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放心吧。”


    蕭惋轉身回房,羅師傅輕拍自己女兒的肩,“還不快跟上,怎麽當丫鬟的?”


    籮螢抿抿嘴,心想:“還不是因為擔心你麽。”


    她從小到大都沒見父親碰過馬,所以才會擔心他不會養馬,如今見父親在養馬一事上遊刃有餘的樣子,也鬆了口氣。


    *


    下聘之日過去後,蕭惋和溫顧又沒了聯係,到真的像恪守習俗一般,誰也沒想著再見麵。


    羅師傅把大白養的很好,隻是偶爾會說:“馬兒不能總是拘在馬棚裏。”


    這句話傳到蕭惋的耳中,倒是讓她想起來溫顧說過,東郊有個馬場,可以練習騎馬。


    她動了學騎馬的心思。


    王若筱是個會騎馬的,父親是大將軍,嫡親兄長能文能武,在父兄的熏陶下,她很小的時候就學習騎馬,如今,放眼京城,會騎馬的女子中,她的騎術最好。


    蕭惋喜靜不喜動,加之小時候太後約束她,不許她學習騎馬,加上她本人確實對騎馬沒什麽興趣,便從未學過。


    “去給筱兒下帖子,明日去馬場,教我騎馬。”


    得知蕭惋要學習騎馬後,王若筱很是興奮,“惋惋,太好了,等你學會之後,我們便可以一起去郊外騎馬了。”


    蕭惋和劉茵茵都不會騎馬,王若筱之前很是想讓她們學一學的,如今蕭惋主動提起,她一定要當好這個老師。


    東郊馬場的主人是一對老夫妻,他們養了許多馬,但大多都是跑不動的老馬,這些馬曾經都是戰馬,在戰爭中存活下來的人朝廷會妥善安置,可是這些馬卻無人問津,兩人便開了這個馬場,以便照顧這些馬。


    蕭惋和王若筱到馬場的時候,馬場主已經在候著了,他們對於蕭惋的到來絲毫不意外。


    “見過長安郡主。”行過禮之後,夫妻倆對視一眼,笑容和藹,“溫將軍和我們說過的,說您會來的,今日您可算是來了。”


    蕭惋麵上微笑,心中暗道:“他怎麽知道自己一定會來。”


    “郡主今日來是為了……”夫妻二人詢問。


    “學習騎術。”蕭惋回頭看了一眼牽著兩匹馬的王若筱。


    “那可有教授騎術的師父?”夫妻倆中的丈夫問。


    王若筱走近說:“我就是呀。”


    “啊?”夫妻倆看了看王若筱,麵露疑惑。


    王若筱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就算是會騎馬,也是為了任下人牽著,騎著馬慢慢走罷了。


    “你們放心,她騎術很好,比起男子來毫不遜色。”蕭惋為王若筱正名。


    夫妻倆這才點點頭,“那好,郡主初學,定要注意安全,身邊多跟些人才好。”


    “你們和溫將軍關係很好?”蕭惋走出兩步又回頭問。


    “溫將軍曾救過我們夫妻二人的命,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呢。”提起溫顧,夫妻倆笑起來,臉上的皺紋加深,眼中都是感恩,“溫將軍征戰沙場,為的都是靖國的百姓,救的又何止我們二人,靖國的百姓如今能吃好睡好,都是溫將軍和將士們用血汗換來的。”


    蕭惋看著這對老夫妻的樣子,想起那日屏風後的身影,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敲了一下。


    她笑著點點頭,“是啊,百姓能過上好日子,溫將軍功不可沒。”說完,蕭惋便走向已經在場內等待的王若筱。


    *


    “惋惋,你看我,上馬的時候,左腳先踩這裏,然後蹬上去,這樣就上來了。”王若筱騎上自己棗紅色的馬,給蕭惋做示範。


    蕭惋深呼吸口氣,摸了摸大白的脖子,學著剛剛王若筱的樣子,一下子蹬上去。


    大白站得很穩,蕭惋騎著感覺很安全。


    “對了,就是這樣,惋惋你比我第一次的時候厲害多了,我第一次上馬都坐不上去。”王若筱鼓勵式教學。


    “你第一次上馬的時候,五歲吧,還非得騎伯父的那匹,自然上不去的。”蕭惋俯身順了順大白的毛。


    “總之,惋惋你很厲害就對了。”王若筱示意下人牽著馬,帶著蕭惋先走幾圈,“手握著韁繩,腳前掌踏蹬,放鬆坐穩就行了。”


