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深走?到藏書閣門邊,把本來半開的門徹底打開來,讓外頭的陽光傾泄進來,點頭往秦雲柔這?邊走?來,讚同道:“你說的不錯,在外麵?辦公,舉止需端正。”


    “嗯。”秦雲柔並未抬頭,低著頭輕哼一?句,算作回應。


    李雲深覺得,自從秦雲柔願意接受他之後,便把他拿捏的死死的,更該死的是,這?種被一?個女人拿捏的感?覺,還有點好受,咋回事呢?


    半個時辰後。


    秦雲柔把《招魂錄》裏的一?行字指給李雲深看:“招魂祭祀,需要少女的頭骨做鬼麵?,戴在招魂師的頭上,需要念特定的咒語,且你看這?處,上頭寫道需要陰月陰日陰時生的少女頭骨,作為打開通往冥界的隧道,召回死去的亡靈。”


    “陰月陰日陰時嗎?”李雲深摸著下巴道:“正所謂單數為陽,雙數為陰,便是雙數出生的了。”


    “大人不是過目不忘嗎?你還記得卷宗上記載那十具少女屍首的生辰八字嗎?”秦雲柔問李雲深道。


    李雲深回憶了一?下:“卷宗上並未寫明十具少女屍首的生辰。”


    “那便要逐一?打聽了。”秦雲柔說著把手中的《招魂錄》放了回去,掏出繡花荷包裏的小竹簡,開始做記錄。


    李雲深瞅一?眼秦雲柔腰間?的荷包,又瞅一?眼自己腰間?一?模一?樣的荷包,心裏甜的跟塗了蜜似的。


    他抬了抬手,本想去摟秦雲柔的肩頭,卻在看見秦雲柔慢慢瞟過來的警告目光後,停住了手。


    “我剛才同你說過的話,就忘記了?”秦雲柔出聲提醒。


    李雲深隻好縮回了手,他親近她已經成?了習慣,一?時半會兒要改掉,也是著實困難。


    李雲深等秦雲柔記完小竹簡,然後把寶貝竹簡放回了荷包裏,於是同她問道:“你給我的荷包我可是隨時隨地地戴在身上,我給你的麒麟玉佩呢?你如?何沒戴?”


    “那玉看著太貴重?了些,出門辦案,萬一?摔著了磕著了,我該是要心疼死的。”秦雲柔回道。


    李雲深覺得秦雲柔心疼玉,就是等同於心疼他,著實被這?句話美的不行,嘴角勾出笑意來:“行罷,那就暫且不帶,等案子?了結,你可要天天給我戴在身上才行。”


    “知道了。”秦雲柔說著已經先一?步踏出了藏書閣。


    “太常寺卿我們晚些再過來拜見,先去一?躺郊外尋那十具無頭女屍的家?屬,問清楚每一?具女屍的生辰八字。對了,我們先從江家?開始,我覺得我們今日分?頭勸說,好好開導一?番,或許江家?會同意開棺驗屍。”


    李雲深倒是覺得一?家?一?家?的走?訪,太浪費時間?了,更何況,昨日已經走?訪過了,今日他們需要的是死者的生辰八字。


    於是,在出了太常寺後,他對身邊的周茂吩咐:“我和柔兒去江家?一?趟,另外的九家?,昨日已經登門拜訪過,住址都寫在這?處,你把這?住址拿給劉浩看,讓他帶領大理寺的侍衛尋過去,把其他九具女屍的生辰八字,全部?記錄在冊,我要看。”


    “屬下明白。”周茂接過住址,便上馬朝大理寺而去。


    這?一?頭,李雲深把秦雲柔抱上駿馬後,夾緊馬肚子?,甩動馬鞭,朝郊外的江家?奔去。


    江家?是郊外鄉鎮的一?戶農家?,江氏夫妻隻生了兩?個孩子?,江寒是哥哥,江容是妹妹,十年?前江容死後,江寒親自給妹妹蓋棺入葬,可他心中一?直盼著官府能夠找出真凶,讓妹妹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昨日李雲深和秦雲柔來訪的時候,江寒是有些鬆口的意思,他希望能夠開棺驗屍,他並不在乎什麽民俗,隻在乎能不能找到真正的凶手,替妹妹申冤報仇。


