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巴高昂起,直接承認。


    “你哥哥可以三妻四妾,進進出出逛窯子,連賣的娼婦都能納成妾,我為何不能找男人?”


    “可、可這是不對的。”


    盈袖輕跺了下腳,退了一步:“如果和他過不下去,分開吧,咱回頭再找個更好的,再不濟我養你一輩子也好啊,別隨便買醉,還和、和陌生男人做那種事,不好。”


    我和左良傅對望一眼,他搖了搖頭。


    明白了,他未將我和李昭的事告訴過盈袖,罷了,若是說了,這丫頭肯定更不會同意,何苦嚇壞了她。


    “原是嫂子糊塗了。”


    我眼睛一眨,淚珠子成串掉下,哽咽著給盈袖賠罪:“這是第一回 ,也是最後一回,你和良傅要千萬保密,別告訴你哥哥,否則我還未提出和離,他就得先休了我,那到時候我的名聲就壞了,誰還會要我。”


    盈袖這傻丫頭信了我的話,哭著環住我:“酒喝多了傷身,用過早飯沒?我還是讓廚娘先給你做些解酒的湯,再讓丫頭們燒些熱水,洗過後好好睡一覺,這事就過去了,隻是一點,不許再徹夜不歸了。”


    ……


    沒法子,這小祖宗看的緊,非等我吃飽喝足後才放我回去。


    期間,左良傅偷偷找到我,問我是不是和太子爺那個了?


    我什麽都沒說,也不許他向大福子打聽,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事關儲君之私,臣子就該當聾子瞎子啞巴,但他還是不放心,堅持將大福子留給我。


    沐浴過後,我躺在床上,一點困意都沒有,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麽走。


    首先,我萬分確信,李昭還會找我幽會,地點肯定不能再是酒樓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更不能在宮裏或者左府,我要當一個合格而省心的情人,得盡快找一個清靜隱秘的地方。


    其次,我得清楚自己的身份,別想什麽進宮當娘娘,別在李昭跟前提素卿,更別挑撥離間,否則最先死的,肯定是我。


    最後,短暫而愉悅的交往並不足以支撐長久的關係,所以,我要扮演多個身份,虧欠舊情的未婚妻、像娼婦一般花樣百出的情人、溫柔體貼的“妻子”。


    梅濂做官後,我也跟著沾了光,攢下些體己,再加上此番幫著陳硯鬆相看兒媳婦,他“贈”了我一筆數額極大的酬謝金,正好能派上用場。


    往後的幾日,我老老實實地待在家中,還像以前那樣,幫著袖兒打點家務,但私底下,卻讓大福子出去尋個僻靜好住處,不必想著省銀子,周遭不能有愛打聽是非的鄰居、不能有在朝為官的貴人。


    與此同時,我給梅濂寄了封和離書,寫了句話,一別兩寬。


    等一切都置辦好後,我向袖兒提出離去,沒說別的,就說怕梅濂趁我不在的時候,又納些不三不四的人進門,我得回去盯緊了。


    袖兒信以為真,幫我收拾了行李,和丈夫親自送我出了長安。


    為了將戲做真,我特意讓大福子把馬車趕出了十裏之外。


    荒郊野嶺,天高雲淡,倒令人心情暢快。


    還記得當年我和梅濂剛認識時,就做出去南方避難的決定,路上雖說缺衣少食,可兩個十幾歲的少年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攜手在山上挖野菜,拿到河裏洗幹淨了,做給母親和袖兒吃。


    日子雖苦,但心裏踏實。


    不似現在……


    我苦笑了聲,將長裙挽起,爬上山挖野菜,大福子見我此舉,忙將馬車安置好,陪我一起挖。


    “夫人怎會認得這種東西。”


    大福子蹲在山地上,用匕首往出挖,笑著問。


    我笑了笑,用手背擦了下額邊的熱汗,沒回答。


    “在小人心裏,夫人是金玉一般的人,十指不沾陽春水。”


    大福子笑道:“這是貧賤之人才吃的東西。”