    大白緩緩走動起來,蕭惋身子微晃,調整了一下便適應了。


    “怎麽樣,騎馬好玩兒吧。”王若筱騎著馬,圍著蕭惋小跑。


    蕭惋看著王若筱騎得輕鬆自如,也想跑起來試試,可是自己知道做事要循序漸進,不可急於求成,所以耐著性子讓馬慢慢走。


    走了一段時間,王若筱已經跑了一圈兒回來,她看蕭惋騎得還挺適應的,提議,“要不要跑跑?”


    畫扇一直在後麵跟著,聽見王若筱這樣說,忙出聲阻止:“郡主,今日第一日騎馬,坐得穩當便很好了,過些時日再學跑吧。”


    “瞧瞧你的丫鬟,難道我還會害你?”


    “你自然不會害我,但是畫扇說的也有道理。”蕭惋誰也不偏幫,接著對牽馬的小廝說,“再走兩圈。“


    第21章 二十一枝


    沒過兩日,皇上在早朝時,提出讓溫顧領兵,不日便要出發攻打北羌。


    此言一出,朝臣們交頭接耳,隻有溫顧,上前領命,“臣,遵命。”


    王將軍如今上了年紀,皇上命其負責京城內的安全,很少領兵出征了,隻是這次他看了溫顧一眼,上前說:“啟稟皇上,臣願意代替溫將軍領兵出征。”


    皇上誌氣滿滿,見兩位重臣都想領兵出征,心情大好,隻是王將軍如今年紀大了,不適合領兵了,最後還是讓溫顧去。


    下朝後,王將軍叫住溫顧,“溫將軍,你大婚在即,要是上了戰場,打上個三年五載的,可怎麽好?”


    “王將軍就因為這個才想替我出征?”溫顧笑了笑。


    “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王將軍摸了摸胡子,最終歎了口氣。


    北羌一戰,皇上過於好勝,隻想到其中的好處,沒想到其中的弊端。


    雖然北羌如今內亂,但是一旦有外敵入侵,說不準就一致對外了,若是北羌全力對抗,靖國也沒多少勝算。


    溫顧百戰百勝的名聲,讓皇上認為天底下沒有溫顧打不贏的仗,這也是皇上執意要攻打北羌的原因之一。


    “王將軍,若是我回不來,自會稟明皇上,收回聖旨,好讓長安郡主另嫁良人。”溫顧知道王將軍將蕭惋視為親生一般。


    “溫將軍,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就祝你早日凱旋吧。”王將軍拱手說。


    “多謝王將軍。”溫顧笑著回禮,接著大步離開。


    *


    散朝後不久,蕭惋就聽說了溫顧要領兵出征的事。


    聽說後,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郡主,溫將軍這個時候去打仗,可還有三個月便要大婚了啊。”問雪添著茶水說。


    “是啊,還有三個月。”蕭惋神色看不出什麽,“也許,這婚也不必結了。”


    “郡主,這話是何意?”畫扇問。


    “他去打仗,哪裏是三個月能回來的?要是過個三年五年,我還要等著他嗎?”蕭惋反問。


    半香在一旁點點頭說:“對,京城裏除了溫將軍,還有好多好男兒,憑什麽讓我們郡主等著他?”


    丫鬟們都是向著蕭惋說話。


    蕭惋確實不想因為一道聖旨就蹉跎自己的光陰,所以在心裏打定主意,若是溫顧大婚之日之前沒回來,她就拿著聖旨進宮找皇上退婚,那些聘禮也會如數還回去。


    皇上總不能逼著她還沒成婚就守活寡吧。


    皇上還真能。


    就在溫顧出征當日,皇上為了安撫溫顧,不他有後顧之憂,許諾無論溫顧何時凱旋,蕭惋都會如期嫁給他,也就是說,大婚之日,沒有新郎,也要舉行婚禮。


    得知這件事後,蕭惋還沒怎麽樣呢,王若筱先憤憤不平,“皇上怎麽能為了讓溫顧安心打仗,就犧牲自己親外甥女的幸福呢!”


