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兩人大學時就住在同一層樓,打照麵無數次,彼此落在對方臉上的目光也?有無數回?,卻很少交流,甚至不是能打招呼的關係。


    純粹是對彼此好奇的陌生人。


    唯一一次說上話,也?是大四那晚,夏漁被江楓酒後強吻,她像無頭蒼蠅一樣,去找曾子萱詢問他下落,從她口中得知他已?經回?a市。


    也?是在那晚,她好像才知道,這個曾子萱是和江楓更親近的女人,比如曾子萱知道他回?了a市,而她卻還蒙在鼓裏。


    這也?是這麽多年,她始終意難平的地方。


    她承認她心胸狹窄,連這樣的小細節都會?耿耿於懷,容不得她和江楓之間,有第三個人存在。


    也?是到了今天?,她才後知後覺,她對他的獨占欲強到了如此容不得一粒沙的地步,如果她不能獨占他的全部,那就幹脆全部不要,即便心都開始絞痛了,也?不願妥協一絲一毫。


    這個曾子萱就是埋在夏漁眼?裏十年的沙粒,因為她的存在,到今天?她的眼?睛還會?發紅流淚。


    “嗨。”夏漁將?內心陰暗的角落隱藏,先打的招呼,笑容更是明媚大方,“我?聽了你的演講,很厲害。”


    “謝謝誇獎。”曾子萱也?笑,“沒想到兜兜轉轉,我?們還成?了同行。”


    “比較有緣。”夏漁打著哈哈,內心對這樣的偶遇實在是興致缺缺,恨不得立刻走人。


    剛才她還和隻有一麵之緣的賀頌揚熱火朝天?交換微信,但是一麵對曾子萱,兩人絕口不提加好友,心照不宣這樣的偶遇,最好沒有下一次。


    曾子萱話鋒一轉:“所?以,你現在,隻是江楓的小提琴老師?”


    她問得很奇怪,明明是試探,“隻是”二字卻令夏漁略感不適。


    所?以她也?知道江楓的英文名是steve。


    想到這一點,夏漁臉上禮貌的笑意幾乎坍塌,不適感在加劇。


    “是啊。”她牽扯僵硬的嘴角,很突兀地問,“有什麽問題嗎?”


    曾子萱搖搖頭,在夏漁臉上探尋的目光透著幾分?古怪,像是困惑,又像是釋然。


    “你是個很驕傲的人吧?”她同樣突兀地問出口,這一刻,誰都無意再遮掩鋒芒,“據說學音樂的女孩子都很驕傲。”


    既然大家都卸下了偽裝,夏漁也?就無意再裝下去,眉眼?冷淡地回?應:“比起自卑地躲在角落裏偷看別人,我?倒寧願驕傲。”


    很多次,她在圖書館的角落裏看到曾子萱安靜地看書,都會?懷疑,這個女孩是否真的如她外表那樣,甘於平凡,永遠縮在一角。


    曾子萱被她犀利地暗嘲,畫著精致妝容的臉僵了僵,極力挺直肩膀。


    “那時候我?就知道,你的驕傲很傷人。”她批判的語氣,“可惜他一直不明白。”


    “我?總是安慰他。”她嫣紅的嘴角,綻出一絲勝利者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鼓掌歡迎一號綠茶


    第51章


    “是嗎?”


    夏漁明明氣到心裏刺痛,麵上卻是和風細雨,她這人一貫要強,即便在小房間裏哭到天?崩地?裂,也絕不在人前露怯認輸。


    讀書時期所有的軟弱,也隻有離她最近的江楓見識過?。


    曾子萱說得對?,她是個驕傲的人,驕傲到寧可用一身逆鱗傷害自己,也不肯在人前落下一滴眼淚。


    她笑?盈盈:“沒怎麽聽他?提起過?你呢。”


    不出意外,曾子萱原本春風滿麵的臉龐又是一僵。


    “曾小姐在找投資人吧?找江楓談了嗎?”


    夏漁聞到自己身上也飄出一股濃茶香,沒辦法,人是會?變色的,遇茶則茶,她從來不挑事不惹事,但並不意味著她夏漁是好?欺負的,遇上主動?上門挑事的,她一定會?想?方設法加倍奉還。


    她沒有錯過?曾子萱瞬間難看的神色,猜想?著,她或許也在江楓那裏吃了閉門羹,這才在賀頌揚那裏找機會?。


    偏巧兩人談話被她撞到。


    風水輪流轉,這次輪到她笑?得燦爛,“那曾小姐可要好?好?想?一想?了,江楓和這位賀先生不怎麽對?付呢。”


    曾子萱反擊:“那夏小姐還和這位賀先生加微信好?友?就不怕江楓不高興?”


