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幕似有所感?地戰栗著,似是被一道?無形的力量強硬地向兩旁分流而去,那絢麗迤邐的鄴火漸次逸散之時,被炙烤得扭曲掙紮的空氣之中,清晰地顯出兩道?身影。


    還未止歇的絢爛火光裹挾著來?自上?古的威壓,幾乎將風雨欲來?的沉鬱天幕灼穿焚盡,玄色衣擺隨著陡然掀起的氣浪在空氣之中獵獵翻飛,朵朵紅蓮鄴火在他?足下盛放,猶若地獄之中一步一步踏出的嗜血修羅。


    腰間被有力的手臂緊緊攬住,鼻腔之中盈滿了與炙熱烈焰截然不同的凜冽蒼木冷香,溫蘿下意識抬眸看去。


    在她?的角度,隻能望見柏己一如既往深邃淩厲的臉廓,微微抿起的淡色薄唇,以及狂舞的青絲之中間或折射出冰冷色澤的玄鐵耳墜。


    溫蘿微微一怔。


    距離與他?分別不過?短短一日,他?的身體已經恢複到如此的地步了麽?


    然而下一刻她?便察覺到了異樣之處。在他?微微低頭睨向她?的角度,他?原本?光潔的眼尾,隱約閃過?一抹猩紅如血淚般昳麗的印記。


    團子在她?識海之中登時驚異尖叫:“是血煞之術!”


    血煞?聽?起來?不僅非主流,還不像什麽溫和的好東西。


    溫蘿連忙追問:“這有什麽副作用麽?”


    團子似是也有些觸動,喃喃道?:“這是一種獨屬於魔族中人的秘術,以血液為燃料,可以驟然免疫一切負麵狀態,重回巔峰期。通常來?說,血液之中蘊含的威壓越強,血煞之術的效果便越好,但之後承受的反噬也就愈發嚴重——這相當於是在向天道?透支壽命,更別提他?原本?便……”


    溫蘿心頭一跳,艱難吐出一口氣:“所以說這個?任務真的不是在開玩笑麽?動腦子想想也該知道?,若是銘淵有意阻撓太虛昆侖的重建,他?定然會派出精銳下界阻攔甚至大開殺戒。僅憑我與顧光霽和墨修然,怎麽可能是這麽多天族精銳的對手?”


    團子訕訕一笑,並未接話。


    它也很?委屈,畢竟買股文的受眾大多不關心女主的事業線進行到了哪一步,反倒更關心今日份更新有沒有修羅場。距離上?一次驚天動地的掉馬危機已經過?去了許久,實?時評論區的小天使早就嗷嗷待哺等?待下一次投喂了。


    總部經過?緊急召開會議決定,暫時融合買股文和無cp大女主爽文的劇情共通之處。——查探太虛昆侖重建的可能性,不論在哪篇文中,都是推進劇情的必經之路。


    若是後者,那自然是需要極盡前期準備,以保證麵臨惡戰之時不會落於下風甚至丟了小命,可若是前者,那自然不過?是推進幾位情敵相見的工具劇情罷了。


    成年人不做選擇題,總部決定做兩手準備。


    如今作為連載中的小說,沒人能夠有把握地推測出此次銘淵欽點下界的精銳,究竟能夠達到如何的層次。


    若是僅憑在場三人便可艱難應對,那麽就繼續順理成章地推進大女主爽文路線,但若是應付不來?,那便是天意要求順應修羅場買股文受眾心下所想,引出柏己的出場已成必然。


    雙贏的事,何樂而不為?


    溫蘿卻不知團子心下的糾結,此刻她?心裏五味雜陳,方才也不過?是情緒激蕩之下無甚意義的牢騷罷了。


    簡單來?看,便是她?如今以時間線上?的前前前前任送給她?的分手禮物,救了前前任的性命,而這極具標誌性的禮物,放眼整片五洲大陸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以至於原本?瞞得好好的前任,也因?此開始懷疑她?的身份。


    不僅如此,方才於電光火石之間,前前任為了她?甚至自願以命相護,而前前前前任則更是為她?日日夜夜承受著常人難以理解的痛楚與反噬,如今強行施血煞之術,顯然已將她?的安危放在了其?餘種種皆不可企及的高度。


    最可怕的是,這加在一起能讓她?連“前”字都幾乎認不得的三個?男人,都以為是她?心目中唯一所愛。


    溫蘿:淦!


    雖然她?並不後悔以蒼冥鄴火救下顧光霽的性命,可她?從?未想過?,柏己會在這種緊要關頭出現啊!