    經過昨個夜裏,江寒同父母的一?番懇談,江氏夫妻其實也有了鬆口的想法,隻是還顧著臉麵?,覺得下葬的女兒再被刨出來,到時候凶手沒找到,自己一?家?子?在這?不大的小村莊裏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到底沒有臉麵?。


    可是,比起臉麵?,終歸還是死去女兒的冤魂得以安息才更為重?要。


    所以,當李雲深和秦雲柔今日再次來到江家?的時候,並且逐一?找江氏夫妻談開棺驗屍之事後,他們二人隻猶豫了片刻,便被說服著答應了下來。


    江寒更是滿口同意,但隻一?個要求,希望官府這?頭早日拿到凶手,即便已經過去十年?,但他始終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秦雲柔在巴蜀考的仵作,本就拿到了全國都可用的仵作證,這?會兒便不用再請仵作過來,由她親自給死者驗屍。


    墳墓被土鏟挖開,黑色的棺木被人抬了上來,拔掉釘子?,便開啟了棺木。


    李雲深和秦雲柔皆用生薑蒜末揉碎了混在布條上,遮擋了口鼻。


    李雲深替秦雲柔戴上驗屍專用的手套。


    秦雲柔走?上前去,低頭拉開鋪在屍體上麵?的席麵?,她麵?色冷靜又莊重?。


    十年?前的屍骸此刻已經化作白骨,她用鑷子?夾取脖頸周圍碎掉的屍骨,又用戴著手套的手掰看脖頸處的斷痕查看。


    三盞茶之後,屍體重?新蓋上席麵?,蓋棺釘死,重?入墳地。


    李雲深點燃醋油的混合物,拉著秦雲柔在上麵?走?過,問道:“如?何?”


    秦雲柔分?析道:“脖頸的骨頭被切的很平整,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有點類似虎頭鍘,也可能是巨大的斧頭。你問過死者家?人,死者的生辰八字沒有?”


    李雲深把死者江容的生辰八字遞給秦雲柔看。


    “真的是雙數?”秦雲柔問:“是巧合嗎?”


    “雙數為陰,單數為陽。”李雲深說:“等劉浩拿到了其他九位死者的生辰八字後,若全部?都是陰數,那便不是巧合,是凶手故意為之了。”


    第108章 108


    夜裏亥時, 劉浩所帶的一?批近侍匆匆趕回了?大理寺。


    李雲深和秦雲柔等在公廨裏,見?到劉浩風塵仆仆的大步走進來,李雲深起身去迎:“查的如何?了??”


    “九具女屍的生辰八字, 都在這裏了?。”劉浩說著?, 把懷裏的帛書遞給李雲深瞧, 然後?抬手擦拭額角的汗水。


    李雲深打開帛書看了?一?遍後?,眯了?眯眸子,然後?看向劉浩:“辛苦你了?。”


    “下?官職責所在, 不辭辛苦。”劉浩抱拳道。


    等到劉浩出了?公廨,李雲深把手中帛書遞給一?旁的秦雲柔, 同她對視一?眼。


    秦雲柔察覺到李雲深眸光裏的意思, 然後?低頭打開帛書看完上麵的內容後?,抬眸說道:“竟真的全部都是陰月陰時陰日所生。”


    秦雲柔說著?卷起帛書,思索著?說道:“看來, 凶手當初抓走十個少女, 砍其?頭顱就?是用少女頭骨做召喚亡靈的鬼麵, 那麽……凶手為什麽要召喚亡靈呢?又召喚的到底是誰的亡靈呢?”


