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顯然要更為自然理想。


    思及此,他?便對麵前這各方麵都乏善可陳的女人失了興趣,擺手道:“本君言盡於此,你可以離開了。”


    就?這?


    溫蘿隻覺得一肚子幾乎洶湧而?出的腹稿,在這一刻被他?一句輕描淡寫的逐客令霎時吞回了喉間?,不上不下?,甚是難受。


    但是,想要一方大佬心甘情願地認她做頂頭上司這種?究極目的,放在如今的條件下?去看,顯然無?異於癡人說夢,一點也不現實。能夠得到他?如今這種?答案,於她而?言已?是不虛此行。


    畢竟人魔殊途,柏己鬆口願意擔任“高級顧問”的職務,從某種?角度來說已?經是大發慈悲、天上下?紅雨的喜訊。


    來日方長嘛。


    見好就?收的道理溫蘿早已?浸/淫多年,當?機立斷起身行禮,臨走前也不忘盡力給柏己留下?有始有終的好印象:“多謝,那我便先行告辭了。”


    “藺先生。”


    與奚景舟擦身而?過之際,他?卻突然叫住了她。


    溫蘿轉身回望,正對上他?清潤之中含著幾分疏離笑意的視線。


    “日前南門星曾截殺你的事,光霽已?與我言明。若是你當?真有意與他?商議仙盟事宜,不如與我和光霽一同前往。”


    竟是在替她的人身安全著想。


    千年時光的流逝,也從未改變奚景舟刻入骨髓的風度與溫潤。溫蘿心下?無?端生出幾分“吾家?有兒初長成”“孩子大了出息了”的詭異感慨,麵上扯了扯唇角,頷首道:“那就?提前謝過奚宗主。”


    有兩尊大佛主動免費替她做保鏢,傻子才不答應。若是時間?拖延得當?,說不定下?月十五的月圓之夜定時萌芽的煩惱,都能夠輕而?易舉地迎刃而?解。


    直到她煙粉色如雲霞般湧動的裙擺消失在視野之中,奚景舟才緩緩收回視線,抬眸:“你點名要我們三?人前來,隻是為了說這些?”


    “對她而?言,隻是這些,對你們卻未必。”


    修長冷白?的指尖無?意識地在掌心雕花玄鐵扇柄之上來回摩挲,柏己撣了撣衣擺,垂眸望向顧光霽身側平靜安放的長恨劍。


    “叫你們來,是為了它。”


    他?視線若有所指地不加掩飾地落在熟悉的光潤雪亮的劍鞘之上,緩緩吐出幾個字,“這把劍,本君要替她取回來。”


    表情始終淡漠無?波的白?衣劍仙身體驟然一僵,向來無?瀾靜謐如泊的眸底霎時漾開層層圈圈暗色的漣漪,情緒洶湧間?恍若驚濤駭浪般翻滾沉浮。


    他?猛然淩厲抬眸,視線不偏不倚地對上王座之上笑意邪肆的男人。


    不待奚景舟回應,如浸冰碎玉般清寒悅耳的聲音倏然響徹整片空間?,與此同時,是自他?身畔不受控製肆意蔓延攀爬而?出的淬滿疏寒氣息的朵朵霜花。


    “不可能。”


    第149章 掉馬進行時(二十一)


    這股氣息如嶽般浩瀚無匹, 又似霜雪般清寒孤冷,隱隱蘊著?風雨欲來、直欲毀天?滅地的滔天?氣勢與威壓。


    柏己?眸光微動,濃重猩紅的眸底漾開一片略帶幾分訝然的波瀾。


    倒並非是源於顧光霽毫不猶豫不顧一切釋放的森寒劍意。更多的, 則是其中若有似無糾纏交織的那一股危險的、卻又令他分外熟悉的氣息。


    ——魔氣。


    誠然,人魔兩族天?生便早已定下了涇渭分明的分界,可若想要突破血脈的限製, 卻也並非全無辦法?。


    其一, 最為?直觀的,隻需如鋆月姬與南門?崇那般,人族與魔族突破層層種族與世俗的偏見結合,誕生出的子嗣便可同時具備兩族血脈, 正如南門?星。


    其二,便是人族修士親手寸寸崩碎苦修而來的道心, 棄道入魔, 俗稱“走?火入魔”。然而, 如此卻也並不能令人族修士真正蛻變成為?魔族, 由於血脈已定, 身體也並無魔族天?生的強韌與修複能力,但失控躁動的靈力卻可比起往常凶悍十?倍不止。


