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合著中衣躺在榻上,原本的一頭烏發潔白如雪,雙眸中有紅色光芒閃動,正如他在姬昌夢中出現時那般。姬發過來的時候,他正閉著眼睛假寐。“仲父?”姬發坐在榻上小聲問道,“這才幾日?怎能病得如此嚴重?”侍女們戰戰兢兢不敢答話。姬發記起方才傳信的家將說的話,基本可以確定,太師是中了毒。伏光眼珠動了動,沒有睜開雙眸,虛弱咳了兩聲,想起來行禮,“可是大王來了……”姬發見到他的模樣,想起父親死的時候,不由悲從心來,就連登上王位的喜悅也頃刻散了,他按住伏光雙臂,“仲父尚在病中,不要亂動。”“是。”伏光聽從他的話,果真不動了。姬發問,“仲父為何不睜開眼睛?”伏光歎了口氣,以往淡然的微笑在此時也變得苦澀,“我似乎不曾同大王講過,此時先王也是知道的。如今戰事已定,便是無我,大王也可將一切處理妥當,此事就說出來,也沒有大礙了。“我並非人類,隻是一隻偶然得道的兔妖,修行三千載化作人形,因得道前受吾王恩情,特來西岐報答。不曾想到……罷了,這也是命數。合該我命數如此。如今我無力維持人形,也請大王莫要再過來了,免得衝撞了大王。”“白師兄……”薑子牙遲疑著開口。伏光聽到他的聲音,睜開了眼睛,他眼中的紅光果真與常人不同,似是火焰,又如流動的岩漿,一片通紅。“薑子牙!你——”伏光提高了聲音,怒目而視,再一開口,便吐出一口血來。“仲父,仲父!”姬發手忙腳亂地幫他擦拭,又喊下人叫大夫過來。等做完這些之後,伏光依舊咳個不停,側著腦袋不住地嘔血。姬發看到了他眼中的憤怒與哀求,放下手裏的帕子,心下不忍,也明白此事與薑子牙恐怕脫不了幹係,冷淡地對丞相道,“仲父精力不濟,不便打擾,丞相與我回宮吧。”等姬發和薑子牙走後,伏光撤去幻象,哪裏還有一滴血漬?他坐起身來,撐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發現走之前還有其他可操作的餘地,過把癮再說吧,以後就不一定有這個機會了。這麽想著,他告知左右停止求醫問藥,接著又放出去了一個消息:太師病重之前,在荒塚裏找到了碧芷的屍身,早已預想到自己活不下來了。薑子牙頭都大了,趕緊去跑去找南極仙翁詢問。南極仙翁也是一臉茫然,他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啊!動動手指,掐算天機,“奇怪。莫非是準提接引二位準聖所為?”薑子牙說,“白黎若是這個時候死去,我的名聲可就完了。”南極仙翁作為壽星,自認有幾分能耐,他對薑子牙道,“師弟莫慌,為兄這就親自去瞧瞧。” 第90章 黑鍋伯邑考的封地裏鎬京不遠, 聽聞太師病中後, 直接帶人趕了回來。他先去拜會了姬發, “走之前仲父還好好的, 怎麽忽然就病了?”自從那日離開太師府, 姬發就沒再去過。正如當日伏光所言, 他不想看到虛弱的太師,白發紅眸實在太震撼人心, 姬發覺得,病重的伏光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也無法給他憧憬悸動的感覺了。——原來仙人也是會死的。“是啊, 怎麽就突然病了。”姬發這句話中飽含的悲痛不解遠超伯邑考的想象,“大哥去看看仲父吧。”“大王不一起去?”姬發搖了搖頭。伯邑考看到姬發的態度,意識到情況不妙, 沒有再問下去, 直接告辭去了太師府。太師府比原來冷清不少, 推門進去臥房,先看到的是一架簡單的屏風, 再向前才是床榻。臥房裏很冷清,竟然沒有藥味。伯邑考慢慢走過去, 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見到他勝雪的白衣和蒼白的臉色恍惚了一下。他輕輕喊了聲“仲父”。太師沒有回答。伯邑考坐了半日都不見他醒來,總算明白姬發為什麽不願來。即便是手掌大權的君王, 麵對死亡也無能為力。伯邑考歎息一聲, 走出臥房, 問守在兩側的下人,“大夫怎麽說?太師沒有用藥嗎?”仆從道,“是、是太師自己停了藥……而且昨日裏,大人連稀粥都用不下去,藥汁更是難以服用。”伯邑考這才意識到他的仲父快要死了。他在喉嚨裏擠出一點聲音,匆匆離開了太師府。伏光對府中發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南極仙翁來了一趟,恰巧趕上伯邑考過來,沒能現身,等了許久都不見伯邑考離開,他便先走了。也算是陰差陽錯躲過一次。畢竟再與南極仙翁見麵,很可能就撕破臉了。伏光已經做好了準備應對這樣的局麵,但是他戲癮還沒過夠,當然是越晚越好。他睜開眼睛,表情平淡地叫來外麵的兔妖——自從裝病開始,府上的仆從全都被打發走換成了兔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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