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間,我忽然清醒了。


    這是盈袖,我養大的孩子,我這是在做什麽,把她往火坑裏推啊。


    我拚命地敲門,讓她去找左良傅。


    可是已經遲了。


    我被陳硯鬆打暈,拖到了房裏。


    那晚,注定是萬劫不複的夜晚,盈袖被陳南淮強.暴了。


    我和盈袖之間多了個無法愈合的傷口。


    我不知道這些男人可有後悔。


    陳南淮自然不會,再讓他活十回,他依舊會做這事。


    可我想,陳硯鬆和梅濂大概會後悔吧。


    梅濂當時利欲熏心,隻考慮自己的前程,生生將親情割舍,後來他喝多了,靠著我,笑著笑著,就哭了,說了句話:袖兒這輩子都不會叫我哥哥了。


    陳硯鬆更後悔。


    他總覺得這是為兒子女兒好;女人天生就是軟弱順從的,盈袖肯定會接受現實,和陳南淮生兒育女,一輩子待在他跟前。


    他不了解袖兒,或者說,他把親情當成了門生意,隻看到了利益,隻知道算計,完全忽視了盈袖的心。


    三十歲的我,如同喪家之犬般回到了北方。


    無法阻止丈夫納妾,一手養大的孩子恨我。


    我開始反思,回頭看自己走過的路,重新冷靜下來,以後到底該怎麽走。


    我不想再這麽被動了,不想這麽弱小了,保護不了盈袖,也保護不了自己。


    我想說話,有一句頂一句。


    我還想回長安,風風光光地活。


    第13章 牽掛   那半年的牽掛


    我一直在想,我和盈袖是什麽關係,我把她當成了什麽。


    妹妹?


    曾經,我的妹妹麗華死在了我懷裏,於是,我倍加憐惜盈袖,把她當成了寄托,麗華的轉世;


    女兒?


    她小的時候,我給她喂飯、穿衣;大些後,我教她識字、懂禮;我不會因為丈夫的猜忌而傷心,卻會為盈袖的疏離而自責、痛苦。


    那個雨夜,是荒唐刻毒的。


    我不能把所有女人都想的像我一樣沒心腸,換種好聽的說法,像我一樣堅強。


    當年的我被強.暴了,顧不上傷心,為了生存隻能逼迫自己忘記這回事,大抵因為我遭遇過更絕望的事,家破、下獄,所以覺得這事沒什麽的,和誰不是睡?


    可盈袖不一樣。


    她在我和梅濂的嗬護下長大,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素日裏遇到頂糟心的,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家常瑣事,哪裏遇到陳南淮這樣的人?


    她被陳南淮羞辱,做出了最激烈的反應。


    自盡了。


    我要求把姑娘帶走,可被陳硯鬆拒絕,他不願意讓女兒再和我們接觸,抱著僥幸,讓杜太醫將女兒紮失憶了。


    他覺得,這隻是兩個小孩子之間的矛盾,時日長了,就會和解。


    他心裏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可還是堅持把兩個孩子湊在一起。


    盈袖的婚禮,非常豪奢,耗金十萬,洛陽豪貴傾巢而出。可笑的是,新郎意氣風華地到處敬酒,而新娘病懨懨地暈倒在床上。


    陳南淮是陰毒的,他嫉恨盈袖被父親寵愛,厭恨盈袖喜歡左良傅,更汲汲於曹縣被辱,咬牙切齒地要同左良傅討回來。


    於是在新婚後,他百般地折磨妻子。


    我當著陳硯鬆的麵,痛罵那狼崽子,再次要求把盈袖接走。


    陳硯鬆沒答應,但向我保證,一定規勸南淮,絕不會讓袖兒受傷。


    梅濂要去曹縣上任,在洛陽待不了多久,要我跟他走。


    而陳家也怕盈袖見到我,想起什麽,著急忙慌地催促我趕緊走人。


    我帶著愧疚,去了曹縣。


    當時的曹縣,真的很亂。


    且不說那裏的勢力盤根錯節,單單就榷場生意一事,就足夠讓人頭疼,邊境的越國蠢蠢欲動,附近的悍匪趁火打劫。


    這麽多事,把梅濂弄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也不是吃素的,這麽多年在丹陽縣的官場混,肯定是有些手段的。


    去曹縣的頭一件事,就是先把縣衙的文書、人事全都過了一遍,借助陳硯鬆的威勢和家將的兵力,穩住了內部;


    其次,他重新整頓了榷場生意,哄抬物價者殺;


    最後,他小範圍地調整了賦役,盡可能在不觸動地方豪貴的利益基礎上,將土地重新分配,安穩了民心;


    他還像過去那樣,問過我的主意。


    但我沒發表任何意見,因為我知道,不能了。


    一則,李昭既然知道了我活著,給我留了情分和麵子,沒有殺我,那他可能會派人暗中盯著我;


    二則,曹縣乃軍事重鎮,不論誰當縣令,跟前都有各種勢力的人盯著;


    如果我表現的太工於心計,太有主意,會不會惹禍上身?