    人與人的悲歡向來?並不相通。


    與溫蘿心下的崩潰抓狂截然不同的是,遙遙望見漫天鄴火之中顯出的玄色身影,正與心神不屬的墨修然纏鬥的銀甲統領眼前一亮,徑自抽身飛退,緩步踏著幾乎凝為實?質的靈風淩空飛掠而來?。


    天帝曾吩咐,若是能夠遇見此人,定要試一試他?如今的實?力。哪怕為此身死於此,也在所不惜。


    “柏己?”他?自始至終如機械般冰冷僵硬的精致麵容之上?,悠悠然顯出一絲辨不清意味的笑意,“今日,我便代天帝殿下在此與你血戰到底,不死不休。”“血戰到底,”柏己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將這四字在唇齒間輾轉碾過?,銳利的眉眼在浮動的墨發之下更顯出利刃出鞘般睥睨眾生的輕狂與張揚之氣。


    卻見他?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眸,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銀甲統領麵上?不似作偽的欣喜神色,頗有幾分不屑又倨傲地哂了下,“憑你也配?”


    與他?擲地有聲的輕蔑言語一同落下的,是幾人足下地麵直欲掀翻的猛烈震蕩,躁動不安的魔氣瞬間劇烈地沉浮暴湧而出,隱約有赤紅火焰如流水般,與幾乎絞碎虛空的衝天魔氣癡纏著交織在一處,間或碰撞著發出陣陣沉悶的轟鳴之聲。


    幾乎是同時,原本?便龜裂狼藉的大地竟在一片轟然悶響之中,裂開一道?道?黑黢可怖的溝壑,無盡的紅蓮鄴火如飛瀑倒流般奔湧著自地心向人間噴湧而出。


    隻一瞬間,便似是煉獄降臨人間。


    而一身龍鱗玄衣的男人則在飛揚的墨發之中轉身回望,翻飛的衣袂之間,盡顯渾然天成的驕矜恣意。他?專注地凝視著她?,眸底並無先前那般強行壓抑的慍怒與妒火,僅餘一片溫蘿幾乎讀不懂的靜謐沉然。


    時光的流逝在這穿越戰火的對視之中無聲地放緩,似是良久,又似是一瞬,他?堅定地一寸一寸抽離了護在她?腰間的手臂。


    “帶他?們離開這裏。”他?甚至勻出心神微微勾起一抹似曾相識的戲謔笑意,食指輕輕點了點曾有他?瀕死泣血沒入虹光的光潔額心,似是玩笑又似是鄭重地開口,“照顧好自己。”


    溫蘿抿了抿唇,勉強克製住抬手觸碰他?眼尾若隱若現的妖冶印記的衝動,脫口而出:“……你不怪我?”


    柏己卻並未立即作答,隻如從?前千百次那樣俯身欺近,唇角上?揚的弧度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調侃與惡劣。他?微微靜了靜,片刻才煞有介事地抱怨:“這種時候,你要做的難道?不該是擔心我?”


    見她?神色果然因?他?隨口而出的言語而空白?了一瞬,柏己似是惡作劇得逞一般再次揚了揚唇,開口的語氣卻極淡:“既然你想重建太虛昆侖,那便不要在此浪費時間。我能為你做的,也不過?是將銘淵欽定下界截殺你之人盡數攔下而已。”


    他?自然明白?她?那句“不怪”,究竟指的是何事。


    如果救下顧光霽能夠讓她?不必承受那些難安的折磨,他?不怪她?,甚至想要告訴她?,她?做得對,不必因?此而內疚自責。


    在感?受到她?身陷險境的那一瞬,他?心下錯綜交織的繁雜思緒似是終於被一根亮眼的細線狠狠貫穿聯結,霎時便牽引著他?穿透層層疊疊令人眼花繚亂的疑雲濃霧,來?到了心下最真實?純粹的本?源。


    與她?相比,什麽都不重要。


    他?向來?不是個?自卑的人,相反,他?自信輕狂,甚至到了自負桀驁的地步。是他?關心則亂,甚至在狂暴的情緒之中忘記了最初的自己。她?是那樣好,合該享受天下人的崇敬與喜愛。就像沉諳夜幕之中最為耀眼的那輪皎月,他?如何有資格強迫漫天為她?而來?的繁星一顆一顆墜落,隻為將她?據為己有。


