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他所料,聞言,顧光霽微微抬了抬眸,語氣?平靜道:“多謝,不過,還是不必勞煩。”


    暮色與夜色無聲地交融,天地一片蒼茫暗色,兩人便在?這?一片簌簌風動?之中無聲地對視。


    墨修然?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指尖在?腰間儲物袋上虛劃而?過,璀璨的金光消散之後,一枚泛著瑩潤色澤的墨色瓷瓶出現在?掌心,黑白的極致對比之下,顯得他膚色更為白皙了幾分。


    這?一次,顧光霽倒是並未拒絕,微一頷首便接下了他遞來的丹藥。


    望著這?格外和?睦的一幕,團子嘖嘖嘴,暗戳戳點開光屏之上屬於實時評論的圖標,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笑死,墨墨竟然?還給小顧遞傷藥,這?可是你的情敵啊醒醒吧!!!”


    “話說我真的很?期待這?兩位打起來。要是小顧發現當年老婆讓他照顧的後輩根本不是什麽“父母轉世後的救命恩人”,而?是跟老婆結了兩次婚的情敵,他得是什麽樣的表情啊哈哈哈哈哈(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定不是隻有?我想看他們三?個?一直議論到半夜,然?後發現女主突然?昏迷的劇情。”“……”


    遲疑了片刻,團子試探著暗示道:“主人,其實既然?先前你在?顧光霽和?柏己麵前暴露身份並未受到懲罰,或許你也?沒必要對掉馬這?件事如此嚴防死守。碰到剛才那種要掉不掉的時候,其實不用這?麽勉強自己,大不了就掉唄!”


    溫蘿輕蔑地嗤了下,煞有?介事道:“肯定沒有?這?麽簡單。這?兩次修補任務開啟之前,總部都特意強調了‘隱藏身份’這?一點,就像做題最重要的不是寫答案而?是審題,既然?兩次明令禁止,不論如何都應該遵守。我猜測總部並未降下懲罰的原因,極有?可能是他們根本找不到其他人來頂替我的位置,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破罐破摔地讓我這?樣湊合著繼續走下去?,——等我完成任務替他們收拾了這?個?爛攤子之後,回到虛空邊境再以‘破壞規則’‘身份暴露’等等理由扣我的獎金。所以說,既然?之前的錯誤已經犯下,我也?隻能自認倒黴,以後再加倍注意便是。”


    團子:“……”啞然?半晌,它囁嚅著爭辯道:“可是……咱們現在?走的是女頻文劇情,或許規則會和?男頻那邊有?所不同呢……”


    “萬變不離其宗。”溫蘿狐疑道,“況且,不是你先前告訴我千萬不可‘全程靠男人’麽?我想要的是他們因我的實力而?認可我,以至於心甘情願地助我一臂之力,而?不是因與我存在?著什麽曖昧的關聯而?屈居我之下——那還有?什麽意思?”


    團子:“……”有?意思,可有?意思了。


    然?而?總部似乎仍在?觀望這?次嶄新的嚐試究竟能夠走到何種地步,故而?並未對它下達直接指令,要求它將“無cp大女主文現在?疑似已經歪成了修羅場買股文”的事實告知主人,顯然?是有?心做兩手準備,若是實時評論區風向驟變,便立即切換回大女主爽文模式,進退皆留有?餘地。


    故而?,團子也?隻得將自己憋了個?半死,勉強壓下心頭傾吐一切真相的衝動?,蔫巴巴地“嗯”了聲,便再一次銷聲匿跡。


    溫蘿並未將它這?模棱兩可的提議放在?心上,見顧光霽似是在?墨修然?猝不及防的插手之下,徹底放棄了強迫她觸摸長恨劍的打算,心下長長鬆了口氣?,麵上笑意也?無端更真實了幾分:“既然?你們二人都來了,我們便去?議事廳詳談吧。”


    *


    溫蘿曾仔細地回憶過四?本小說原著之中的內容。


    以墨修然?為主角的《狂傲仙主》不必多說,雖說第一部 內容符合標準廢柴升級流劇情,可後期續作卻越寫越跑偏,逐漸淪落為披著仙俠皮的後宮文,並且無限套娃,事業線遠遠不如錯綜複雜的愛情線豐富,甚至連有?關上界的設定也?沒有?,自然?不存在?能夠連同上下界的太虛昆侖。