    蕭惋聽了反而笑了,“我沒事的。”


    皇上連親生女兒的幸福都能犧牲,一個外甥女算得了什麽,更何況她不過就是嫁了個人而已,比起元陽公主遠嫁北羌,在那邊無親無故,已經很是幸運了。


    婚事退不了,蕭惋也沒表現得多傷心,每日還是和從前一樣,有時帶丫鬟出門閑逛,有時約姐妹們上門打牌,有人給她下帖子,她高高興興地去,日子麽,怎麽開心怎麽過。


    *


    溫顧領兵離京一個月之後,太子妃生下了一個男孩兒。


    皇上龍顏大悅,這可是太子的第一個兒子,皇上的皇長孫。


    皇長孫滿月那日,皇上宴請文武百官給小皇孫慶祝,宮內歌舞不斷,大臣們獻寶無數,蕭惋遠遠看著一群治理天下的臣子跪拜一個小嬰兒,說著冠冕堂皇的漂亮話,沒由來的一陣心煩。


    溫顧率領大軍走到哪兒了?他們每日吃的什麽?行軍一路艱辛,可知道他們風餐露宿的時候,皇宮裏在為了一個剛滿月的嬰兒大肆慶祝?


    “郡主,怎麽了?”畫扇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蕭惋情緒不對。


    “沒事,我們也去看看小皇孫。”按輩分,小皇孫是蕭惋的表侄子,要叫她一聲姑姑的。


    蕭惋不懂麵相,聽其他人說什麽小皇孫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之類的話,她全然看不出,隻覺得那個繈褓中的嬰兒白白胖胖的,瞅著倒是可愛。


    純陽和平陽也來看小皇孫,圍坐在太子妃周圍逗弄,不時扮個鬼臉,若是小皇孫給了些許反應,兩人就跟著笑。


    “表姐,你看,小侄子多可愛。”純陽拉了蕭惋過來坐。


    蕭惋坐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金鎖項圈,給小皇孫戴上,純陽和平陽對視一眼說:“我們一人準備了一個金手鐲,湊了一對兒,和表姐的正好相配。”說完,也把金手鐲拿出來,放到了繈褓中。


    小皇孫伸手抓住一個,在空中擺弄,純陽笑著說小侄子力氣大。


    幾人圍著小皇孫說笑一陣兒,乳母說要喂奶了,將小皇孫抱走,幾人便也坐回席上。


    蕭惋端坐許久,實在覺得無趣,便稱自己身子不適,欲先走,皇上也沒說什麽,隻是叮囑她注意身體,便讓她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蕭惋又想起了溫顧,接著想起了自己的婚事,若是溫顧這一去,和她父親一樣死在了戰場上,那她便是連自己夫君麵都沒見著,就成了寡婦,實在淒慘。


    晚上,蕭惋在床邊點了盞燈,拿起母親生前手劄,翻到了她父親出征前一晚那頁。


    “永平十二年十月二十,明日流風便要出征了,這一次,我心中很是不安,不知是不是因為懷著孩子的緣故。嫁給流風之前,我便知曉他身為武將,國家發生戰事,他定是要率軍出征,保家衛國,可是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麽快。還有三個月孩子就要出生,到時候流風已經到了戰場上了吧,也不知道這一戰要打到什麽時候,等他回來,孩子說不定都長大了,會叫爹了,他注定要錯過很多孩子成長的過程,待孩子出生後,我便日日將孩子的變化記錄下來,等他凱旋,讓他好好看看。”


    可惜,他沒有凱旋,這本手劄的記錄,也斷在了她出生的前一日。


    這一晚,蕭惋睡得很不好,時夢時醒,夢裏的她一直在跑,醒來的時候滿身是汗。


    最後一段夢,她夢到了溫顧。


    夢裏,溫顧在戰場上廝殺,突然,一支箭朝他射過去,她想出聲喊他躲開可是卻發不出聲音,隻能親眼看著溫顧被利箭穿胸而過。


    蕭惋驚醒,從床上坐起,天已經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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