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顧回房,見蕭惋托著下巴看?著窗外出神,走過去伸手輕輕碰了碰蕭惋的臉。


    “你回來了,和睿王殿下說了什麽?”蕭惋回神問。


    “這麽關心他??”溫顧放下手,看?著蕭惋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是你一回來就支走我,我才好奇的。”


    溫顧想起一進院子,就聽見男子聲音輕快,說什麽“你彈琴,我吹簫”的話,當時他?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很不舒服,再者睿王登門?也?不會有什麽好事?,他?便讓蕭惋先行離開了。


    他?並未回答蕭惋的問題,而是說:“從來沒聽過你彈琴。”


    “我琴藝不精,所以不怎麽喜歡彈。”蕭惋想起睿王說自己?的琴技退步不少,回答得很保守。


    溫顧卻以為蕭惋是不想在自己?麵前彈,神情?一黯,“傳膳吧。”


    *


    睿王送來神藥後?的第三?日,宮裏?便有消息傳出,太子的病情?有所改善,皇上見太子吃了神藥後?,果?然有所好轉,當即便賞賜睿王一些金銀財寶,不過國庫有限,賞賜的東西不多,又派了十名舞姬去睿王住的驛站伺候。


    十日後?,太子的病恢複大?半,已經能正常上朝了。


    大?臣們都鬆了口氣,堆積如山的折子終於有人批閱了。


    而在太子養病期間,睿王在京中?驛站幾乎閉門?不出,但是溫顧的暗衛探查到,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幾次暗中?會見睿王,不知說了什麽。


    太子的病完全康複之後?,睿王主動和皇上提出離京,皇上準許。


    在睿王離京之後?,蕭惋收到了一封信,是睿王寫給她的,信中?倒是沒說什麽,隻是關心了蕭惋的日常生活,看?著就像是兄長關心自己?的妹妹。


    蕭惋沒把這封信放在心上,隨意擱在書案上,便讓畫扇抱著琴,去了花園亭中?。


    如今沒人再逼著蕭惋練琴,蕭惋倒是自己?主動勤學苦練,想把琴技撿起來,所以每日在溫顧上朝後?,蕭惋便自己?悶頭練琴,又在溫顧回家?之前,把琴收好。


    倒不是故意背著溫顧,而是不想讓溫顧聽了自己?如今這般差的琴技,她自知,現在自己?的琴技十分拿不出手,是萬萬不好意思?在人前彈琴的。


    可是她沒想到,今日溫顧還不到午時,便已回了家?。


    “夫人呢?”溫顧回房見蕭惋不在,問了院中?丫鬟。


    “夫人在花園涼亭。”丫鬟如實回答。


    溫顧點頭,往花園中?走去。


    花園池塘被?蕭惋修繕過之後?,種了蓮花,看?著風景甚好,且花草樹木也?是後?翻新過的,這還是溫顧第一次見花園煥然一新的樣子。


    走上石子路,便聽見了陣陣琴聲。


    溫顧八歲從軍,十歲上了戰場,半生都在廝殺中?度過,不懂風雅,平時也?甚少聽別人彈奏,不過今日聽蕭惋彈琴,倒是覺得很有趣味。


    畫扇和問雪看?見溫顧,想出聲行禮,被?溫顧用手勢製止了。


    蕭惋的注意力?全在琴上,對溫顧的到來渾然不覺,她麵前擺了一本琴譜,有時停下手指,看?看?琴譜,有時流暢地彈一大?段,彈完之後?似乎對自己?不滿意,輕輕搖頭又開始彈,溫顧聽出來兩次彈的是一樣的曲調,但是他?聽不出來前後?兩次差別在哪兒,他?覺得都很好聽。


    一曲彈完,蕭惋打算歇一會兒,轉身想與畫扇說話,卻一下子對上了溫顧的視線。


    “……”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不悅地看?了看?畫扇和問雪,兩人低頭,“夫人,是將軍不許我們出聲的。”


