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兩個丫鬟,紫綃和檀雲並不知道秦雲柔此刻已經醒了。


    紫綃正剝著瓜子殼同檀雲嘀咕:“這都辰時了,她還不醒!真當自己是主子了不成!咱們世子爺都走了半個多時辰了,她竟還在睡著!到底誰才是主子,誰才是奴婢!我長這麽大頭一回見到比主子爺起的還晚的奴婢,當真是長見識了啊!”


    “行了,你莫要再說了!當心給柔兒姑娘聽了去!”檀雲看一眼床的方向,示意道。


    “她又沒醒!”紫綃吐掉瓜子殼,繼續說道:“什麽姑娘不姑娘的!你還真當她是黃花大閨女啊!從城西那種地方出來的女人,不是妓.子又是什麽!也不知使了什麽狐媚手段勾的爺收了她做通房,我看她除了那張臉,簡直一無是處!”


    秦雲柔躺在裏頭,皺起秀氣的眉。


    “咳!”她出聲提醒,人也已經扶著床榻,慢慢坐直了身子。


    聽得裏頭動靜,嚼舌根子的紫綃嚇得掌心一抖,差點把手裏掐著的一把瓜子撒落。


    檀雲拍了紫綃的肩頭一下,讓你別說了罷。


    紫綃回她一個不甘示弱的眼神。


    兩個丫鬟這便走到金絲楠木的床榻旁,一左一右拉過垂墜的玄色床幔,攏起來往金鉤上掛。


    背後嚼舌根被當事人撞破,到底是尷尬的。


    紫綃看向秦雲柔的眼神多了幾分不自在。


    檀雲先開的口:“柔兒姑娘,世子爺已經上朝去了,走前吩咐不許打擾你。你看……你是在世子爺房中洗漱,還是回西廂的耳房洗漱?”


    秦雲柔披了外裳從金絲楠木的床上下來,回檀雲道:“我回西廂耳房洗漱。”


    她站起身字,準備出房門,見檀雲和紫綃都跟在自個兒後頭,便同她們二人說道:“我不用你們伺候洗漱,你們去忙自己的事罷。”


    “好。”檀雲應下。


    紫綃不想說話,敷衍地點了一下頭。


    兩個丫鬟這便退了下去。


    秦雲柔回到西廂的耳房,簡單洗簌之後,便去了小廚房用早膳。


    此刻,廚房裏隻剩下一個粗俗婆子在打掃,是昨日給她送過避子湯的湯婆子。


    “湯婆子,可還有膳食可用?”秦雲柔溫聲問湯婆子。


    湯婆子擱下掃帚,用外罩簡單擦拭了下粗老的雙手,這便回道:“奴婢都是卯時三刻之前醒的,給奴婢的早飯都用完了。”


    說罷,湯婆子便在廚房尋了尋,尋出一小碗米粥和一小碟鹵牛肉來:“這是世子爺走前用剩下的,按理說是要全部倒進餿水桶的,你既沒吃早飯,便趕緊吃了罷。”


    秦雲柔不想吃李雲深剩下的,可她摸了摸自己的胃,她天生脾胃不好,母親林菲便在她的飲食上下了不少功夫,雖是把脾胃調理起來了,可也養出了個矜貴的不得了的胃,冷熱不耐,且口味要清清淡淡。


    這撒著芝麻,用上等河鮮細火慢燉熬出的金黃色小米粥,看著就很合她的胃口。


    “謝謝。”秦雲柔低頭接過溫熱的小米粥,卻是推了那碟鹵牛肉:“小米粥就可以了。牛肉不用。”


    湯婆子哎了一聲,這便端著牛肉碟走開了。


    秦雲柔吃過小米粥,便獨自回了西廂的耳房。


    晌午過後。


    秦雲柔正側躺在繡床上午休,房門卻被人從外頭大力的推開了。


    “誰?”她聽到動靜,披了外裳坐起身查看。


    第16章 016


    隻見紫綃和檀雲,後頭跟著大丫鬟司琴一起進到了屋裏來,那推門的不是別人,正是紫綃。


    隻見紫綃走至秦雲柔的跟前,抬手一指秦雲柔的臉,扭頭便對跟上來的司琴道:“司琴姐姐,按照府裏的規矩,通房侍寢的第二日早晨一定要去廚房領一碗避子湯喝的。可是我剛才在廚房問過了,她壓根沒有去!”