    柏己?意味不明地抬眸,視線在他隱約劃過猩紅色澤的琥珀色瞳仁之上一掃而過。麵前的白衣劍仙無端給予他這種敏銳的直覺。


    隨即, 他不甚在意地撇開視線, 唇角揚起一抹堪興味濃鬱的弧度。


    青玄宗劍峰峰主入魔與否,他並不在意。他自始至終想要的, 不過是那把本屬於她的長恨劍而已。


    若是顧光霽當真入魔, 那麽以他如今大乘期的境界, 驟拔十?倍之後,倒是有與他公平一戰的實力。


    如此正好。


    不然, 他反倒心存幾分以大欺小?的別扭古怪之感。


    一片泛著?幽藍色澤的鏤空玄鐵窗柩之外,翻滾湧動的墨雲低沉懸垂於晦暗的夜幕,觸手可及般壓迫駭人,猶若暴風雨前洶湧的驚濤。


    一輪清輝的彎月無聲無息地自那一片墨色之後緩緩抬頭,如水銀般流淌的光輝艱難地穿透濃稠的雲層,自窗欞的縫隙眷戀地鋪陳於白衣劍修寬闊的肩膀之上,拓下一片窗欞雕花半明半昧的詭秘紋路。


    無風自動的墨發於空氣之中肆意狂舞,雪白衣袂在瀕臨失控的劍意下獵獵翻飛作?響,可這狂亂的一幕卻依舊半點也未能折損他通身高潔如華的氣度。


    那張輪廓分明無贅的麵容之上,除去往日?無波無瀾的淡漠之外,無端顯出幾分更深刻更詭秘的莫名思緒,似是一把徹底出鞘的利刃名劍,刺骨冰寒與殺意令人如芒刺背。


    奚景舟目光驚異地回眸,不可置信道:“光霽……”


    伴隨著?他這一聲難辨意味的輕喚,顧光霽極其緩慢地抬眸。


    視線卻並未落在身側的奚景舟身上。


    燭火劇烈地搖晃起來,將殿內隱約泛著?冰冷光澤的玄鐵打造而成的地麵,映上一片明明滅滅的陰翳。


    罡風驟起的殿宇之中,兩雙一般無二的赤瞳遙遙對視。


    顧光霽竟破天?荒地緩緩勾唇,向來平靜的眸底情緒翻湧,變幻之間最終定格在近乎癲狂而沉暗的執拗,笑?意冰冷。


    “這把劍,你拿不走?。”


    柏己?也是笑?,鼻腔之中逸出的輕哼於風中無聲無息的逸散。


    他慢條斯理地直立起身,玄色衣擺迎著?漫天?罡風肆意翩躚,與金冠之下飛揚的三?千青絲糾纏在一處,狂恣得沒邊:“一試便知。”


    奚景舟歎息一聲:“你們……”


    一道如皎月生輝般淩厲無匹的劍光驟然拔地而起,將他未盡的言語盡數湮沒於虛空破碎的巨響之中。


    因道心震顫而比起往日?更浩瀚的劍意於整片空間之中升騰而起,雪白劍光撕裂空氣,無情道劍修比起尋常修士本就鋒利的劍氣自顧光霽輕點於身前的劍指之中暴湧而出。


    伴隨著?一道衝破雲霄的嘹亮劍吟之聲,冰寒刺骨的劍意隨著?實質凝成的霜花霎時於整個殿宇之中肆意蔓延攀爬,燭火艱難地躍動幾下,便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喀喀”聲響,登時凝固在一片如水般迅速流淌而過的霜寒之中。


    迎著?漫天?直欲將血液凍結的疏寒之氣,墨發不可抑製地向後飛掠飄揚,柏己?卻隻是漫不經心地揚了揚唇角,無聲地嗤了下,一震袖擺,冷白指尖於虛空之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度。