    “可我打算將它做給太子爺吃呐。”


    我斜眼覷向大福子,果然看見這小子一愣,滿是泥的手抓了下頭發,嘴裏嘟囔著,太子都是吃珍饈美味的,怎麽吃這種豬食呀,轉而,這小子用力拍了下額頭,恍然大悟,粲然笑道:明白啦,再好的東西吃的多了也會膩,偶爾也要換換口味。


    我笑笑,從袖中掏出方帕子,遞給大福子,讓他擦一下臉上的泥,仔細打量這小子,二十上下,不俊也不醜,左眉毛似乎有個刀疤,常年的行伍生活,讓他生的甚是健壯,頗有些虎背熊腰的感覺。


    我歎了口氣:“你本該隨左大人出征,建功立業的,跟在我跟前伺候,著實委屈了,要不我讓大人重新給我指派個人吧。”


    大福子疑惑地“啊”了聲,好似沒聽見這話,手指著不遠處的一片地,笑道:“那邊的野菜似乎更多,小人到那兒去挖。”


    說罷這話,他就走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願意伺候在我身邊,還是心有怨言而不敢說。


    很多年後,我才知道大福子這一轉身是什麽意思,我欠了他一份情,最難償還的那種。


    ……


    到了晚上,我們才回到家。


    那是個一進一出的小宅院,外院住下人,我則住內院。


    我的閨房是三間屋子打通的,通透敞亮,繡床和梳妝台等物,皆是上一個主家用舊了的,這樣好,李昭是個節儉之人,我若是用了紅木的,他興許會不高興,但浴桶、洗臉洗腳盆、馬桶這種私密的東西,都是現找木匠做的。


    我剛住下,宮裏就有人過來傳話,說主子今晚同內閣大臣商議完政事,約莫子時會來夫人這裏,請夫人提前預備下,主子擔心夫人一個人住著不安全,給您撥了四個忠心可靠的侍衛和一個伶俐的侍女,名喚雲雀,您少了什麽、想要什麽,就讓下人們去置辦。


    我又驚又喜。


    驚的是,我的一舉一動都在李昭的掌握之中,應該說,長安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喜的是,他果然沒忘了那次的露水情緣,今晚會來。


    不多時,雲雀和那幾個侍衛就進來給我見禮。


    我略打量了眼,那個雲雀二十幾歲的樣子,相貌平平,未施粉黛,禮數特別周全,一句奉承獻媚的話都沒有,也沒有拐彎抹角打聽我的身份來曆,乖順地聽我指派,隻說了句:奴從今往後就是夫人的人了,為您肝腦塗地,死而不悔。


    可不可信我無法下決斷,畢竟第一次見麵,但她能是李昭派過來的,忠誠和心機是不必懷疑的,先將就著用吧。


    我讓大福子去燒洗澡水,讓雲雀將屋子再清掃一遍,如今還未大暖,夜裏還是涼,多燒幾個炭盆,務必將繡房燒暖了,別讓主子著了涼。


    隨後,我親自動手清洗野菜,李昭今兒勞累,不必給他預備酒肉這些重葷腥,熬點暖胃的粥,再把野菜用香油和蒜泥、陳醋拌了,吃著舒服。


    等將這些事料理完後,已經過了亥時。


    我趕緊沐浴換衣,我並未將自己擦洗的香味撲鼻,太俗,自然的女人體香最好,發髻仍是婦人式樣,斜插了支玉簪,裏頭穿了件又窄又小的淩紅繡黑牡丹的抹胸,外頭則穿了身鬆鬆垮垮的小夾襖,略一彎腰,就能看見的裏頭的春光。