    “你怎麽偷聽呀?”蕭惋想起剛剛自己?彈時有兩處出了錯,有些臉紅。


    “蒼天可鑒,我是光明正大?地聽。”溫顧信步上前,坐到涼亭石凳上,看?了看?畫扇和問雪。


    兩個丫鬟很識趣地退下了。


    “我彈得不好,你不許笑我。”蕭惋覺得丟人,說話時板著臉。


    “我聽不出來哪裏?不好,隻是花園景色動人,琴音嫋嫋,竟讓人不小心陷了進去。”溫顧實話實說,讓蕭惋又一陣臉紅。


    “你今日怎麽這個時辰回來了?”蕭惋岔開話題。


    “今日皇上沒上朝,我去了軍營一趟,就回來了。”


    “什麽?皇上沒上朝?”蕭惋大?驚。


    靖國自建國至今二百多年,還沒有哪一任皇帝無事?不上朝的。


    “後?宮一個新封的美人,深得皇上寵愛,皇上已經連續半個月召幸,今日連早朝也?不上,隻知和那美人耳鬢廝磨,留文武百官在外空等兩個時辰。”溫顧站了半日,有些口渴,直接拿起小幾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蕭惋還處於震驚之中?,沒察覺到溫顧用的是她的茶杯,“皇上怎麽會這樣?”


    之前皇上還壯誌滿滿要?出兵攻打北羌,這才過去多久,就成了沉迷女色的昏君了?


    “那名美人,是戶部尚書獻給皇上的。”溫顧又說。


    戶部尚書進獻美人,得了聖心,不過美人引得皇上不上朝,那便不是好事?了。


    丞相因此對戶部尚書頗有不滿,今日眾臣散了之後?,丞相去求見皇上,也?不知道最後?見沒見到皇上的麵。


    “錢尚書此舉,是在誤國啊。”蕭惋一手拍在琴弦上,發出幾個淩亂的音調。


    溫顧手指輕點兩下桌麵,沒說話。


    若是皇上心中?有國有百姓,就算是有臣子進獻美人,又怎麽會被?美人迷惑?說到底,還是皇上昏聵。


    蕭惋是皇室中?人,皇上又是她的舅舅,她當然希望天下太平,希望皇上勵精圖治,但是溫顧不同,他?早在八歲那年,看?見城門?守衛射殺無辜災民的時候,就沒對這個朝廷抱多大?希望。


    “好在還有太子,皇上已經將大?部分事?務交給太子處理?。”溫顧說完起身,“我練練劍,你繼續彈。”


    溫顧走後?,蕭惋合上琴譜,卻是彈不進去了,她滿心想著的,都是史書中?記載的那些沉迷聲色犬馬的帝王,他?們的國家?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衰落,想著想著,她竟在炎炎夏日出了一身冷汗。


    溫顧換了身衣裳,在花園另一頭練劍,之前的琴聲卻再也?沒有傳來。


    蕭惋雖然是一介女子,生長於深閨,但是骨子裏?也?有一股不輸男子的正氣,這一點,倒是像極了周將軍。


    *


    晚上,兩人一起用晚膳,蕭惋注意到溫顧的膚色,好似沒有那麽黑了。


    用完膳,溫顧的臉明顯變白了許多,顯得那道疤甚是奇怪。


    “你沒吃藥?”蕭惋靠近溫顧輕聲問。


    算算時日,今日正好是大?婚後?一月。


    溫顧嗯了聲,漱口之後?便去書架上找了本書看?。


    蕭惋怕被?下人們看?出端倪,囑咐畫扇,所有人都退出院外,沒有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


    等她關上房門?,轉身便看?見溫顧拿著一封信在看?。


    是睿王給她的那封信。


    “三?哥入京之前得了個手爐,想起你體質畏寒,冬日裏?手腳容易涼,便給你留著,隻是走時匆忙忘了帶,等三?哥回了封地,便差人給你送來。”溫顧讀完,麵無表情?地看?了蕭惋一眼。


    “……”蕭惋沒看?懂溫顧這是個什麽眼神。


    “你小時候身子瘦弱,時常生病,這次回京見你倒是比小時候強了不少,溫將軍常年行軍,是個粗人,怕不是個會體貼人的,你要?照顧好自己?。”