    霎時,一片大盛的赤色光芒之中,朵朵紅蓮如地獄之中綻開盛放的奪命罌粟一般,裹挾著?直欲將虛空炙烤得扭曲哀鳴的恐怖熱度,無聲地在空氣之中迅速綻放。


    滔天?而起的火舌中和了那股徹骨的冰寒,浩瀚的火浪如流沙般飛速地在殿宇之中鋪陳開來,凝成一道道纖細輕薄卻固若金湯的赤色結界,將玄衣男人與周遭整片空間寸寸籠罩入內。


    下一瞬,漫天?深秋落葉一般卷積飛舞的星芒,在暴虐的空氣之中堪稱靜謐地無聲流動,似是攜雜著?摧毀天?地靈壓的狂躁劍意便隨著?一陣奔雷巨響,朝著?柏己?轟然壓下。


    劍意於神火相接的那一瞬間,天?地震動。


    虛空反常地近乎凝滯了一瞬,隨即,一陣恐怖的氣浪瞬間爆發,在空中糾纏沉浮著?,猛烈地四散爆裂撞向殿宇之上層層赤紅的火牆。


    而柏己?麵前三?寸的火牆,竟隨著?一道幾不可察的細微龜裂聲響,迅速攀爬上了一道道蛛網般細碎的裂紋。


    意料之外地落了下風,他神色卻並未顯出多少慌亂訝然,唇畔笑?意不變,甚至愈發加深了幾分。


    “有趣。”柏己?略一挑眉,語氣晦澀難辨,隱約含著?幾分微不可察的譏誚。


    下一瞬,氣溫倏然攀升,無盡的赤色鄴火自虛空之中奔湧而出,無止境地在玄衣男人身前乖順臣服地匯聚,一寸一寸柔軟地貼合上龜裂的火牆,呼吸般起伏湧動著?填補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縫隙。


    顧光霽眸光微沉,凜冽目光穿透兩人之間薄如蟬翼的赤紅結界,不偏不倚地射向姿態閑適,好整以暇負手而立的玄衣男人。


    “夠了。”時隔近千年的歲月,沐元劍終於再一次出鞘。


    不似顧光霽手中長恨那般鋒芒畢露、清寒迫人,沐元的劍意來得柔和堪稱平淡,可其中蘊含著?的屬於青玄宗老祖頓悟而生的劍氣卻化作?一道淺金色的流光,如鎏沙般閃躍著?金潤的色澤,於空氣之中霎時逸散開來。


    橫空降下的劍勢掀起一陣猛烈的氣浪,奚景舟順勢抬手輕扯顧光霽袖擺,順著?慣性將他向身後推去,橫身攔於抬步欲追的柏己?身前,向來溫潤如玉的麵上一片肅然的寒意,一字一頓:“光霽,回去。”


    這簡短卻有力的四個字中,蘊含著?屬於大乘期修士凝聚的靈力,似是一道勢不可擋的利刃,乍然破開顧光霽心下混沌的陰霾。


    掙紮著?尋回一絲僅存掙紮的神智,顧光霽抬手觸上一旁靜靜躺於席間的雪白長劍。


    那雙清潤淡漠的瞳仁,終究恢複了一片琉璃般的琥珀色澤。


    將他瞬間的變化看在眼中,柏己?銳利的眉宇微微皺了下。


    心知心魔險些破體而出釀成大禍,而奚景舟與柏己?有舊,再加上有一身修為?自保,此刻單獨留下料理殘局已是上策之中的上策,顧光霽下頜緊繃,薄唇輕輕一抿,當下便不發一言地提劍轉身離去。


    柏己?眯了眯眼,怒極反笑?:“讓開。”


    回應他的,是一陣無聲的靜默,與奚景舟於虛空之中嗡鳴的沐元劍。


    眸光漸沉,暈開一片沉鬱冰冷的漣漪,柏己?唇角輕抿,聲線冷了下來:“奚景舟,你可千萬不要以為?,本君當真不會殺你。”


    奚景舟不閃不避地迎上他平靜下掩著?洶湧慍怒與殺意的視線。“那把劍,是師姐臨終前親手交予我的——傳承本就是她最後的心願,你又何故如此?”