    秦雲柔被紫綃指的有些不舒服,便側身躲開。


    司琴是府裏的大丫鬟,是家生奴才,她母親是長公主身邊伺候的周嬤嬤,父親是庫房管事,她雖是奴才,可也是被父母嬌養著長大的,身段修長,麵容清秀。


    司琴為人處事很有一套,便得了長公主的喜愛,留在身邊做大丫鬟,平日裏是在長公主院裏頭伺候的,很少會來東院這邊。


    這次,還是紫綃把事情告知了養心院那頭,林嬤嬤和周嬤嬤都有事不方便走開,便臨時安排了大丫鬟司琴來處理這件事。


    司琴款款走到秦雲柔跟前,抬了杏仁般的眼眸,問道:“柔兒姑娘,你昨夜可是在世子爺房中過的夜?”


    “是。”秦雲柔應下。


    “既是在世子爺房中過的夜,為何今日不去廚房領一碗避子湯喝?”司琴問道。


    “我……”秦雲柔垂下眼睫:“我沒有侍寢。”


    司琴聽後,原本平靜的臉上露出詫異:“你在世子爺房中過夜,如何沒有侍寢?”


    “確實沒有侍寢。”秦雲柔堅定道。


    “怎麽可能!”紫綃滿臉嘲諷地看向秦雲柔:“你這是在騙三歲小孩兒呢!世子爺夜裏聽不得一點動靜,平日裏也最喜安靜,若不是侍寢,世子爺絕對不可能留你在房中的!”


    紫綃說著去看司琴:“司琴姐姐,她簡直是睜眼說瞎話!你切不可信了她!”


    司琴倒也不急,而是先看向另一旁的檀雲,她耐著性子問檀雲道:“檀雲,世子爺平日是由你和紫綃二人伺候的多,我也不能光聽紫綃一人的話,你來說說看吧。”


    檀雲道:“稟司琴姐姐,世子爺確實喜靜,寢室這頭我伺候的不多,日常都是伺候世子爺書房的,世子爺在書房無論處理公務還是讀書寫字,都不喜旁邊有人打擾,一般都命我守在書房門外,有事便出聲傳喚。”


    司琴點了點頭,去看秦雲柔:“你既說世子爺沒有讓你侍寢,隻是讓你呆在寢房一夜,便要拿出證據來。”


    秦雲柔被問的頓住,她仔細思索一下,才道:“昨個夜裏,世子爺沒有叫水,便是證據了吧。”


    司琴一聽,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主子夜裏若是臨幸了哪個通房或者小妾,定然是要叫水淨身的,既然是沒有叫水,便確實沒有……臨幸。


    司琴看向紫綃,問她:“昨個夜裏,世子爺可有叫水?”


    紫綃臉色不太好,她微不可覺地往後退了一步,世子爺昨夜確實沒有叫水,難道……這死丫鬟說的是真的,可是世子爺沒要她侍寢,為何又要留她過夜呢?這簡直令人無法置信!


    但幾乎是同一瞬間,紫綃立刻想到,這樣的事情,司琴不可能直接去問世子爺的,世子爺是主子,她們都是丫鬟,還沒有丫鬟詢問主子的先例,且說世子爺也不是每天都會回府,有時候忙起來,小半個月不回府也是正常。


    想到這些,紫綃便有些陰毒的下了狠心。


    “怎的沒有叫水?”紫綃說:“我記得,好像是夜裏子時三刻的時候叫了一回水,我當時出門的時候,檀雲睡的正香,竟是一點都沒有察覺。”


    檀雲因為不用伺候起夜,所以夜裏睡的沉,她搖搖頭:“我確實沒有察覺。”


    司琴聽罷,去看秦雲柔:“你還有何可說?”


    秦雲柔皺起秀氣的眉,她確實沒有辦法證明自己,這種時候,也不可能把李雲深拉過來給自己作證。


    紫綃見秦雲柔無話可說,便心中暗自得意,趕緊又說道:“司琴姐姐,一定是這個狡猾的丫鬟想要躲過避子湯,偷偷懷上世子爺的孩子!她明明知道府上規矩,還對世子爺存了這樣的心思,妄想靠著子嗣當上府裏的主子,這樣自私自利的人,怎麽配給世子爺做通房呢!?”


    司琴聽得紫綃那句配給世子爺做通房,便不禁的聯想到自己,去年世子爺及冠的時候,長公主就親自給世子爺物色好些個容貌上乘的女子,欲讓世子爺收做通房,但是世子爺卻借口搪塞了。


    於是,長公主便想到了她,她是府中大丫鬟,懂得府中所有規矩,身段長相都屬上乘。


    當時,聽得長公主這般想法的時候,她還暗自掙紮了許久,畢竟,她最開始想的,隻是像母親一般,嫁個府裏銀錢尚可的管事,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可是,那是世子爺啊!是天之驕子一般的存在,也是京中大家閨秀心中的佳偶,她若能有幸,哪怕是給他做個通房,此生也不留遺憾了罷。


    掙紮過後,司琴答應了長公主的提議,卻沒曾想,被李雲深隨口搪塞了過去,雖然這事,李雲深壓根沒有放在心上,可是對司琴的影響卻很大,原本還能看得上眼的年輕管事,如今都入不了眼了。


    但凡跟容貌俊美至極,且貴為一品大理寺卿的李雲深相比,那些個年輕管事,到底是遜色了太多太多,為此她的母親周嬤嬤還屢屢勸她,切莫把其他男子和世子爺做比較,若是一直如此下去,那她此生都找不到良配了!