    在二十出頭的時候,我喜歡化素妝,胭脂總要用水化得淡淡的,才往唇眼上抹。


    可在如今的年紀,我偏愛紅妝,覺得玉麵紅唇會更有風情。


    將妝化好後,我坐在繡床邊,從床腳拿出個銀胎漆盒,打開,裏頭是一些男女愉情的小玩意兒……


    正當我猶豫要不要把這些東西擺在明處時,雲雀敲了敲門,說主子來了。


    第25章 溫水刀子   從容應對


    我最終還是下了決定,將這個漆盒打開,就放在枕頭旁邊,既然做了人家的情人,再遮遮掩掩就沒意思了,順便,我也能探查一下李昭好不好這口。


    我深呼吸了口氣,施施然走到門口,跪下。


    門吱呀一聲開了,李昭從外頭進來了,隨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子夜的寒風。


    “妾恭迎殿下。”


    我恭恭敬敬地叩首。


    “快起來。”


    李昭忙俯身撈我,我穿得薄,胳膊感覺到他的手涼而有力,目光上移,正好與他四目交接。


    大抵相遇的時日甚短,彼此還不太熟,又或許那夜酒樓初次相見,連話都沒說幾句,就立馬發生了關係,他多少有些尷尬,立馬丟開我,微微點了下頭,便算見過,隨後手背後,慢悠悠地在屋裏轉,看裏頭的擺設。


    他仰頭,端詳著牆上掛著的那幅張旭狂草,轉而又行到床邊,看了眼枕頭邊的盒子,並沒有流露出厭惡或者驚喜的情緒,仿佛什麽都沒看到似的,笑著走過來,坐到方桌邊的圓凳上,柔聲道:


    “那天太過匆忙,都沒同你好好說會子話。”


    說實話,我也有些尷尬,這些年除過梅濂,我從未衣衫不整地麵對過別的男人,還能怎樣,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是啊。”


    我掩唇一笑:“那日昏昏沉沉的,都沒看清楚殿下的模樣。”


    “那現在看清了麽?”


    李昭笑著問。


    “看清啦。”


    我故作少女般的嬌羞:“殿下的個子比小時候高,模樣也比小時候好,用我們民間老百姓的話來說,就是男大十八變,完完全全長開啦。”


    “你呀。”


    李昭搖頭笑笑:“不管過多少年,這張嘴還是像刀子一樣利,總是說不過你。”


    瞧,這不是聊得很好麽?


    我讓雲雀將灶台熬著的粥和涼拌野菜端來,隨後,抱怨了聲好冷,順勢把門關上。


    “殿下這一日辛苦了,用點宵夜吧。”


    我給李昭舀了碗粥,又將銀筷子給他遞上,笑道:“試試這道苦菜。”


    李昭吃了口,連連稱讚,他吸溜著粥,斜眼覷向我,笑道:“真是辛苦你爬山挖菜了,看來孤得全吃光,才不辜負你的盛情。”


    我心猛跳,他果然派人盯著我,待會兒說話應對的時候一定得謹慎。


    果然,李昭剛說完這話,緊著又問了句:“你今兒不是回曹縣麽?怎地又折了回來,還置辦了這個宅院。”


    要麽說男人有時候真的賤,明知故問。


    我歎了口氣,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而今北方兵火正盛,我一個女人家上路到底不安全,原本想住在左府照料我家袖兒,等她順利生產後再離開,可我的那個小祖宗實在是囉嗦煩人,連喝口酒都要管,這不,我自己買個地方出來住,多輕鬆自在。”


    “這樣也好。”


    李昭笑著點頭,放下了碗筷。


    我見狀,忙從袖中掏出方幹淨的帕子,給他遞上去。


    他很自然地接過,說了句多謝,輕輕地按擦唇,覷了眼旁邊的凳子,示意我坐下。


    “妍華,上次酒樓的事是我欺負了你,過後我思前想後,覺著你和那些宮嬪不一樣,務必得給你個交代。”


    我心裏緊張極了,竟忘記坐到凳子上。


    “這樣吧。”


    李昭手指點著桌麵,劍眉微微蹙起,正色道:“你明兒就帶著侍衛去曹縣,正式和你丈夫和離,回到長安後,先在此地住著,等父皇駕崩,國喪一過,我先封你為美人,生了孩子後晉妃位,再兩年為貴妃,你要理解,素卿無大過,是廢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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