    “這便是凶手殺人動機的所在, 他對亡靈有執念,想?要召喚已經死去的亡靈相見?。或是情人, 或是仇人。”李雲深道。


    秦雲柔看向李雲深:“大人之前同我說過,世間並無鬼神,唯有人心有鬼。”


    “是了?。”李雲深頷首:“所以,很有可?能十年前凶手用少女頭骨做出鬼麵,召喚亡靈並沒有成功,那麽, 十年之後?,他會如何?呢?”


    秦雲柔回憶著?今日所讀《招魂錄》上的記載, 且把自己想?象成凶手,代入凶手的感受,慢慢說道:“十年之前,凶手費盡心思收集來十名陰生少女,把她們?綁架後?殺害,割其?頭顱,分其?骨肉。


    又把少女頭骨做成招魂鬼麵,卻沒有招來自己所執念的亡靈,那麽他一?定會隱忍等待,等十年之後?的月圓之夜,再次取出少女頭骨做成的招魂鬼麵,勢必一?雪前恥,也勢必召喚出日思夜想?的亡靈。”


    “月圓之夜,明日是……”秦雲柔看向李雲深。


    李雲深說道:“是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也稱鬼節。”


    秦雲柔一?拍桌案:“月圓之夜,人間鬼節。可?不就?是使用招魂術最好的的日子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明日晚上凶手會拿出藏了?十年之久的,十個陰生女子頭骨製作的鬼麵,舉行?招魂術嗎?”李雲深問。


    “凶手能夠找到十個陰生的少女,並且逐一?把她們?殺害,他犯案之凶,無人可?及,但?是十年前,官府衙門和京兆府聯手都沒有尋到任何?線索,證明凶手是一?個行?事小心,謹小慎微之人,他韜光養晦十年之久,絕對不會放過明日的中元節!”


    秦雲柔看向李雲深,目光堅定道:“若我就?是凶手,我明日一?定會拿出少女頭骨,再次招魂!”


    李雲深知道,秦雲柔對於凶手的代入感,總比尋常人更加強烈,她可?以感受到凶手心理的變化,甚至能觸摸到凶手異於常人的情緒。


    這一?點,真是天賦了?。


    “不過,明日是傳統的中元節,小到黎民百姓,大到達官顯貴,幾乎家家都會祭拜先祖亡靈,或給先人燒紙錢,或在家中舉辦祭祀活動,這樣一?家一?家的查起來,也是困難。”李雲深道。


    秦雲柔慢慢抬眸,視線同李雲深的對上:“其?實,尋常人家不可?能接觸到《招魂錄》這樣的孤本古籍,所以……”


    “所以,你懷疑是進過太常寺藏書閣,看過《召喚錄》的人所為?”李雲深挑眉。


    “凶手非但?看過,而且研讀了?許久,甚至可?以說是……倒背如流。”秦雲柔道:“所以,凶手一?定經常出入太常寺的藏書閣,甚至,凶手極有可?能就?隱藏在太常寺裏麵。”


    秦雲柔說完看向李雲深:“大人,請你明日一?早就?進宮麵聖,讓陛下?把太常寺裏所有的人都召集起來,尤其?是晚間酉時到夜裏子時這個時間段,若是凶手真的就?在太常寺裏麵,那麽凶手蟄伏等待十年之久,才終於等來第二?次招魂的機會,凶手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離開!”


    李雲深握住秦雲柔的肩頭,讚許地點頭:“好。明日一?早,我便進宮麵聖。”


    ……


    隔日。


    農曆七月十五,佛教稱之為“盂蘭盆節”,道教稱之為“中元節”,民間稱之為“鬼節”,這日是祭祀祖先和燒紙錢,給鬼送冥幣的傳統日子。


    酉時未到,已經有不少的老百姓穿著?白?衣,紮著?白?頭巾,在自家屋外的牆角下?畫上小圈兒,在圓圈中央堆上黃紙錢,或擺放上用黃紙紮好的金銀財寶,宅院屋舍,開始引明火焚燒,行?叩拜之禮,且口中念念有詞。


    一?簇一?簇燃起的火光,徐徐照亮了?漸漸黑下?去的京都城。


    祭祀先祖,原本是後?人對先人表達思念之情的一?種方式,卻被凶手為了?一?己之私,為了?召喚亡靈,成為殘害少女的理由,讓十個無辜的家庭飽受失女之痛,何?其?可?憎,何?其?可?恨。


