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買菜的活兒,本用不著籮螢,隻是今日負責采買的下人生病,問雪便讓籮螢來替。


    籮螢欣然應下,她深知蕭惋口味,出來買的菜都緊著蕭惋的喜好。


    回郡主府的路上,籮螢又想起父親說的石妖轉世的事,回府的時候叮囑下頭的小丫鬟,無論是誰在外頭聽見什麽謠言,都不許在郡主麵前多嘴。


    *


    蕭惋這病,來勢洶洶,高燒三日才退,養了十幾日才見好,這段時日,她在府上養病,對外麵的事一概不知。


    今日覺得身上爽利了許多,蕭惋任畫扇扶著,去園子裏走了走。


    柳樹抽了新芽,園子裏一眼望去一片綠,看著倒是舒服。


    “郡主,王小姐來了。”問雪來通稟。


    王若筱這幾日被她母親拘在家裏做女紅,今日才被放出來,一出門便立刻來找蕭惋。


    “惋惋!”王若筱看見蕭惋,笑著走過來,雙臂一張,結結實實地抱了一下。


    “我這病還沒好全,當心過了病氣。”


    鬆開手後,王若筱握著蕭惋的手,“幾日不見,你又瘦了一圈兒,骨頭都硌著我了。”


    “哪裏這麽嚴重,這幾日胃口不好,以後吃回來就是了。”


    蕭惋出生時早產,幼年體弱多病,太後用了許多補藥才給她調理好身體,她可不想太過瘦弱動不動就生病。


    “對了,我來的路上聽說你和溫將軍的八字相合,是千年一遇的好姻緣,現在京城裏都傳開了,大家都盼著你和溫將軍大婚呢。”王若筱拉著蕭惋坐到亭子裏。


    蕭惋麵露疑惑,“什麽千年一遇?”


    “你沒聽說?是一個說書先生說的,你和溫將軍的八字相合,你們成婚,不僅會恩愛一生,還會給靖國帶來福運,皇上是天子,給你們賜婚是受了上天的指引,而你們是命中注定的生生世世的緣分,現在連外麵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你本人居然不知道?”王若筱神情驚訝。


    蕭惋本人更是吃驚,她和溫顧八字相合倒是知道的,測算八字,大多都是走個過場,皇上親賜的婚事,誰敢說八字不合?


    不過千年一遇的姻緣也過於誇張了些,蕭惋聽了隻覺得奇怪。


    自從她和溫顧定下婚事之後,她先是在昭華寺崴了腳,在家養了好些時日,後來隻見了皇後娘娘一麵就被過了病氣,又在家喝了幾日苦藥,這門親事啊,蕭惋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麽福運,倒是讓她更倒黴了。


    可是平白無故的,為何外麵會傳出這樣的話?還鬧得人盡皆知。


    籮螢端上茶水,聽到這段談話時,不由自主看了蕭惋一眼。


    “籮螢,你有話說?”蕭惋問。


    籮螢便用手語將幾日前上街買菜時聽到的話講了一遍。


    “惋惋,她說的這是什麽意思?”王若筱看不懂手語,一臉迷茫。


    “原來如此。”蕭惋聽後,了然點點點頭。


    看來她病的這幾日,錯過了許多啊。


    稍微想了一下,蕭惋便猜測散播石妖故事的,八成是鄭茗薇。


    編造她命硬克死父母的故事,若是大家信了,那誰還敢和她結交?誰還敢娶她?


    以後她身邊的人有個頭疼腦熱的,不都得成了她的罪過?


    以前她怎麽沒看出來,這個鄭茗薇會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你們誰給我解釋一下,她剛剛說了什麽?”王若筱急著問


    問雪看懂了籮螢的話,言簡意賅解釋了一遍,聽得王若筱氣得瞪眼。


    “惋惋,我看是有人想害你啊。”王若筱說。


    “自從之前伯父壽辰,我被小丫鬟帶到花園,就不對勁了。”蕭惋這麽說,就指明了背後傳播謠言的是鄭茗薇了。


    “你的意思是,害你的人是鄭……可是為什麽啊?上次我就納悶她為什麽這麽做,一直都沒想出來個緣由,大家不是一向關係很好嗎?”王若筱心思單純,想不通為什麽鄭茗薇要這麽做。


