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擠出一個笑臉,抱拳問候。“許久不見了,小弟對東方兄甚是想念。” 比東方未明矮了一個頭的少年微笑著道。“然而比試就是比試,英雄大會講究的是各憑本事,若是有幸與東方兄對上,可不要放水啊。”“勞煩賢弟掛念,在下愧不敢當。其實愚兄這次不是來參賽的,我派的代表是在下的二師兄荊棘……在下隻好先預祝江賢弟在比試中大展拳腳,取得佳績。”江瑜眼中的憾意一閃即逝,“原來如此,著實可惜。小弟可是很期待有朝一日能與東方大哥一決高下”東方未明心底一直覺得奇怪,其實江瑜和任劍南一樣是世家弟子,仿佛帶著一股天生的貴氣,平日待人接物的禮數也都挑不出半點差錯;但任兄就讓人觀之可親有時太可親了還忍不住欺負一小下而江瑜卻給他截然相反的感覺,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他勉強繼續扯著笑臉,道:“多謝賢弟抬愛。或許將來有空的時候,我二人可以另外約個時間地點,切磋切磋,點到為止。”“如此甚好。小弟十分盼望這一天。”與此人分別後,東方未明又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攀上南峰,繞到東側山腰。從朝元洞出來,像猿猴一樣垂直爬下數丈,方才見到真正名滿天下的“華山第一天險”親眼見到長空棧道的險峻,任何言語顯得蒼白失色。棧道上有懸崖,下臨深淵,山壁上釘著鐵索和石樁,樁上鋪設三四根踏板,寬不盈尺,人在上麵隻能麵壁貼腹、橫著挪動,若是直走,幾乎要有一半身子懸在外麵。就在這種地方,偏有一襲紅影背倚絕壁,立在棧道正中,好像垂懸的山岩上燒起了一團火。東方未明見他站的地方太險,都不太敢出聲驚動,就攀著岩壁上的凹處、伸頭往那兒瞧。傅劍寒倒好像感應到什麽,一扭頭看見了他,興奮地招手。“未明兄!你果然到了!!來來,此處風光絕好”“先問你件事答對了我就過去。” 東方未明道,“今年你新創的幾招劍法,取了什麽名字?”“橫空出世、破釜沉舟、流血漂櫓。” 傅劍寒脫口而出道。“未明兄怎麽了?”“嗯。流血漂櫓……感覺不太好聽。還是改成‘四麵楚歌’吧。” 東方未明喃喃自語,手臂挽住鐵鏈,足尖交替踏著山岩上踏腳的石坑、幾步踩上了棧道。傅劍寒伸出一隻手去拉他。兩人並肩靠在山壁之上,麵向天外,如履長空雖是一番驚心動魄,卻也正是因為這種驚險刺激,令人寵辱偕忘,心胸曠達了許多。“在這兒喝酒,連滋味都和平常不同了”傅劍寒笑著舉起酒葫蘆,美美地品上一口,“武功再高的人,掉下去肯定也成了一灘肉泥。不知道百年前的華山派風老前輩、令狐大俠,是否也在這條棧道上喝過酒呢?”“在這兒喝酒反而更危險吧。”東方未明道,“不過若是你欣賞的大俠和你一個性子,想必越危險就覺得越好玩。”“啊”傅劍寒讚同地歎了一聲,“難怪未明兄時常讓傅某感覺十分危險”東方未明想做出一副惱怒的樣子,卻還是忍不住地笑,“不錯,我方才的確在想,若是從這裏把你踢下去,想必神不知鬼不覺,連屍首都找不到。”“所以說不愧是未明兄啊。”傅劍寒抓著他的手掌,放到自己胸口,“你聽,我心跳得好快。”東方未明又被他噎了一下,不止是臉,半邊身子都紅了。但他迅速壓下內心這股波動,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慢騰騰地側過臉。“我不是來參加比試的。出門之前輸給了二師兄。”“哎呀,可惜。” 傅劍寒嘴上這麽說,但東方未明感覺不到他當真有多少遺憾的意思,“未明兄什麽時候想過兩招,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我又不是為了打架才來的……” 東方未明嘟噥道,開始從頭說起:自己從風吹雪那裏聽說了天意城的行動,跟二師兄上山的時候又看到了一具首級,而且此人很可能便是先前與他們有過一番糾葛的華山派高鴻飛。傅劍寒聽得神情也嚴肅起來。“難怪未明兄要問我劍招的事……也就是說,這個殺手可能假扮成任何人?”東方未明掰著手指開始計算:“現在隻能用排除的法子,一個一個調查咱們認識的人。二師兄是和我一路過來的,肯定沒問題;我現在有九成把握,任兄、金風鏢局的陸兄和丐幫的蕭兄也都是本人。武當派的方兄和古兄,他們兩人一起行動,況且還記得雪妹刺殺卓人清的事,也不像假的……”傅劍寒眨眨眼道:“那我呢?”“一般人哪兒學得成你這種人精。”東方未明頭也不抬地道,“麻煩的是女孩子那邊……隻能拜托小師妹想想辦法了。對了,你上山的時候,還有沒有遇見別的什麽人?在山道邊的石雕附近,可發現什麽異常?”