    隻要他?成為其?中最為耀目的那一顆,絢爛到足以與她?爭輝並肩,令其?餘旁人皆在他?身邊黯然失色,他?自然可以得到最完整最真實?的她?。


    隻不過?,如今顯然不是閑話家常最好的時機。


    溫蘿瞳孔驟縮,心下不自覺如擂般狂跳起來?。


    以柏己的性子,她?原本?以為若是她?為了旁人動用了屬於他?們之間隱秘的關聯,他?定然會心生慍怒不虞,她?卻萬萬沒有預料到,會得到如此平靜又隱含無盡溫柔的答案。


    他?沒有怨她?以獨屬於他?們之間最為深刻又深情的蒼冥鄴火去救下顧光霽,隻是無聲卻又包容地替她?解決一切後顧之憂。正如千年前那般,以最為遼遠又深邃的胸懷包容著她?的一切,替她?保駕護航,為她?掃清障礙,卻從?未喧賓奪主,亦或是強行幹涉她?的心緒與決定。


    心口紛雜的千言萬語,終究化為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語:“……你要當心。”柏己卻似是領會了這口水話一般的關切之中深藏的珍重與正色,如往常無數次那般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眉梢,淡淡“嗯”了下。


    溫蘿深吸一口氣,足下輕點,瞬間向後飛掠數步,一手緊緊扣住靜立不語的顧光霽腕間,一邊回頭衝墨修然高聲喚道?:“這裏交給他?,你們立即隨我回去!”


    距離柏己現身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顧光霽似是在腕間溫熱的觸感?之下猛然回神,抬袖揮出一道?劍風,淩厲劍意在灼熱的空氣之中穿行著凝為一道?幾乎實?質的銀絲,一圈圈纏繞上?墨修然微微顫栗的右臂,向後狠狠拖拽。


    三個?男人錯身而過?之時,不約而同地抬眸看向了對方。時光似是在這一刻短暫地凝滯。


    麵前玄衣墨發的男人在那間令他?情怯卻又珍視的房中一閃即逝的黯然神色,在這一瞬間瘋也似的在識海之中無盡地旋轉。卻又在下一刻嚴絲合縫地與此刻,他?與身側女人旁若無人的親近姿態無聲地重疊。


    心下已有朦朧的、令他?不可置信的猜測,墨修然死死咬緊不受控製而顫抖的牙關,在心緒翻湧得幾乎暈厥的神智之中,勉強挪開了視線。


    自此,僅餘先前相對而立、不死不休的兩人隔空對視。


    良久,顧光霽微一傾身,極快卻鄭重地向柏己行了一禮。


    這一刻,哪怕知曉他?們同時愛上?了同一人,他?卻也不得不對麵前這人生出敬意與惺惺相惜之感?。不過?,盡管如此,遇上?與馨兒?有關之事,他?卻也絕無可能因?此而退讓半分。


    柏己慢條斯理地撩起眼皮掃他?一眼,幾不可察地頷首算作回禮。


    繼兩人上?一次見麵大打出手以來?,誰也沒能想到短短幾日之後的再一次見麵,竟會落得如今這般繁雜又令人無奈的境地。


    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罡風與微弱的氣流糾纏著將三人青絲卷集吹拂,細微的衣衫摩挲之聲後,便極為堅定地向相反的方向行去。


    灼熱的火海終於與轟鳴而來?的陣法靈風在虛空之中狠狠相撞。


    在那幾乎遮蔽天日的漫天雷雲狠狠聚攏之時,天幕似是在這一瞬間一同傾壓而下,赤紅的烈火如奔湧的水流般迅速蔓延開來?。下一瞬,雷雲卻在這一片瑰靡又血腥的紅蓮之中猛然轟鳴翻滾,以肉眼幾乎無法辨清數量的雷光如傾盆暴雨般簌簌而下。


    饒是知曉此刻墨修然和顧光霽多半都有無數疑問想要向她?求證,可溫蘿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佯裝不知,三人便就著這在空氣之中無聲逸散的詭異氣氛,沉默著向江夏飛掠而去。


    直到身後那直欲毀天滅地的、震耳欲聾的悶響之聲輕得幾不可聞,墨修然才驀地停下了腳步。


    溫蘿似有所感?地回眸,麵上?卻極為自然地困惑道?:“怎麽了?有什麽話,我們回到奚辭水榭之中再細說。”


    “我並非有話想說,隻是想要拜托……前輩一件事。”似是在稱呼上?短暫地糾結了一瞬,墨修然艱難地抬眸,向來?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之中,此刻僅剩一片辨不清意味的晦澀與不可置信的驚異。


    話畢,他?修長指尖在腰間虛劃而過?,掌心登時顯出一把陳舊生鏽的長弓。


    該來?的果然還是要來?的。溫蘿心頭一跳,抿唇對上?他?的視線。


    “前輩,可否請你替我將它恢複原狀?”