    “不高興是肯定的。”夏漁聲音輕飄飄的,噎死人不償命:“可是他?管不了我啊。


    曾子萱不說話了,早就沒了上午在台上時的意氣風發。


    爭不過?的,因?為被愛的總是有恃無?恐。


    她很清楚這個道理。


    *


    和曾子萱的偶遇成?為這一天?濃重的一筆,導致晚上下班後,夏漁去健身房對?著沙袋打了近一個小時的拳擊,整個人大汗淋漓,到最後手腕紅腫,幾乎脫力。


    她躺在地?板上氣喘籲籲,目光空洞。


    她知道自己沒有輸。


    但極其諷刺的是,她也沒有贏。


    笑?到最後的,大概就是收割一茬茬女人心的狗男人吧。


    這個強者如雲的論壇對?夏漁產生的直接影響是,她工作更拚命了,劉涵姿的侮辱,曾子萱的嘲諷都印在了她腦海深處,時不時在午夜深處鞭撻她的靈魂。


    既然已經站在賽道上,別人都在彎道超車,即便她走的是最中庸的路線,也要竭盡全力,不能甘於落後。


    她又重新找回?了工作的動?力。


    夏果英語app的開發快於預期,夏漁很欣慰,於是聯係了a大外語學院的外籍教師,開始語音錄製。


    淮西路校區經過?一番人事調整,最艱難的團隊建設完畢,有多年?從業經曆的李既華在校區管理上經驗充沛,一番整治後,校區終於展現出井然有序的風貌。


    韓肖磊的銷售團隊十分給?力,電銷、試聽、地?推同步推進,校區幾乎每天?都有現金入賬。


    銷售和管理上都有人把控,於是夏漁把大量精力花在了英語團隊的教研上,拉著兩個校區的十個老師大量磨課,梳理學習流程,除了睡覺,便是沒日沒夜地?埋首工作,仿佛是不知疲倦的機器人。


    這天?在淮西校區布置工作,李既華和韓肖磊分別匯報工作,兩人一個八零後,一個九零後,在許多思維理念上還是存有分歧,作為分管校區的兩個主管,會?上時有火花。


    李既華在這行浸淫多年?,仗著資格老,見識多,對?於會?上韓肖磊給?出的銷售方案不屑一顧,韓肖磊也是個自負的年?輕人,兩人堅持己見,誰都不服誰。


    作為老板,夏漁最忌諱員工不睦,因?此倍感頭疼。


    會?後,韓肖磊主動?找到夏漁。


    兩人找了個咖啡館聊天?。


    韓肖磊單刀直入:“夏總,我承認李校在校區管理上確實有一套,他?來了以後,咱們校區的變化大家也都看在眼裏,這個我不能否認。但是在銷售上,我也有我的堅持,至少在這一塊我自認是專業的,我知道現在這個時間點應該做什麽活動?最吸引家長,我也知道什麽樣的人最有可能成?為一個好?銷售。”


    “我們銷售團隊現在都是男人,我希望有個女性角色加入,腦子靈光,有親和力,跟家長可以無?障礙溝通就沒問題,但是上一周,我看中的一個女孩子,李校覺得這姑娘的學曆拉低校區平均學曆水平,給?我拒了。”韓肖磊怨聲載道,“還有上上周,一個來應聘的姑娘,我覺得可以試試銷售崗,李校偏跟我唱反調,執意讓人家去教師崗,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了,對?不起夏總,再這樣下去我實在沒辦法開展工作。”


    “還有夏總,據我所知,所有我們課程顧問對?接進來的客戶,李校私下都有跟他?們在聯係,當然我明白他?作為校長,這是他?敬業的表現,但是……”說到這裏,韓肖磊皺了皺眉,“我覺得這不符合流程。”


    夏漁當然明白這不符合工作流程。


    李既華手伸得太長了,如果每個家長都要他?這個校長來維護,那她何必養課程顧問、學管師這類崗位的員工呢。


    雖然不認同他?的做法,不過?夏漁還是願意往積極的方麵來評價李既華這個人,畢竟他?曾經擔任過?大機構的校區校長,自有一套他?自己的做事邏輯,工作剛開始展開,他?做事縝密些,想?多了解這個片區家長的思想?動?態,增加和家長的黏性互動?,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當下安撫人心很重要,她說:“肖磊,你和李校都是為了夏果的暑期業績考慮,大家一心撲在工作上,談不上誰錯誰對?,李校也是剛來,大家在合作上還有一個磨合的階段,總之?你的意見我都收到了,我會?找時間跟他?聊聊。”