    而?《仙劍問道》之中,雖說顧光霽是個?當之無愧的事業心極強的劍仙男主,可作者事業心卻不及他的萬分之一。雖說寫出了一本幾乎能稱得上大ip的爆文,作者卻並未顯出多少?趁熱打鐵接連更新續作的念頭,直到融合世界生成之際,都並未出版第二部 。可在?原著之中,盡管顧光霽的升級之路看起來極為酸爽過癮,可實際上全文世界觀卻並不能稱得上宏大,結局在?顧光霽成功飛升便戛然?而?止。


    《宿命之至尊蒼州王》與《仙劍問道》極為相似,然?而?最大的區別便是,南門?星身為男主,人設卻不似尋常男頻文那般積極正?麵,反倒是個?徹頭徹尾的反派角色,性?情睚眥狠辣,以一人之力一統天下自封蒼州王,甚至連“飛升”都沒有?寫到,是個?異界曆史與奇幻結合之作。


    銘淵作為柏己的死敵,真正?出現是在?《封神:混沌之主》之中,而?作為將背景設定在?洪荒時期的唯一一本小說,太虛昆侖最大可能便是與柏己支線相關。然?而?,饒是溫蘿絞盡腦汁地回想了進入融合世界之前惡補的原著,也?並未回憶起半點關於太虛昆侖來由的內容。


    但既然?總部權衡之下將“擊敗銘淵”的任務下達給她,那麽至少?證明,太虛昆侖的重建是有?跡可循的。


    在?氤氳著淡淡青竹幽香的席前落座,墨修然?若有?所思地撚了撚指尖:“所以,前輩此次叫我前來,是需要我與你同去?太虛昆侖遺址查探修複的契機?”


    不僅如此,還要利用你解決與顧光霽之間“相見離別複又相見”的死循環。


    溫蘿抿唇一笑,將後半句話極為自然?地咽回腹中,正?色道:“自然?。聽聞你六術精絕,想必查探遺跡之中留下的氣?息定然?不在?話下。”


    墨修然?無聲地抬了抬眸,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對麵坐姿挺拔的白衣男人身上。頓了頓,他緩緩道:“不知顧前輩是否與我們同去??”


    那當然?是不去?最好。


    溫蘿麵上假意遺憾卻又擔憂地蹙了蹙眉,輕歎一口氣?,惋惜道:“他此番受傷,還是不……”然?而?,尾音還在?空中悠悠然?晃蕩之時,未盡的言語便在?一串浸冰冷玉般淩冽的聲線之中戛然?而?止。


    顧光霽淡淡撩起眼皮,語氣?平靜卻不容置喙地道:“我與你們同去?。”


    溫蘿:?!


    不等墨修然?接話,她便飛快地撇過臉不讚同道:“不可以。此行凶險,想必銘淵定然?不會放任我們就此修複太虛昆侖,你如今有?傷在?身,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琥珀色的瞳眸微微一轉,靜靜對上她的。顧光霽道:“正?因如此,我才需與你們一同前往。”


    “顧前輩如今已臻至無物禦劍的境界,又有?我的渡生丹輔以修複經脈,想來並不影響正?事。”


    墨修然?輕抿一口茶,慢條斯理開口,“此事在?已有?定論之前不宜大肆宣揚,以免惹得人心動?蕩難安。但若不得有?門?下弟子隨行,卻又平添了幾分風險。如此看來,我們三?人一同前往倒是最佳的選擇。”


    溫蘿感受著體內屬於合體期修士的渾厚靈力,幽幽歎了口氣?。


    墨修然?並未言明的言外之意,已經在?他極為委婉隱晦的言語之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如今他雖修為與她算得上平分秋色,可戰時輔以足以令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的六術,實戰實力甚至與顧光霽可分庭抗禮,皆已達到大乘期。反觀作為提議發起人的她,卻依舊隻是合體期的修為,哪怕在?【鹹魚翻身】的加持下,已在?這?短短半月之中自合體中期飛漲至合體後期,放在?銘淵麵前卻依舊連塞牙縫都不夠。


    若是她與墨修然?單獨前往太虛昆侖,一旦遇上銘淵麾下打手,恐怕能有?一戰之力的,也?隻有?墨修然?一人。這?nm算什麽大女主?!


