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笑著哭:“妾什麽都不要。”


    “不不不,你說,不論是爵位還是名分,朕都給你。”


    李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似乎……不像說謊。


    我搖頭,一手護住兒子,另一手抓住他的袖子:“算了,你肯定不答應。”


    “你說。”


    李昭鄭重道。


    “我、我……”


    我委屈地哭,看著他的雙目:“我剛才感覺渾身發冷,就像要死了,你能不能別走,陪陪我。”


    我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輕歎了口氣,笑道:“嗨,我就開個玩笑,天快亮了,你還要上朝呢。”


    李昭看著我,目中滿是愛憐,他輕輕地撫著我的頭發,扭頭看向窗子,壓住聲音,衝守在外頭的胡馬公公道:“胡馬,你傳朕的密旨給鄭貴妃,說朕突發不適,讓她去勤政殿侍疾,告訴她,務必守住勤政殿,誰都不見,今兒罷朝一日。”


    我登時愣住。


    方才,我不過說說罷了,沒想到他認真了。


    “陛下……”


    我用手肘撐著身子起來,誰知,被他按住。


    “快睡下。”


    李昭幫著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溫柔地看著我,輕聲道:“朕今兒不走,陪你們母子。”


    我含著淚,笑著衝他點頭。


    黑夜的妍華第一次在白天與李昭遇見。


    你好兒子。


    你好啊,李昭。


    第62章 為人父母   異象連連


    我真沒想到, 他竟能做到這步。


    這會兒天蒙蒙亮,屋裏稍有些暗,炕桌上放著盞琉璃宮燈, 能照亮方寸。


    我動都不敢動, 一個是身上又虛又疼,另一個是怕嚇著寶寶, 用餘光瞧去,李昭此時盤腿坐在我跟前, 他身子前傾且下壓, 脖子伸長了, 湊近到我胸口, 一眼不錯地盯著寶寶吮奶。


    他用指頭輕輕地撫著孩子的頭發,眼裏的溫柔和愛意藏不住。


    他一笑, 我也跟著笑了。


    可忽然,我想起方才他吩咐胡馬,回宮密令鄭貴妃侍疾, 守住勤政殿。


    這是什麽意思,他就這般放心鄭落雲?那鄭落雲究竟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難不成老陳猜錯了, 李昭還是想把孩子交給鄭貴妃撫養?


    我雖與鄭落雲從未謀麵, 可她的名聲卻如雷貫耳。


    她巾幗不讓須眉, 深入敵後, 從中挑撥拉攏三王的關係, 強悍且足智多謀;


    她得李昭高度讚賞, 是個“完人”;


    她被陳硯鬆稱為是有鳳相的女人;


    我心裏亂得很, 李昭到底和鄭落雲是什麽樣的關係?


    夫妻?摯友?知己?君臣?


    ……


    其實退一步想想,兒子若是真交給了鄭貴妃,那將來的路可以說穩了。


    可……


    人就是這樣, 明明可以分析到利弊所在,但看著這小家夥乖乖地趴我身上,真的是舍不得啊。


    “妍華?”


    李昭突然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用帕子幫我擦眼淚,輕撫著我仍微潮的頭發,柔聲道:“眉頭都皺成了疙瘩,盤算什麽呢?”


    我當然不會對他說,在盤算鄭落雲。


    “我在想……”


    我垂眸看著孩子,一陣心酸:“兒子現在比雲雀屋裏的那隻貓還小,咱能養得大麽?骨頭這麽軟,萬一沒抱好,脖子折了怎麽辦?如今天還未大暖,把他弄得著涼了怎麽辦?”


    越想越慌,我眼淚不自覺下來了,吸溜著鼻子,衝李昭哽咽道:“真的,我剛才居然生起個奇怪的念頭,想把他再塞回我肚子裏,我就這麽揣著他,揣一輩子也願意。”


    “你這是關心則亂。”


    李昭搖頭無奈地笑笑,兩指夾過來隻暖帽,幫我戴頭上,他壓著聲,溫柔道:“跟前有這麽多經驗老道的穩婆、乳娘,肯定會把兒子照顧好,別操心。”


    說這話的同時,他瞧見兒子趴我胸口睡著了,忙用力搓熱了手,輕輕地掀開被子,將孩子抱了出來,平放在小褥子上,拿過小衣裳,慢慢地給孩子穿。


    我掙紮著起身,要幫他。


    他輕輕地將我按回去,順手幫我把衣襟合上,然後接著擺弄孩子。


    “你快睡會兒,生了一晚上,嗓子都喊啞了,朕看著心疼。”


    “嗯。”


    我微微點頭,剛躺下,立馬抓住他的胳膊。


    “放心,朕不走。”


    李昭莞爾淺笑,將我胳膊放回被子裏,柔聲道:“朕說了今兒陪著你,天塌下來都不會走。”


    “嗯。”


    我含淚點頭:“你也睡會兒吧。”