    藏愚守拙最妥當,適時表現出一些陰鬱悲苦,讓人覺得我是個可憐的女人,也不錯。


    我說過,我喜歡安分守己的聰明人,相處起來不費勁。


    蓮生就是這樣的人。


    白氏一開始見著蓮生,以為又是個劉玉兒,聽話,和她一條心。


    時日長了她才發現,這個貴妾不好拿捏,對她孝順,可卻不會事事都聽她的。


    蓮生嫁給梅濂時,年紀也不算小了,不知是不是陳硯鬆囑咐過她,這丫頭很懂進退,不會過分癡纏相公,每日都給我端茶遞水,沒有對管家之權表現的特別熱切。


    我讓她看賬,她才敢看。


    遇到不懂的,她會恭敬地請教我;


    便是後來有了身孕,也沒有表現的多高興、多矯情。


    我曾問過她:你為什麽不爭寵?


    她立在我身邊,給我添了杯茶,笑著說:奴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兒


    梅濂做官後,魏王和其他公侯給他擩了不少女人來,他知道多半是盯著他的,或是來吹枕頭風的,他不想要,可不敢不要,於是不到半年的功夫,他添了三個通房,兩個侍妾。


    盡管跟前女人多了,可他卻更喜歡往我屋裏走了。


    因為我們有情分在、一起熬過苦日子,更因為我懂他,知道他的抱負、野心還有痛苦。


    他貪戀地抱著我、輕撫我、吻我,說葷話:你怎麽越活越年輕了,美的讓人心癢癢,真想死在你這禍水身上……


    我笑了笑,沒說話。


    如果放在以前,我或許還會心動幾分,可現在,已經沒感覺了。


    我說了,在盈袖這事上,難受的不止我一人。


    梅濂也難過。


    我知道,他痛恨自己,也曾後悔過,盡管他從來不說。


    在我養育盈袖前,是他拉扯的姑娘,


    那時候白氏沒奶,也不願奶盈袖,他就抱著姑娘到處乞討,給姑娘換尿布,給她擋下所有風雨。


    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的他,迫切地想做一番事業,不想重頭再來,更知道這世道權和錢的重要,於是,他選擇了出賣盈袖。


    他迫切地想知道盈袖過得好不好,可又無法離開曹縣,隻能一封封地寫信,意料之中,全都石沉大海。


    同他一樣,我也想知道盈袖的病到底好了沒,我沒有他那麽多的顧忌,套了車,去了洛陽。


    陳硯鬆壓根不讓我見盈袖,他要讓女兒與我們斷的幹幹淨淨。


    袖兒沒見到,我卻見到了陳南淮。


    這陰毒的小子那時得意極了,簡直春風滿麵,我沒敢指責他,隻能陪著笑,求他多多照顧袖兒。


    他虛偽地說:那是自然,袖兒是我妻子嘛,我肯定會疼愛她,夫人盡管放心地回曹縣吧。


    從他輕蔑的眼神裏,我知道袖兒過得並不好。


    我沒法子,試圖找了左良傅,令我意外的是,左良傅並沒有放棄盈袖,他讓我安心,說會想法子幫袖兒重拾記憶,幫她掙脫開陳家的束縛。


    我不太信,左良傅是誰?


    陰險狠辣,虛偽狡詐,他或許曾經癡迷過袖兒的美貌,但是會管她?


    我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了曹縣。


    家中侍妾眾多,爭風吃醋的事屢屢發生,你算計我,我陷害她,真真讓人生厭。


    我處置了一個試圖給蓮生下墮胎藥的侍妾,略微整頓了下後院,可心裏越發慌了。


    區區縣令之家都這般紛亂,更別提陳家。


    我不放心,再次去了洛陽。


    意料之中,陳硯鬆還是不許我見盈袖。


    這次,有些不一樣了。


    陳南淮見到我,熱切地叫我嫂子,他同他父親一樣,不讓我見袖兒,他怕盈袖看見我會想起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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