    事態發展至此,溫蘿卻也?的確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便隻得無奈地應下。


    “那今日請兩位在?奚辭水榭之中休整一晚,我們明日一早便啟程。”


    說罷,她心下便不由得為這?突如其來的“加班”而?生起一陣洶湧的無力感。


    分明計劃得很?好,卻沒想到好不容易以一己之力“調休”出的假期,轉臉又被?更修羅的發展占用了。


    不過,唯一稱得上令人欣慰之事的,便是顧光霽果然?並未在?墨修然?麵前再次試探她的身份。


    眼看著天色一寸寸黯淡下來,溫蘿連忙繼顯而?易見的結束語幹脆落地之後飛快地起身。但如今顧光霽雙臂受傷,她身為“愛他到願意為了他以身祭劍”的繆馨兒,實在?是不該在?這?種時候半點關切也?無地抽身離去?。


    淦!


    正?欲湊到顧光霽身側暗戳戳噓寒問暖幾句,然?而?還未等她接近他身前兩步的距離,便對上他遙遙望過來的那雙清潤的琥珀色瞳眸。


    腳步不自覺在?他似是能夠洞察萬物萬事的眸光之下頓了頓。


    “顧某與墨長老仍有?要事相談。”他輕聲道。


    聞言,一旁眼睫低垂、辨不清神色凝視著手中茶盞的紫衣男人猛然?抬眸,長眉微斂,若有?所思地望了過來。


    溫蘿微微一怔。


    顧光霽此言,算是替她此刻因“靈魂疲憊”而?不得不離去?的意圖打了天然?的掩護,就似是並非她有?意將兩位貴客晾在?此地自行回房休息,而?是不得已而?被?“清場”故而?離去?。


    可顧光霽和?墨修然?能有?什麽要事相商?


    一時間,溫蘿竟分辨不清顧光霽開口所言,究竟是當真為了給她台階下,還是當真與墨修然?依舊有?私話要說。  但既然?有?了順理成章的理由,她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思及此,溫蘿便從善如流地躬身行了一禮,轉身離去?前也?不忘佯裝抑製不住心下關切般蹙眉道:“你真的無礙?”


    不過簡單五個?字,卻似是溫柔了白衣男人向來淡漠淩厲的眉眼。他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嗯。”


    墨修然?麵色古怪地抬眸,視線在?兩人之間若有?似無湧動?的曖昧上來回流淌,終是並未開口。


    見好就收地轉身,伊玥見溫蘿麵色今日始終不佳,抬手自儲物袋中摸出幾枚圓潤的靈果,獻寶般塞到她手中:“家主,可是因太虛昆侖之事煩心?”


    溫蘿下意識垂眸,隻覺得心頭更梗了幾分。


    幾枚玄珠果安靜地躺在?她瑩白纖細的掌心,似是在?訴說著什麽隻有?她才明了的繁雜心事。


    無奈地隨手將手中靈果送入儲物袋,溫蘿回眸道:“還是找些醫修來以備不時之需。”那因她的任性?欺瞞而?無妄受災的雙臂,她還是不太放心得下。


    伊玥眯了眯眼,揚唇一笑,似有?所指般應道:“那是自然?。”


    *


    目送著那道煙粉色的曼妙身影徹底消失在?轉角,顧光霽才淡淡收回視線。


    她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在?他徹底明晰真相之前,他必須要保護好她。故而?,哪怕心知她所謂的“疲憊”實質上不過是原因莫名的“靈魂離體”,他也?不得不強行將心頭日益積攢的狐疑與後怕暫且壓下,替她掃清受旁人質疑的障礙。


    “不知前輩究竟有?何事要與我詳談?”


    “叮”地一聲合攏茶盞,墨修然?漫不經心地抬眸,眸底光華流轉端的是天命風流,那醉人的柔光與笑意卻不達眼底。


    顧光霽側了側臉,薄唇情不自禁抿成一條平直的直線。靜默良久,他才似是決定了什麽一般抬起那雙清潤的琥珀色瞳眸:“柏己曾於半月前造訪貴宗,隻為查探當年神火現世的緣由。”


    話音微頓,他一字一頓道,“那麽,殷和?玉與公羽若究竟是否存在?著關聯?”


    第169章 掉馬進行時(四十一)


    天色已徹底暗了下來。


    隨著顧光霽開口的問詢, 一道微弱的氣流隨著他裹挾著冷香的唇風逸散入虛空,燭火劇烈地搖晃起?來,將殿內隱約泛著溫潤光澤的風雅木質地麵?映上一片明明滅滅的陰翳。


    墨修然下意識低垂眼睫, 比起?尋常男子?顯得格外?纖長?烏濃的睫羽垂了垂,掩下那?雙天生含情的眉目之間,幾乎按捺不住的沉諳與狐疑。


    他無端問起?師姐之事做什麽?


