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手,便覺他額頭一片滾燙。想必是那賊首劍上不太幹淨,內裏潰感,才有此高熱之症。如此,倒是麻煩的緊。原本紮下的軍寨離此處尚有十數裏,那老邁軍醫趕過來還不知何時,看來隻有自己處理。但周瑜目前的首要所想卻並非此事。“伯符。”把手掌置於他麵頰處輕輕摩挲,語音卻含著一絲試探。不得不承認,近日來,有許多事,自己都太過糊塗了。可現在又不是問根究底的時機孫瑜受此重傷,他們隻得撤軍,那已被消滅的大半的殘餘賊黨竟也在山落中紮下了營盤,似乎要做困獸之鬥,與他們決一死戰了。的確是需等到回去再做計較,可人昏沉之時,往往最容易吐露真言,不是麽?那人仿佛聽到了他的話,微微蹙眉“公瑾。”周瑜覺得一顆心,都似要跳出胸腔了。“你……”那人卻又輕輕動了動,還是沒有睜眼,不過是換了一個不讓自己那麽痛苦的姿勢。“你……欠我一劍。”隻得輕輕歎了口氣。看來此事,真的要從長計議了。眼下還是給他治傷要緊。用力將那人搖醒,見他迷茫的眼神望向自己。不多解釋什麽,便扶他坐起,又離塌去斟了一碗酒,徑自端至他麵前。孫瑜看了看那酒,笑了,隻是聲音嘶啞,聽著總讓人不那麽舒服。“末將可並不覺得……因主將任性所致的策略失敗,有何可把酒言歡的。”一來二去,周瑜習慣了他這說話的方式,聽著也平靜了許多;更何況現在並不是生悶氣的時候。“瑜也沒有閑工夫與將軍對酌。”白他一眼,淡淡說道“你那劍瘡似有所潰感,得用這酒…去去髒物。從瘡口淋下,恐怕疼痛難忍。”說到此處,便坐到了他對麵,扯下自己右肩衣衫,露出了半邊肌肉線條姣好的肩背。凝視著他的眼,一字字道“瑜不喜欠人情分。日後必加倍償還。你若是痛,咬我便是。”孫瑜也不答話,隻是靜靜直視著他,微笑,笑得周瑜竟都有些慌亂。許久,他慢慢靠過來,將下巴抵在周瑜赤裸的半邊肩上,視線卻不知看向了什麽地方。“好。”周瑜將碗沿靠近傷口的時候,手也是抖的。那劍傷猙獰的很,透體而過,想想便也知道有多痛,如今要把酒水淋上,不一場酷刑。果然,透明的酒液與殷紅的鮮血混合在一起的刹那,他立刻感到肩上趴著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忽然有些不忍。不禁問自己,多少年沒這麽心軟過了?自打他走後,對自己,對別人,都是一般的狠。更何況眼前這人,也許就是……就是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周瑜伸出了一隻手,固定住他的後腦,將他更結實的按在了自己肩膀上。動作變得輕柔了許多,語氣卻還是如常般冷淡。“不用忍著,咬吧。”酒滲了進去,又流出來。酒香與血腥氣混在一起,沿著那人分明的肌理蜿蜒而下。他確是動了。肩上卻沒有劇痛傳來。孫瑜的唇,輕輕貼著自己的鎖骨,溫柔的,描摹著那裏的形狀。他閉著眼,半張臉就籠罩在發絲投射下的陰影中,表情卻看不出痛苦,隻有滿滿的憐惜。很……痛的啊。手一抖,酒便有些潑灑了出來,室內的醇香更加馥鬱。他不清楚孫瑜究竟在想什麽,但他知道,他貪戀這須臾的幻象與溫暖。就好像那個人,一直在自己身畔。那隻按著他後腦的手,也悄悄的挪了位置, 滑到了那人寬闊的後背上,借著力,拉近了兩人的距離。直到完完全全的,擁抱在一起。什麽都不再想了,隻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這因為失血而變得冰冷的身體。孫瑜的頭伏在自己的肩上,不一會兒,那裏就感覺到了一片溫熱潮濕的蔓延。如果他是,如果他是伯符。便也願這般貼在他的肩上,將這五年來的孤單,寂寞,都順淚水流盡。周瑜想說什麽,卻找不到措辭。半晌,還是說了一句改過口的話。“將軍……哭什麽?”那人沒有抬頭,額發就從自己胸膛上垂下來,光滑濕潤,粘在皮膚上,就如相思。附骨難除。他依然埋在周瑜的頸間,悶悶的說了一句-------“廢話,疼的。”手中的酒碗應聲而碎。幸虧說完這句,孫瑜就因支持不住再一次暈了過去。否則周瑜真不知道,這碗,會不會碎到他臉上去。當呂蒙聽見清脆的瓷器聲響衝進來的時候,便看到那塌上兩人一個精赤上身昏迷不醒,一個衣衫半褪卻是麵色潮紅,手中還捏著幾塊碎瓷片。以他不算豐富的想象力,實在難以了解剛才這帳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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