    但?凶手的想?法,又異於常人。


    秦雲柔看向慢慢飄向天空的飛灰,她想?,若她就?是凶手,一?定不會放過今晚千載難逢的機會,凶手一?定會再次招魂,哪怕冒著?被發現的危險,他也一?定會冒險,因為凶手本身,就?是冒險人格,危險分子。


    位於城東以南的太常寺內。


    李雲深早上便請到了?聖旨,讓太常寺裏所有的人,無論公職人員還是私聘人員,全部聚集在太常寺的大院子裏,夜裏子時之前,一?個都不許離開!


    秦雲柔站在李雲深的旁邊,她一?眼便看見?了?那個穿著?玄色官袍的中年男人:“那是……太常寺卿許少彬?”


    “是。”李雲深回完她後?,便上前同許少彬作揖敘話。


    竟然是他!


    秦雲柔終於想?起來了?,之前的一?次,李雲深帶她去百丈寺看小妹秦思思,便是在供奉彌勒佛的天王殿偶遇了?這太常寺卿許少彬。


    天王殿裏的彌勒佛塑像體型敦厚,坐於金蓮花上,佛的左手握一?圈佛珠,右手搭在屈起的膝上,笑容可?掬,看著?令人歡喜。


    那時候,太常寺卿許少彬說,世人皆說,彌勒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常笑,笑的是世間可?笑之人。


    秦雲柔記得,他說這句話的語氣不對,原本是至理箴言的句子,他說出口的時候卻帶著?嘲諷眾生之意。


    太常寺卿許少彬看著?文質彬彬,器宇軒昂,年齡應同已故的秦雲柔家父一?般年紀,雖是歲月匆匆而過,在他的眼角眉梢留下?歲月的紋路,但?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來,且他常年位高?權重?,長期浸潤在權勢裏的男人,總是比普通男人多了?些威嚴的氣韻。


    李雲深這會兒正朝秦雲柔看過來,仿佛是在向太常寺卿許少彬和太常寺少卿田立軒介紹秦雲柔,簡單介紹完後?,他朝秦雲柔招了?招手:“柔兒,過來。”


    秦雲柔走上前去,同許少彬和田立軒做福施禮:“許大人安,田大人安。”


    “秦姑娘安。”太常寺少卿田立軒道。


    太常寺卿許少彬瞧過來,並未說話,而是略作頷首,算是打了?招呼了?。


    秦雲柔看著?近在咫尺的許少彬,耳畔又響起他的那句話,開口常笑,笑的是世間可?笑之人,她心中驚疑不定,又不敢妄加揣測,畢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向這位有從龍之功的權臣。


    “真的要等到夜裏子時才能歸家嗎?”這時,太常寺少卿田立軒的臉上露出焦慮之色:“李大人不知,下?官家中特別重?視每年一?度的中元節,每回到了?中元節,家中都把後?宅空地收拾出來,會舉辦大型的祭祀先祖活動,下?官是家中嫡長子,若是今夜不出席,怕是下?官的父母,尤其?是奶奶她……會……”


    田立軒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已經有外頭守門的禁軍來報。


    “報,李大人,外頭田大人一?家老小來訪,尤其?是田大人的祖奶奶,拄著?拐杖站在南門外,聲稱今日不把她嫡長孫放歸家祭祖,就?一?直守在太常寺門外不走!”


    不能開這個先例,若是此時放了?田立軒,那麽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要求歸家祭祖的人站出來。


    秦雲柔掃一?眼滿院的人,除了?穿官袍的十二?三個,還有穿侍衛服的四五十個,算上管事,雜役,奴仆,園丁,火頭,小廝,門童,院子裏一?百多號人,若是漏了?任何?一?個,便都有可?能是凶手。


    “不可?以放!大人。”秦雲柔握住李雲深的袖口,小聲的焦急的同他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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