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鏡子裏沒有喬雲錚的影像。


    但卻映出了她的影像。


    喬雲錚從鏡中看見了她,他回不了頭,語氣卻驀然變得嚴肅起來。


    「藍妹, 你幹什麽?快回去。」


    「我看看這鏡子有什麽邪門的地方。」傅藍嶼將手搭在他肩膀上,平靜回答,「你不用管我, 削你的蘋果。」


    她沒直言,但意思很明確,不管今晚即將發生什麽,她都會跟他一起承擔風險。


    他是她請來幫白笙過關的, 她有這個責任。


    喬雲錚自然也聽得明白,他注視著鏡中的她,怔了半晌,忽而一笑。


    「好。」


    他拿起那柄水果刀,開始從蘋果的頂部慢慢削皮。


    蘋果皮打著轉,呈螺旋狀,從他修長白皙的指間落下,露出黃澄澄的果肉。


    傅藍嶼始終站在他身後,偶爾抬眸看一眼鏡子,偶爾垂眸看一眼他。


    她感覺自己心跳得略微有點快,的確是在緊張。


    也不知緊張的究竟是遊戲的輸贏,還是麵前這個人。


    「藍妹。」喬雲錚緩聲道,「你手抖什麽?」


    「……屋裏有點冷。」


    他笑意更深:「放心吧,我削蘋果的技術一向不錯,不會把皮削斷的。」


    傅藍嶼嘆了口氣:「行,那你加油。」


    白笙盤腿坐在沙發上,戰戰兢兢:「你們倆都加油……」


    說話間,喬雲錚終於將蘋果皮削成了完整一條,他將刀一扔


    ,又把蘋果重新放在了鏡子前麵。


    他抬起手來,安慰似地,拍了拍傅藍嶼搭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


    「不要怕。」


    「我沒怕,你別怕就行。」


    兩人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盯著鏡子。


    氣氛下降至冰點,連不遠處的白笙,也忍不住伸長脖子往這邊看,仿佛脖子伸得夠長,就能為大佬們出一份力。


    房間內燈影昏暗,麵前古老泛黃的鏡麵,像是被什麽力量召喚了一般,突然又泛起了那股暗紅色的光芒,


    傅藍嶼隻覺眼睛被晃了一下,她目光下移,驚訝發覺,那隻幾秒鍾前還圓潤飽滿的蘋果,此刻如同被誰吸盡了汁水,正迅速萎縮幹癟下去,直至徹底成為一枚發黑的果核。


    與此同時,鏡子的光芒卻似乎越來越明亮了。


    而且,鏡子裏她的影像,也正慢慢變得模糊。


    從那暗紅色的光芒裏,絲絲縷縷溢出的白霧,從中央逐漸擴散,到最後已鋪滿了整座鏡麵。


    白霧瀰漫間,猶如一支筆在緩慢勾勒,現出了某位女人清晰的半身輪廓。


    ……如果那位也能被稱為「女人」的話。


    傅藍嶼下意識抿緊唇角,神情凝重。


    鏡中的女人穿著黑色罩袍,將全身都遮掩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臉;


    她的臉色慘白可怖,一雙眼睛卻黑漆漆的,像是墨汁滴在雪地裏,對比鮮明;


    她的嘴唇塗得鮮紅,說是血盆大口也不為過。


    她看著坐在鏡前的喬雲錚,忽然笑了。


    她這一笑,血盆大口朝兩側咧開,嘴角就像被誰撕裂了似的,如果沒有耳朵的阻擋,甚至要在腦後交匯。


    她口中的牙齒細密尖銳,酷似食人花密集的鋸齒,單是看一眼就令人不寒而慄。


    她抬起手來,朝著喬雲錚揮舞了一下。


    她的指甲黝黑髮亮,也如十根利刃,輕而易舉就能割斷人的喉嚨。


    ……但她沒有。


    她的手伸到半截就停下了,仿佛隻是為了嚇唬,並沒想取喬雲錚性命。


    至少今晚沒想取。


    良久,聽得沙發上的白笙,小心翼翼地開口:「藍藍,喬先生,你們那裏還好嗎?」


    傅藍嶼扶著喬雲錚的肩膀,看到白霧散去,鏡中的女人也漸漸消失不見了,總算稍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什麽事。」


    結果話音剛落,忽聽喬雲錚沉聲喚她。


    「藍妹。」


    這一次,鏡中同時映出了他與她的影像。


    恐怖的是,兩人均滿臉是血,連衣服也沾滿了血跡,形容猙獰駭人。


    傅藍嶼蹙眉,本能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她又摸了一下喬雲錚的臉。


    而後下一秒,鏡中兩人就像兩根融化的紅蠟燭,緩慢塌陷在了流淌的暗紅色光芒裏。


    有血,正在溢出鏡麵。


    ……那不是幻覺。


    鏡子真的在流血。


    鮮血完全充斥了鏡中畫麵,且匯聚成河,突破了這層鏡子的阻礙,轉瞬間已蔓延到了桌麵。


    眼看著就要流到喬雲錚的身上。


    千鈞一髮之際,傅藍嶼反應極快,她嬌喝一聲,使盡全身力氣將喬雲錚連人帶椅子,硬生生拖離了桌前。


    「笙笙!到床上去!」


    白笙一驚,頓時彈跳起來,跌跌撞撞往床的方向一撲。


    傅藍嶼以一人之力拖著喬雲錚的椅子,將椅子一路從書桌拖到床前,她雙手果斷抓住椅子的兩條腿,跟撬動槓桿那樣抬起半邊椅子,把喬雲錚掀翻到了床上。


    在她也跳上床的剎那間,鏡中血河洶湧成了血浪,源源不斷朝地麵傾灑,好似下了場瓢潑大雨。


    一時間,除了床上這方寸之地,房間裏均被血色覆蓋,再也沒有能下腳的地方。


    可想而知,方才如果不是她當機立斷,喬雲錚會分分鍾被淋成血人,即使今晚不死,也算違反了遊戲裏「不要沾染汙穢之物」的規則,遲早大禍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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