    於是,便又耽誤了一年,年紀又大了一歲,司琴竟是還沒有尋到婆家,這其中緣由,還是她看誰都再也看不上眼了!


    司琴暗自歎息一聲,再去看秦雲柔,便忍不住多了幾分打量。


    毫無瑕疵的雪白肌膚,帶著點嬰兒肥的小臉,眉如遠山含霧,雙眼清澈見底,鼻梁高挺鼻頭圓潤小巧,嘴唇如同桃花灼灼,僅僅是安靜的坐在那裏,稍稍顫抖一下睫毛,都美的令人心弛神往。


    是啊!這才是世子爺會看得上的女人,天姿國色,傾城傾國。


    她自己雖然容貌不錯,可在這樣的仙女麵前,到底被襯的毫無顏色了。


    想到這處,司琴便有些不是滋味,連著語氣也跟著壓抑下去:“聽說昨天林嬤嬤親自教了你府上的規矩,沒想到你今日便犯了規矩,當真是明知故犯,其心可誅了!”


    秦雲柔聽得司琴這番語氣,便知道她已經認定,是自己在撒謊。


    司琴說著,便抬了抬手:“不過,念在你是初犯,倒也不需要施家法。”


    “司琴姐姐,對這種算計咱們世子爺的人,你怎可這般仁慈!”紫綃聽到不施家法,便很是不悅,她就是想看秦雲柔挨板子的。


    司琴倒是沒有理會紫綃的火上澆油,而是繼續道:“這樣,你先把避子湯喝下,然後到院子裏跪上兩個時辰,此事便算了了,我不會再予以計較,但切記,以後不可再犯!”


    司琴說完,看住秦雲柔,等她的回應。


    秦雲柔並不想把事情鬧大,若是鬧到世子爺那裏,也一定會傳到長公主的耳朵裏,昨天她剛進府,長公主就讓林嬤嬤教她規矩,也是暗自告訴她,做事要懂規矩知分寸。


    若是避子湯這件事被鬧大,即便世子爺站在她這頭,可是一個剛進府的通房,就鬧得家宅不寧,長公主不會放過她的。


    秦雲柔是在侯府長大的,雖然爹爹隻娶了她母親一個女子,她們淮安侯府沒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但是其他官家那些個後院醜聞,她也是偶有聽說,她絕對不能在這種初入府的時候,讓長公主對她留下厭惡的印象。


    秦雲柔想通這些,便暗自捏緊袖口,把滿腔的委屈強壓了下去,她慢慢點了一下頭:“此事,是我錯了。”


    司琴見她態度尚可,也沒再說什麽,而是讓檀雲去喊廚房的婆子端避子湯過來。


    一盞茶的功夫,檀雲已經領著負責避子湯的湯婆子進到西廂耳房裏來。


    司琴叫湯婆子:“把避子湯端給柔兒姑娘喝下。”


    湯婆子應下,把避子湯端到秦雲柔跟前。


    避子湯黑乎乎的,冒著煙氣。


    秦雲柔昨天剛剛喝過,知道它有多苦多難喝,可是此刻,若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她在府中沒有根基,唯有此刻忍耐下去,方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秦雲柔接過避子湯,捏住鼻子,咬牙一口喝下去,喝完之後,那濃鬱的苦味湧上喉頭,讓她幾欲幹嘔。


    湯婆子見狀,立馬遞上帶來的兩顆蜜餞:“姑娘趕緊含住蜜餞,解解苦味。”


    秦雲柔抬手去接,卻被紫綃伸手打掉。


    那兩顆果鋪蜜餞在地上滾了兩圈,沾上好些層土。


    “啊!對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紫綃說著,往後退兩步,又正好踩到蜜餞上頭,那原本飽滿甜蜜的果鋪此刻被壓成了爛泥。


    第17章 017


    秦雲柔滿嘴苦味,難得兩顆蜜餞又被紫綃踩掉了。


    湯婆子見秦雲柔苦的眉頭緊皺,是硬生生忍著沒有把那湯藥嘔出來,便轉身想去廚房再拿兩顆蜜餞來,卻被紫綃拉住了手腕:“湯婆子,這裏沒你什麽事了,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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