通本門劍法;據說僅次於師父。平日深居簡出,極少見人。”“那他性情如何?”“師叔過去脾氣比較急躁,經常因小事與人衝突。但最近三年一直在東峰靜修,人也平和了許多。不過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總有一日,我想……我要……” 丁長樂說到這裏,眼睛半睜半閉,人已經非常疲倦了。東方未明不好意思再打擾他,便起身告辭。大會的第三日。荊棘和東方未明仆一踏上落雁峰,便見前來觀戰的少俠、女俠和華山派弟子三五成群,都在竊竊私語,氣氛十分沉重。東方未明隨手拉過一人詢問,才聽說一個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丁師兄昨晚過世了。”“什麽?!難道是毒性發作”“並不是。”被東方未明拉住的華山弟子眼中有些悲傷,但更多的是驚恐不安,“師兄是被箭射死的。”他衝到昨日丁長樂養傷的那間靜室,門口已經擠滿了人。一名年紀最小的華山弟子撲在地上失聲痛哭。封至德等年長一些的師兄弟雖未嚎啕,卻也難掩麵上的悲意;女弟子如曹萼華等人紛紛以手帕拭淚,哭成一團。曹掌門被接二連三的命案弄得心力交瘁,又擔心犯人還會再次行凶,與無因方丈、卓掌門商議後,決定將這最終決戰推遲一日舉行。一時落雁峰、玉女峰上人人自危,大家都想找出凶嫌,還死者公道;卻不知從何下手。東方未明心裏也空蕩蕩的昨日他還和丁師兄聊到過去之事,怎想到一夜過後便是如此收場?他還以為凶手的目標定是曹掌門,丁師兄僅僅是護師心切才有此一劫,可為何凶手連一個重傷之人都不放過?難道說,天意城本來的目的便是一個普通的華山弟子麽?不對,不對,怎麽想都太古怪了。他好容易等到華山派師徒的情緒平靜了些,便對封至德等人問道:“各位師兄,丁師兄到底是如何遇害的,可以告訴在下麽?”封至德看了一眼師父,回過頭來道:“無妨。昨日晚間,丁師弟喝過一次藥後,便躺下睡了。我們隨師父回了玉女峰,隻留了馮師弟在此地照應。馮師弟年紀小,有些貪睡,他見丁師弟睡得熟,下半夜便拿了一把木椅抵住門,坐在那張椅子上睡著了。靜室的門窗都是從裏麵栓好的,並且師弟就坐著椅子抵在門的內側,根本無法推開。馮師弟還說他睡覺很輕,若是有人晃動椅子和門,定能察覺。不過他就這麽一覺到了天亮,什麽動靜都沒有。今晨他醒來,發現丁師弟還是仰躺著榻上,咽喉插著一支箭……在下定要揪出凶手,將他碎屍萬段,告慰師弟在天之靈。東方師弟,請助我一臂之力。”東方未明沉默著點點頭。他看了眼門口的桌椅,接著走到窗子附近,抹了一把雕窗上的灰塵;窗栓果然沒有被動過手腳的痕跡。推開木窗一看,不禁咋舌原來窗外便是萬丈絕壁,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或許雙手緊緊扣住雕花窗格,可以勉強掛在外麵的牆上,但這個姿勢實在累人,堅持不了多久。他又走出屋外,提氣縱上屋頂這間靜室上方覆的是大片青瓦,並且似乎因為時間太久、瓦片緊貼下方的灰泥,相疊之處都緊緊地黏住了,很難拆出一個小洞來。難道說,丁師兄是被房間裏的那位馮師弟所殺的嗎?但如果馮師弟是犯人,不會蠢到故意做出這種隻讓自己遭到懷疑的情形吧……倒不如把門打開,說自己被人下了迷藥之類的。還有那支箭。童大邦、曹掌門、丁師兄,用來行刺他們的武器都是羽箭。這是巧合,還是某人精心的設計?“暗器的祖宗,就是弓箭……使得再快,不開弓不張弦就射出去也絕無可能。”關鍵時候,二師兄的話在耳畔響起來。然而昨日武試之前,聚集在比武場的各位少俠,卻無一人做出可疑的“開弓張弦”的動作。那麽當時那支箭,究竟是如何發出去的呢?曹掌門宣布比武推遲後,參加大會的少俠們便先後散去了。東方未明坐在屋脊上,雙手撐著下巴,凝視著空空蕩蕩的比武場發呆;少頃,一個熟悉的紅影驀地翻上房頂,坐到他身邊。“案子有眉目了?”“沒呢。”東方未明不耐煩地揮揮手,“明日就是武試的最後一場。我不能幫你打架;你也不用管這些。”“酒也不能幫我打架,可傅某若是三日無酒,便覺得身子缺了一塊兒。”傅劍寒幫他把被山風刮得橫飛亂舞的馬尾理了理,“傅某雖不及未明兄聰慧能幹,但好歹也能幫著打聽消息,充個打手,助未明兄早日破了這樁疑案。”東方未明眼簾一抬,道:“那我若是讓你跟我去坑蒙拐騙,偷雞摸狗呢?”傅劍寒笑道:“昔日孟嚐得以逃脫樊籠,全靠平日裏結交了雞鳴狗盜的義士。未明兄這是抬舉我啊。”“說話算數。”東方未明站了起來,往東天的旭日一指,“劍寒兄,陪我去一趟朝陽峰吧。”“走!”傅劍寒跳下屋頂,還心情大好地唱了兩句:“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瘋遝如流星。”東方未明被他歌聲中的英銳之氣帶得興致一起,跟著和道:“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tbc第十三章 十三、因為發生了新的騷動,朝陽峰反而冷清了許多。別院前後門外幾乎不見人蹤,隻有一名彎腰曲背的老人在掃除新雪。東方未明挨到他身邊,邊說話邊比劃道:“老人家,我受曹掌門之托,再來查訪昨日童前輩的命案。能否帶我再看一眼童前輩的遺體?”那老仆一聲不發地點頭,領著二人進了屋,指了指廂房裏蓋著白布的屍身,隨即垂手侍立一旁。東方未明蹲在地上,拉了傅劍寒一把,以極小的聲音道:“你能不能把他引開?”“這卻有些為難。”傅劍寒苦笑道。“引人說話之類的,傅某可不太擅長”東方未明一言不發,輕輕在他手背上寫了一個“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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