“沒有見著人啊。我覺得那些雕像挺有趣的,還特地每一尊都看了看,若是有人頭,早該發現了。”“那是什麽時候?”“傅某是寅時從華陰縣出發的。經過雕像,可能是卯時左右吧……”“也就是說,那個人頭是今日有人在卯時之後、我和二師兄經過之前擺上去的。我們進山大約是巳時。可是從玉女峰到山道的雕像附近,連我和二師兄都爬了兩個半時辰假設有人在玉女峰殺了高鴻飛,把他的人頭特地擺放到此處,還剛好避過了你、我二人的注意。當真有人能做到麽?”“從卯時到巳時……如果是華山派的人,他們熟悉道路,可能是夠的吧?”“不,不對,不是卯時。”東方未明目光炯炯,伸出一根手指在虛空中比劃。“既然你我上山時都沒有遇見別人,而自古華山道又隻有一條,也就是說,此人必須等你爬到中峰,或者北峰那時至少是辰時了自己下山時方能不被你注意到。而他到達半山腰時又不能被我和二師兄撞見,也就是說,留給他的時間隻有從辰時到巳時的一個時辰。太緊了,大概沒人能做到。”傅劍寒沉思少頃,又道:“在人頭上刻字……莫非絕戶梟還活著?”“不可能。當初你可是親手把他幹掉的。一劍穿心,這種死法極難造假。而且屍體我也反複確認過。” 東方未明道,“所以唯一的可能是,當初我們坐的那艘船上,還有一個隱藏的天意城殺手,他把發生過的一切消息都帶了出去……其實我當初便有過這種猜測,船上的水手……甚至船老大中,或許還有他們的人。你可還記得那條魚?”“魚?什麽魚?”“水手老鄭和孫員外一家死的那日,我們吃的那條。那條魚很大,是在甲板上宰殺切塊的,所以當日船上到處都是血腥味兒……也因為這個,我們就坐在孫員外死去的那間屋子隔壁,卻一直沒發覺異常。如今想來,這是不是太巧合了?沐天不想讓孫員外等人的屍首太早被發現,大概是為了模糊死亡的時辰,讓調查起來更加困難。”“所以你推斷,除了青城派的兩人,船員之中還有人在配合絕戶梟殺人的行動。”“我隻是瞎猜猜。這人藏得很深,一般絕不自己出手,僅僅在暗中襄助……但如果天意城真的還有人在船員裏,為何到了最後關頭還不幫著沐天一起對付我們啊!” 東方未明一拍大腿,自己想通了,“因為那時候我用了悲酥清蘭!”傅劍寒也恍然大悟,點頭道:“不錯。那人的內功大約遠遜於絕戶梟,還沒撐到吃藥就倒下了。看來我們能夠慘勝,多虧了未明兄的周密計劃”“如果計劃當真周密的話我們就不會被打得那麽慘了。”東方未明毫不留情地翻了個白眼,“目前的麻煩是,假設真有那麽一個隱藏的殺手,知曉船上發生過的所有事,他應該很清楚絕戶梟已經死了;卻還刻意模仿他。是為了什麽?假設我看到的那個人頭的確是高鴻飛,是不是暗示著也有人知道高鴻飛委托天意城殺害他師弟的內情??也就是說,此人當時既在船上,又清楚梁廣發的命案,現下還到了華山” 他挑了挑眉毛,“同時滿足這三個條件的人,除了你跟我,還能有誰?”傅劍寒忍俊不禁道:“東方兄是懷疑傅某呢還是懷疑自己?”東方未明頭疼得拍了拍前額,“我知道肯定不是我幹的所以就是你,準沒錯。”傅劍寒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好不容易收了笑意,拍了拍東方未明的腿道:“你還忘了一個人。”“誰?”“天意城主。”東方未長籲了口氣,“怎麽可能忘。每一個殺手所知道的情報,肯定都是要上報城主的。隻有城主才知道所有的事,並且規劃計算好每個人扮演的角色。”“未明兄的意思是,是天意城主安排好了這一切?”“對。”東方未明道,“他知道絕戶梟之死與我有關,高鴻飛的命案也與我有關。他這是在挑釁老子。”傅劍寒覺得很有意思。未明兄的確是個有很多張臉的人;他在江湖女俠和不太熟的人麵前是一副溫厚有禮的模樣,時不時還拋出兩句詩文,顯得風流儒雅;在熟悉的朋友麵前又是一副嘴臉,自稱“老子”“你爺爺”等,俚語粗話也學了一堆。但傅劍寒倒不認為這樣就是虛偽,兩麵派。他這兄弟天生就是八麵玲瓏,離得遠的人每個都隻能看到眼前的一麵隻有對著信任的人,他才肯湊在身邊像陀螺一樣打轉,把其他的麵也暴露出來。“……挑釁?”“正是。我早有一種感覺……無論是栽贓嫁禍到你身上,還是雪妹說的不殺姓東方之人的事,背後都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推動……就像和一個看不見的對手下盲棋一樣。他以天意城的殺手為棋子,布好了局,讓我不但自己無法從局中跳出,還把周圍的人也給拖下去。”傅劍寒偏頭看著他道:“那未明兄是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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