    “……”她怎麽不記得信上有這句話呢。


    溫顧把信放下,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和睿王,倒是親近。”


    兩人明明不是親兄妹,又是三?哥,又是惋惋的。


    “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我都忘了,不過可能睿王記性好。”蕭惋說著,拿出手帕讓溫顧擦臉。


    溫顧接過,卻沒有用,而是從床下拿出一個瓷瓶,將裏?麵的液體倒進水中?,攪了兩下,而後?俯身用水把臉上的疤痕洗幹淨,再用蕭惋的手帕擦臉。


    “你和睿王,從小在宮裏?一起長大?,倒是青梅竹馬。”溫顧的聲音依然不辨喜怒,但是蕭惋卻聽出了一絲陰陽怪氣。


    “倒也?算不上青梅竹馬,他?年長我八歲,他?去封地的時候我才十歲呢。”蕭惋語氣認真。


    “嗬。”溫顧轉過身,已經顯露出了本來麵貌,蕭惋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住。


    第32章 三十二枝


    雖然已經見過溫顧的真實相貌, 但是?上?次屋內光線昏暗,且她緊張至極,隻?是?覺得溫顧的長相十分英俊。


    如今再看, 蕭惋覺得眼前人的相貌稱得上?絕世無雙,恐怕自己的容貌都要被比了?下?去。


    溫顧見蕭惋直愣愣地看著自己, 輕彎下?嘴角,抬手曲起食指,在蕭惋的額頭上?輕彈一下?,“看呆了??”


    “……”蕭惋吃痛, 捂著額頭瞪眼, “我光明正大地看,不行嗎?”


    “先好好解釋解釋, 這封信是?怎麽回事?”溫顧還揪著那封信不放。


    “我也不知為何睿王特?意送了?信來。”蕭惋收到信後沒多想, 此時溫顧追問, 她也說不出緣由, “許是?許久不見, 囑咐兩句, 說不定過後睿王就忘了?。”


    溫顧覺得沒有這麽簡單,不過他倒不是?懷疑睿王和蕭惋之間有什麽, 而?是?懷疑睿王動機不純。


    睿王和戶部工部二位尚書勾結, 對於?他的野心,溫顧一清二楚。


    拉攏那兩個貪官,為的是?財,光有財還不夠, 睿王還想要兵。


    那日睿王登門?拜訪, 兩人聊了?許久,睿王幾次探他的口風, 有意讓他結盟,不過都被溫顧三言兩語擋了?回去,之後睿王還去王將軍府上?拜訪,不過王將軍有事,沒能和睿王見上?麵。


    京中兩個手握重兵的武將都沒搭上?線,估計睿王是?想從?蕭惋這頭入手,再借著蕭惋這條線拉攏他。


    溫顧走到桌案前,將信展開放到燭火之上?,心想:“別說蕭惋沒把睿王當回事,就算蕭惋真的念起了?和睿王幼時的兄妹情誼,難不成他溫顧是?沉迷美色之人,憑借蕭惋的話就會和他睿王站到同一條船上??”


    這個睿王,未免太?看輕他了?。


    “我讓下?人打水沐浴,你先去裏麵躲一會兒?”蕭惋指了?指內室。


    “不用,讓清風打水就好,他知道我的樣貌。”


    溫顧說完,門?外便有人回答,“是?。”


    蕭惋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清風能聽見我們說話?”


    “他之前是?我的暗衛,如今會出麵幫我打理一些事務,不過大多數時候,他都藏在暗處,隨時供我差遣。”溫顧說。


    熱水打好,溫顧讓蕭惋先洗,他直接用蕭惋洗過的水洗了?一遍。


    溫顧坐到床邊的時候,蕭惋心跳猛地加快,明明每晚身旁睡的都是?同一個人,怎麽今日她就格外緊張呢。


    這種感覺,和大婚之日那晚一樣。


    屋內最後一盞燈熄滅,蕭惋躺下?,於?黑暗之中眨了?眨眼,忽然,溫顧扣住了?她的手。


    “做……做什麽?”蕭惋說完,男人覆身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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