    我委屈巴巴地看著他:“我是個閑人,可你不一樣,昨兒白天忙朝政,晚上又通宵顧著我,瞧,眼睛都熬紅了,趁著兒子睡了,你也趕緊眯一會兒。”


    “行。”


    李昭笑著脫了外衣,並未叫宮人進來伺候,他自顧自地從櫃中拿了枕頭被子,睡到孩子的另一邊。


    我倆不約而同地一起看中間的小人兒,看他的鼻子眼睛,輕聲討論著像誰,也是怪了,居然越看越順眼,覺得我家娃兒一點都不醜。


    看著看著,我的困勁兒就上來了,眼睛一閉就睡著了。


    ……


    當母親,真是累。


    我感覺剛閉上眼,連夢都沒來得及做,就被兒子哭聲弄醒了。


    李昭也是,他睡的很沉,累得微微發出鼾聲,可兒子一啼哭,他就能瞬間睜眼。


    為人父母,大抵都如此。


    這一整天,我大概喂了五六次奶,吃了三四次“飯”,嬤嬤們燉了能恢複元氣和下奶的烏魚湯,一點鹽都沒有,要多難吃就有多難吃。


    一開始,為了給兒子吃最好的“初乳”,我還能掙紮著喝下去,後麵實在是惡心得不行,聞見味兒就想吐,李昭也是沒法子,隻能哄著我,說我喝一口,他就喝一口。


    得,把人家皇帝老爺給喝撐了,時不時就得出去“倒茶”。


    他見我實在疲累疼痛,那會兒默默地別過臉,歎了口氣,心疼道:“妍華,咱們就生這一個,以後不生了。”


    有他這句話,我覺得沒白受這一遭苦。


    黑夜的妍華和李昭就這樣過完了白天,幾乎圍著兒子轉,累得想睡個整覺都不行。


    這一天,不光我這裏忙,其他地方也忙得很。


    李昭的密探一趟一趟地跑來奏報消息。


    胡馬奉命回宮,去協助鄭貴妃守勤政殿,果然,前朝後宮都震動了,陛下精力過人,這麽多年來一直勤勤勉勉,怎麽會冷不丁病倒?


    頭一個急的就是素卿,據說一得到消息,大清早拉著兒子跑去勤政殿,髻上的簪環掉了都不知道,誰料到了門口卻被鄭貴妃攔著,不讓進。


    好麽,皇後娘娘又急又怒,當麵指責貴妃居心不良,霸占勤政殿不知意欲何為。


    哪知被鄭貴妃輕飄飄一句話打回去了,說年初先皇駕崩,陛下傷感不已,加上登基後連日勞形於案牘,今兒突感不適,這才病倒,皇後娘娘請回罷。


    素卿當然不可能回去,十分疑惑鄭貴妃的話,頗有幾分想闖宮的架勢,可又不敢,於是帶著兒子跪到了勤政殿外頭,哭得梨花帶雨,無非就是擔心陛下龍體,一定要見著聖躬安康才放心。


    鄭貴妃好生勸了番,見不頂用,她又不好冒犯皇後,便讓宮人們給素卿搬了張椅子,其餘的什麽也沒說,行了個禮,擰身折回了勤政殿。


    素卿在殿外跪等了半個時辰,見沒什麽動靜。


    大概是急了吧,讓兒子繼續守著,她回坤寧宮下旨,宣父兄進宮商量,與此同時,她還派人去太醫院打聽李昭脈案,並且讓人留心勤政殿一舉一動。


    商議的結果就是,張家父子以“擔憂”陛下為由,請了袁文清等六部大臣齊往勤政殿,想要麵見陛下,探探虛實。


    聽見這事的時候,我著實驚慌憂了番。


    萬一這些朝廷重臣衝進勤政殿,發現李昭不在,那可怎麽好?李昭日後該怎麽解釋他的去向?


    我把自己的擔憂說給李昭聽,讓他回宮去吧,別把事兒鬧大了。


    誰知這人淡淡一笑,穩穩當當地盤腿坐在炕上,看著我給兒子哺乳,說:“沒事,朕倒要看看,萬一哪日朕真出事了,會是怎麽個亂法。”


    後來密探回報。


    說上午的時候,鄭貴妃見六部官員和皇後齊聚殿外,倒也不急,命羽林右衛指揮使路福通帶衛軍守好勤政殿,隨後,她搬了張椅子,四平八穩地坐在門口,說陛下龍體不適,正在休息,本宮著實不知諸位大人急什麽,皇後娘娘急什麽。


    李昭到底怎麽了,誰都不清楚。


    一部分官員選擇靜觀其變,若是陛下驟然“出事”,急得是張曹兩家,與他們不相幹;


    張家和曹家原本也是想先打探消息,可一看見鄭貴妃將羽林衛都調來了,隱約覺得……應該出了點事?


    兩家各自回府商議,結果還是得確定勤政殿裏究竟怎麽個情況,若李昭真“病”重了,務必得搶占先機。


    於是,朝廷要員在下午的時候再次集結勤政殿外,問聖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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