    蕭惋也無意多說,女子愛慕男子,要麽成為一段佳話,要麽成為一輩子的汙點,鄭茗薇喜歡溫顧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鬧得太大,將來事發也不好收場。


    她還想給鄭茗薇留個退路,畢竟曾經朋友一場。


    “這個不重要,我現在倒是好奇,千年一遇的姻緣是誰傳出去的。”蕭惋岔開話題,王若筱說出了那個茶樓的說書先生。


    “問雪,派人去把那位說書先生請到府裏來。”


    *


    說書先生跟著人來到郡主府的時候,額頭都冒了汗。


    要是擱在從前,有機會到皇室人家去說書,他恐怕做夢都能樂醒了,可是經過前些日子那個黝黑大漢威脅,他就怕了。


    也不知道長安郡主為什麽叫他來說書,說書之後他的舌頭還能不能保得住。


    唉,早知道前些日子他離開京城就好了。


    原本那日他收下銀子準備第二日就出城的,可是第二日他又收到十兩銀子,送錢的人還說,隻要他每天都講這個故事,就每天都有十兩銀子,他想多賺點錢,就沒走。


    說書先生跟著人到了蕭惋跟前的時候,雙腿發抖跪到地上,“給長安郡主請安。”


    “先生,又是發抖又是冒汗的,我這府上是太冷了,還是太熱了?”蕭惋打趣說道。


    第14章 十四枝


    說書先生擦了擦額頭的汗,擠出笑臉道:“郡主說笑了,小的第一次到貴人府上,心裏緊張的很。”


    “不用緊張,你隻管把那千年一遇的好姻緣給我講明白就行。”蕭惋嘴角噙著笑說。


    說書先生應下,清了清嗓子開始講。


    “話說月老掌管這人間姻緣,會為凡間男女的腳上係上紅線,兩人便是命中注定的姻緣。千年以前,有次月老喝醉了酒,不小心將紅線係錯了,但是凡間那對原本該在一起的男女,卻沒有按照月老的安排錯過彼此,而是衝破命運的阻隔喜結連理,月老被兩人之間的愛情感動,求了一條王母娘娘的發絲做繩,將兩人的姻緣重新係在一起,生生世世也不會分開,月老紅線千千萬,卻隻有這一條是由王母娘娘的發絲製成,所以這個姻緣千年一遇,而且每當這兩人在一起之後,世間便會有福報。前幾日有道長算出,長安郡主和溫將軍,正是這樣千年一遇的好姻緣哪!”說書先生聲情並茂,講得十分生動精彩。


    蕭惋聽著,聽到最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說書先生看郡主笑得如此開心,鬆了口氣,看來是這個故事取悅了郡主,試問天下哪個女子聽見自己的姻緣這般好會不開心呢,看來今日這一趟,他沒白來啊。


    “先生,這個故事,是誰告訴你的?”蕭惋止了笑,問。


    “呃……”說書先生想起黑臉壯漢,不知道該不該把他說出去。


    “但說無妨。”蕭惋給畫扇使了個眼色,畫扇會意,上前給了說書先生賞銀。


    “回郡主,是一個皮膚黝黑,臉上還有一道疤的男子教我這麽說的。”說書先生實話回答。


    蕭惋聽後一愣,這不是溫顧嗎?


    “你說的那人,可是隨身帶著劍?”


    “回郡主,那人確實帶著劍。”說書先生回憶了一下說。


    那便是溫顧沒錯了。


    “先生,今日你講得甚好,隻是以後不必再講這個故事了,也不要再講任何與我有關的事,否則,我就割了你的舌頭,讓你再也說不了書。”蕭惋笑意吟吟地說著狠話。


    說書先生身體一抖,這位長安郡主,怎麽威脅起人來,和那個漢子一模一樣呢。


    “是,小的再也不講了。”說書先生急忙點頭。


    “送先生出去吧。”蕭惋送客。


    王若筱一直在旁邊聽著,起先聽故事入了迷,覺得這故事要是真的就好了,那樣惋惋嫁給溫將軍,這輩子定會幸福一生,可是後來聽蕭惋問出這故事竟是別人編造出來的,整顆心都涼了一半。