    話音微頓,他微微歎了口氣,語氣軟了幾分,“你也看到了,他離不開那把劍。比起你,亦或是師姐,如今更需要長恨劍的人,是他。”


    靜靜望了他片刻,柏己?緩緩吐出一口氣,難掩不悅地蹙眉挪開視線,隱於寬大袖擺之下的右手輕輕在空氣中一擺,收斂了漫天?紅蓮鄴火。


    “你一直瞞著?天?下人,隱瞞了門?內弟子瀕臨入魔的事實?”


    入魔與否向來是一念之差,他倒是從未聽聞有人能夠壓抑克製入魔的進程與殺戮的衝動。


    此人的反應倒是極為?反常。


    他若有所思地輕敲玄鐵扇,“他是如何入魔的,又是通過何種方?式抑製的?”


    “還記得你親手封印入秘境之中的青焰魔岩麽?”奚景舟淡淡道,“他與你和師姐無異,不過是苦命之人罷了。”


    那深邃難明的麵容之上,凜冽與薄怒隨著?這句清淡的解釋寸寸龜裂,柏己?抬眸睨向早已空無一人的殿門?,昏暗的走?廊在重新搖曳起來的燭火映襯下,氤氳開一片半明半昧的痕跡。


    “他看起來不像是為?證道而做出這類事情的人。”柏己?收回視線,眼底蘊著?一抹辨不出意味的複雜流光。


    奚景舟卻輕哂了下:“師姐也並非苟且偷生、貪生怕死之人。這世間種種,又如何是三?言兩語便可說清想的?其中糾葛癡纏、愛恨交織,本便非常人可完全掌控之事。”


    玄鐵扇麵細細摩挲著?“唰”一聲行雲流水般展開,在掌心慢條斯理地擺了擺,鼻腔之中逸出一聲輕嗤,柏己?斜斜睨來一眼:“聽你這口氣,倒是對這對苦命鴛鴦有幾分熟悉。”


    塵封上千個日?夜的沉重過往似一扇厚重的大門?,隨著?柏己?這句隨口而生的問話不可避免地徐徐打開。


    許是兩人早已彼此成為?超脫千年與無數變故生死的特殊之人,淡薄卻又綿長的交情似是一把細小?的鉤子,將他心下酸澀沉鬱的心緒肆意勾連而出,奚景舟緩緩吐出一口氣,歎息般開口:“五百年前,那名無盡海弟子主動找上我,隻求我將青焰魔岩真正的秘密永世固守於心,不讓他知曉。那一刻,我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


    那一日?,姿容瑰豔、昳麗無雙的少女一襲豔麗的桃紅色錦緞長裙,可那熱烈如火的色澤包裹著?她堪稱完美?的身型之時,卻絲毫無法?搶奪她半分風姿。毫無疑問的,她擁有著?一張如天?工造物般完美?的、如這世間最為?嬌豔花蕊般殊麗欲滴的容顏。


    而她心下洶湧的情意,卻比這容顏還要熾烈。一如麵前哪怕平日?皆以散漫慵懶姿態示人,通身矜貴恣狂氣息卻向來無法?遮掩地、如無孔不入的煙雲般逸散虛空的玄衣男人。


    她的愛意來得熾烈又絢爛,裹挾著?直欲燃盡一切猶若飛蛾撲火般一往無前的勇氣與執著?,那堅定如磐石的神色之下暗湧的柔情,仿佛來意並非是心存死誌之下鄭重囑托,反倒是洞房花燭之前朦朧的心事。


    那動人的眸光美?得驚心動魄,卻又令人扼腕遺憾。一如千年前轟然壓下的八宮封印陣正中,玄衣男人固執抬起的指尖。


    皆是以一命為?寄托,無聲祈求上蒼給予他們心下最為?珍重牽掛之人更加光明的坦途,塵埃落定之際,再以一種極為?恢弘壯麗的方?式死去。


    徒留於世間之人心下紛雜感受,他倒是多少能夠體味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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