    第172章 掉馬進行時(四十四)


    哪怕是被命運捉弄得逼迫到了這種地步, 溫蘿還是想要極其具有求生欲地掙紮一下。


    畢竟顧光霽如今在場,若是就這樣讓墨修然發覺了她殷和玉的身份,她要如何才能把當年以繆馨兒身份瀕死前字字泣血的囑托圓得順理成?章?


    ——他真?的不是我的前男友, 我真?的隻是夢中?遇見托夢的父母與我交代了轉生後的生活與恩人?,其實?我是在成?為殷和玉以後才與他相識並……移情別戀的。


    瞧瞧,這是人?說的話嗎?


    如今柏己身陷囹圄, 多半勻不出?多餘的心神時時刻刻查探她的氣息, 在觸摸繁弱之時瞬間開啟【無量虛空】,然後立即解除狀態,應當算是當下最佳的出?路。哪怕她身上方才暴湧而出?的蒼冥鄴火已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可隻要還沒有讓墨修然發現什麽?不容辯駁的實?錘, 她就還有裝傻的餘地。


    她還有救!


    時光被詭異的沉默無限地拉長,日光雲影稀淡變幻, 燦白的光暈在雲層湧動間或流露的縫隙之中?肆意穿行, 無聲無息地傾落至整片冰火交融的空間, 卻半分也未能融化?莫名僵滯凝固的氣氛。


    溫蘿飛快地點開人?物麵板, 在看上去一片空曠的技能二欄上輕點一下, 眼見著瑩瑩綠光如流水般蕩漾開來,才放心地舒出?一口氣,試探著微抬指尖。“等等, 主人?!”


    識海之中?卻驟然響起團子難掩驚異焦慮的聲音, 隱約間或穿插著絲絲縷縷嘈雜的電流聲,刺耳地刮擦著溫蘿的耳廓。


    溫蘿幾不可察地蹙眉, 隱約察覺到什麽?突如其來的變故:“怎麽?了?”


    “太?虛昆侖……磁場……太?……”


    還未說完, 便?是一道急促又尖利的噪音, 似是指甲刮擦黑板一般直令人?頭皮發麻、汗毛倒豎,緊接著, 團子斷斷續續的聲音便?徹底消失在識海之中?,無論溫蘿如何呼喚都似是石沉大?海一般,杳無回應。


    “前輩?”


    見溫蘿始終釘在原地,墨修然勉強平複下心底翻湧的驚濤駭浪,勉力平靜地抬了抬眼,艱難開口重複,“可否請你……把手遞給我?”


    團子不知?緣由?地乍然下線顯然不是什麽?好兆頭,溫蘿抿了下唇,心下無端升騰起一抹無從分辨的慌亂,試圖掙紮:“墨……”


    然而,她徒勞的拮抗卻下一瞬便?湮沒在一片大?盛的金光之中?。腕間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狠狠扣緊,向那不起眼的、爬滿鏽痕的長弓上不容反抗地按下。


    封閉了上百年的繁弱金弓在觸上她指尖的那一瞬間驟然震顫起來,如風化?的岩石般冷硬的鏽痕霎時爬滿密布的蛛網般龜裂的紋路,泛著鴉青色的外殼驟然寸寸碎裂,露出?其中?璨然若日光般金耀的精美弓身。


    溫蘿登時渾身僵滯地愣在了原地。


    這一瞬間,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方才團子那一段難以辨明意味的警告究竟所言何事。


    ——太?虛昆侖磁場過強,極有可能導致技能失效。


    這到底是從哪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設定?!


    幾乎已經預料到接下來即將迎來的令她腳趾扣地的修羅場,溫蘿神色不自覺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相反,那雙近在咫尺的桃花眼卻閃躍著浮動的微光,那光芒越來越亮,在一片烏木般沉暗的色澤之中?漸漸轉化?為絢目的狂喜與什麽?不敢直麵的惶恐。


    蒼冥鄴火或許說明不了什麽?,可他親手煉製而成?且親口許下守護她諾言的繁弱,卻絕無半點作?假的可能。


    眼前這個無一處與師姐相像的女人?,卻恰恰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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