    不過, 顧光霽是五洲大陸早已成名的無情道劍修, 且與殷和玉並無淵源,墨修然自?然並未往那?個過於?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向聯想?。


    輕抿了下唇角,他倒是並未拂了顧光霽的麵?子?,平靜答道:“日前?柏己?的確來過藏月門, 為查探師姐當年?體內蒼冥鄴火與他之間的聯係。”


    垂落在身側的雙臂之中,血液似乎裹挾著灼人的熱意與尖利的木刺來回流淌, 痛楚像是一把?無形的火焰, 自?心口向著指端灼燒席卷而去。無意識地撚了撚指尖, 顧光霽克製著心下躁動?的不安, 勉強淡然地抬眸:“結果呢?”


    “想?必, 師姐並非他心下所想?之人。”墨修然心下疑竇叢生,眸光不由得沉了沉,強自?按下心頭下意識因旁人窺探與殷和玉相關之事而翻滾的燥鬱, 對上顧光霽不偏不倚的淩厲視線, “前?輩,為何突然問起?此事?”


    顧光霽卻並未立即回應他隱含不虞的質疑, 向來無波無瀾的麵?上反常地顯出幾分怔忪與困惑, 零星字眼攜著令人讀不懂的情緒自?唇畔吐出:“不是?”


    竟然不是。


    雖說他心下已有八成猜測, 柏己?與他之間或許不止存在著正邪之爭的對立關聯,更多的, 則是他們十有八/九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盡管存在著如此堪稱不死不休的關聯,可顧光霽卻也不得不承認,在殷和玉與公羽若是否存在聯係這件事上,這世間最具有判斷的權威之人,便是柏己?本人。


    而柏己?親口承認的“無關”,則似是一把?重錘,霎時便將他心下盤亙了數日的疑雲與驚異寸寸擊碎,如破碎的水鏡一般嘩啦啦化作碎屑齏粉,隨著不甘不願褪去的質疑與難以言明的怪異如風吹絮般飄揚而去。


    蒼冥鄴火的氣息,哪怕柏己?如今狀態不佳,也絕無遺漏的可能。也許是他想?錯了吧。


    這一瞬間,顧光霽也說不上自?己?是如何的心情。


    那?抹煙消雲散的狐疑糾纏著他不願麵?對的妒意和慍怒,在這幾日來無時不刻不似勾連著倒刺的長?鞭一下又一下地笞撻著他的心房,鮮血淋漓、血肉模糊,卻又一次又一次地在對她幾乎本能的愛意之下飛速地愈合縫補,周而複始,痛苦至極。


    得知殷和玉與繆馨兒並無關聯的這一刻,一種壓抑已久的幾乎舒暢的輕鬆霎時間如狂潮般順著血液自?心頭泵入四肢百骸,就連隱隱作痛的雙臂似是也被這一陣狂喜衝刷滌蕩得再無異樣。


    他是慶幸的。慶幸心下所想?並非真實,否則他不知自?己?應當如何麵?對她。


    甚至,哪怕這句所謂的“真相”中仍牽連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與反常,他也生不出半分繼續深究查探的心思。


    與繁雜的情緒相糾纏的那?抹難以言明的感觸,名為逃避。原來他想?得到的,根本不是什麽真正意義上的事實。


    他隻想?要給自?己?一個理由,說服自?己?“她們並非同一人”。無論她如何騙他瞞他,她並未背叛他。她臨終殷切的囑托並非出於?什麽令他心下陣痛的愛意,他該信她。


    至於?她與柏己?之間……至少,那?日她堅定地攔在他身前?,且並未跟隨柏己?一同離開他。


    於?如今的他而言,這便夠了。底線無止境地降低沉淪,直至此刻這幾乎低到塵埃之中的零落。


    她隻愛過他一人就好。


    顧光霽澀然垂眸。


    在她麵?前?,他向來毫無辦法。隻得一步又一步地退讓妥協,直至墜入無盡的深淵與永夜。


    他卻甘之如飴,甚至堪稱卑微地主動?在心下尋求她行徑最為合理的答案與解釋。


    著實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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