    韓肖磊料到她會?有如此反應,作為老板,誰的隊伍都不站,隻做和事佬,他?心裏猜到她會?這麽做,但始終認為自己沒錯的他?還是難掩失望。


    “好?好?幹,優凡的劉總可是很關心你的,不做出點成?績來,都對?不住她這份特別的關心了。”她雲淡風輕岔開話題。


    韓肖磊果然麵沉如水:“我知道,她發動?同行封殺我,放出話來不讓我在這行繼續混,我感謝夏總給?我的機會?,我得幹出名堂,才對?得起她這樣大費周章的關心。”


    這邊做完韓肖磊的思想?工作,夏漁本想?找李校聊聊,奈何李校突然痛風發作,請了兩天?假,找他?談的計劃隻能延後。


    上次醉酒之?後,時間過?去了八天?,出差的人早就回?來,可是兩人卻保持失聯,令人懷疑,永遠失聯也不是不可能。


    夏漁主動?聯係他?的助手小郭,要他?轉告他?老板,她想?中止合同,並願意全數退還學費,小郭後來再來電,轉達老板不同意解約的消息,他?還要學的,隻是這段時間暫停教學。


    停就停吧,停到天?荒地?老,就當她賺了。


    夏漁心累,發誓不再為這份合同傷腦筋。


    她刻意忙碌,天?天?把自己累成?一灘泥,洗完澡倒頭就睡,一天?的時間也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去了。


    隻有午夜夢回?,所有的孤寂和苦悶都在黑夜之?中放大,她才真實感知到自己是不快樂的。


    多麽可笑?,生活裏沒了他?,她就像折斷了翅膀,完全失去了快樂的能力。


    雖然她的生活裏少了江楓的存在,不過?林疏朗倒是時不時在微信問候,他?告訴她侄女林奇妙出院了,本該早點請她吃飯的,奈何又被學校派來首都參加為期一星期的學術會?議,欠她的這頓飯她可以算利息,想?吃幾頓都可以,上不封頂。


    【夏小漁:還是不要了,會?吃窮你的】


    【朗:我年?薪還可以,天?天?吃也沒問題】


    男神如此熱忱,夏漁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回?複了,無?話可說時,按照例行慣例,回?複了一個賣萌的表情。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若是天?天?吃他?的,就有投喂和被投喂的嫌疑了,總之?,男神的好?意她心領了。


    沒有再見麵的第九天?,深夜十點,夏漁意外地?接到了蔣方勁的電話。


    “喂,夏漁,我在你家小區樓下,方便下來聊一聊嗎?”


    夏漁心思敏銳,幾乎是立刻猜到蔣方勁要聊什麽,沒有馬上答應,顯然在猶豫。


    “夏漁,我沒其他?意思,你下來吧,我給?你講個故事。”蔣方勁一改平時的聒噪,此刻電話裏的語氣沉穩平和,頗有律師風範。


    雖然大家平時各忙各的一年?見不了幾回?,但高中時期的友情到底很不一樣,熱血青春的三年?往往意味著一輩子,是要永遠做朋友的。


    “好?,我換個衣服,等我五分鍾。”夏漁最終同意。


    *


    蔣方勁把他?的寶馬停在小區門口,窗和車門大開,大律師蔣方勁正靠著車門啪嗒啪嗒抽煙,他?眼圈發黑,眯著眼一副睡眠不足的頹廢樣,領帶鬆鬆散散地?垂在胸前,襯衫的一角從皮帶縫裏漏出來,再往下看,兩隻褲管邋遢得沒邊,一隻卷到了膝蓋處,仿佛剛從哪塊田地?裏耕作回?來。


    後座的車門大敞,竟然橫出來兩隻男人的長腿,一隻腳掌上至少還套著皮鞋,另一隻赤著,皮鞋已經不翼而飛,長腿的主人無?聲無?息,十分詭異。


    風往她這邊吹,攜帶一股讓人作嘔的酒味,夏漁皺眉走近,瞄了一眼後座喝到神魂不知的酒鬼,用手捂鼻。


    她同樣聞到了蔣方勁身上糜爛的酒味,眉頭皺得更深:“喝酒了你還開車?”


    “代駕開過?來的。”蔣方勁把煙踩滅,他?神誌還算清醒,應該喝得不多。


    他?指指車裏爛醉如泥的男人,一臉苦大仇深:“你們倆鬧翻,倒黴的是我和陸旭康你知道嗎?我倆輪著陪他?喝一星期了,每天?晚上喝完吐吐完喝,陸旭康都特麽喝出腸胃炎了,今天?都去醫院吊水了,說實在的,我也頂不住了。”


    夏漁抿唇,如水目光飄過?去,不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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