    “惋惋,編造這個故事的人,不會就是溫將軍吧。”王若筱問。


    “沒錯,就是他。”整個京城裏,長得黑臉上又有一道疤的,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溫將軍為什麽要編這樣的故事,他這般維護你的名聲,是不是喜歡你呀?”王若筱眨了眨眼睛問。


    “他怎麽會喜歡我?”蕭惋淡笑著搖了搖頭,“若我沒有生病,在外頭聽見了石妖轉世的傳言,我也會想一些辦法轉移大家的注意力,隻是沒想到,溫將軍的主意還不錯,現在京城裏,估計也沒人記得什麽石妖轉世了。”蕭惋說這句話的時候彎著唇角,明顯心情不錯。


    王若筱聽後點了點頭,莫名覺得蕭惋和溫將軍之間好像還挺有默契的。


    “我下午要出門一趟,我們改日出去踏青吧。”春天來了,一日比一日暖了。


    “好啊,那我先回去了。”


    *


    自從落水之後,鄭茗薇便染了風寒,病得比蕭惋還要嚴重些,隻是她身體雖病著,心裏卻還想著外麵的事。


    當眾說出溫將軍流連青樓的事沒能惹怒蕭惋,那她隻能另想辦法。


    她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石妖轉世的故事來,想讓所有人都知道蕭惋命數不好,從而讓溫顧厭棄蕭惋,誰知道隻過去了三天,外麵大家傳得就變成了溫將軍和長安郡主是命中注定的姻緣,氣得她的病更嚴重了。


    “那個說書先生呢,收了我的錢不辦事,好大的膽子!”鄭茗薇咬牙切齒。


    丫鬟苦著臉,“小姐,那個說書先生既然能收我們的錢,自然也能收別人的錢,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後幫著長安郡主,要不這次先算了吧,小姐,先把病養好再說。”


    “不行,派人去找那個說書先生,再出高價!”鄭茗薇人在病中,腦子也不是很清醒。


    丫鬟無法,隻得照做,隻是那說書先生就是不肯收銀子,出多少錢都不肯再幫著他們做事了。


    後來,不知怎的,丞相知道了這件事,沉著臉就將女兒罵了一頓,鄭茗薇的病還沒好呢,又被自己父親怒罵指責,心裏委屈,竟直接暈了過去。


    醒過來之後,就見母親坐在自己身邊,抹著眼淚說:“你爹要給你說一門親事,你好好養身體,過幾日好了,去相看相看。”


    鄭茗薇反應好半晌,才明白母親的意思是什麽。


    “為什麽?爹為什麽這麽急著把我嫁出去,娘,您不想多留我幾年嗎?”鄭茗薇坐起身說。


    “傻丫頭,娘當然舍不得你,不過你已經十七了,也該定下親事了,而且你犯了錯,你爹心裏有氣,等過兩日他氣消了,你好好和他認個錯。”


    “我做錯什麽了啊?”鄭茗薇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麽她的親生父母都不站在她這邊?


    “外麵那些傳言,難道不是你散播的?”丞相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女兒一眼。


    鄭茗薇怔了一下,還是嘴硬,“是我散播的又怎樣,我說錯了嗎,她就是克死了自己父母,還克死了太後……”


    丞相夫人被女兒嚇了一跳,急忙拿手去堵女兒的嘴,“你這孩子怎麽……你以前和長安郡主不是要好麽,總是和她一起做女紅,難不成你真是因為喜歡那溫將軍,才做出這樣下作的事?”


    鄭茗薇被母親說中心思,泄了氣一般低著頭不說話了。


    “你可趕緊收起你的心思吧,你以為你爹是怎麽知道外麵的傳言是你散播的?就是溫將軍找上門,你爹才知道的,那溫將軍如此做派,就算不喜歡長安郡主,那也不喜歡你啊,女兒啊,你可千萬不要再為了那個溫將軍做傻事了,不值得啊!”丞相夫人苦口婆心,看自己女兒這個樣子也是心疼得很。


    鄭茗薇忍不住落下淚來,“是我先喜歡他的,為什麽皇上賜婚的不是我!”


    “聖旨就是聖旨,沒有為什麽,你好好養病,我和你爹,定會為你挑一個知根知底的好夫婿。”


    丞相夫人說了大半天的話,鄭茗薇並沒有聽進去,反而為了不嫁人開始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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